再说自丞相府出来的黑衣人只一恍眼,便消失在去往皇宫的方向。液庭宫里,灯火幢幢。袅袅琴音不绝于耳,或许有人会暗暗赞叹这曲子的悦耳,而实际懂琴的人便会听出其中奥妙,这本应该清幽明净曲子不自然的参杂了些心浮气躁。
“咚”,随着一声异响,琴音中止,只听得琴弦似乎还在空气中颤动的声音。
女子身着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她如烟的眉头轻轻皱起,感受这指尖传来些微刺痛,她似乎是怔然地看着手下的断弦和指尖流出的殷红?她的嘴角挑起一抹冷嘲。
她的父亲是一个将军,曾经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而她,更是太后唯一的侄女,太后在时更是疼她也是疼到了骨子里,她还记得曾经一次让她进宫,她是那般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心棠啊,无论是你的血缘还是姿容,你可注定是皇家的人呐。那时的心棠也只是怔愣着,姑妈这是什么意思。算了,姑妈也不勉强你。你且看着办吧。她看着她的姑妈说话时一直是望着窗外的,她奇怪,窗外有什么东西让姑妈这般专注。月嬷嬷,且叫人打扫打扫。顷刻后,她如是说这,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苍老,尤心棠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宫廷外,落叶满地,宫人正忙着打扫,那一片片沉淀着岁月底蕴的黄叶便也逐渐消失在院落里。姑妈自先皇去世后便是一鼓作气,处理政事,而这,不知不觉间,她也是习以为然,若让她交出那把座椅,也是难事。岁月是无情的杀手,不经意间夺了所有,姑妈就是再不服老,也不得不退步,改为垂帘听政。而这种境况,也一直延续到她死的那天。在姑妈很虚弱的那一天,姑妈仍然是让她陪同在她身边,她如今太老了,孤寂的心里只能让有血脉联系的人来温暖。屋子很安静,只有她的呼吸和姑妈微弱的呼吸声,她的呼吸是亦如往常的平稳,而姑妈的呼吸,似乎是溺水中的人在抓住岸边水草的绝望。外面的落叶有一两片甚至飘进了姑妈的里屋,听着那和地面摩擦着的轻微的声音,她的眼也不由自主的游移过去,这一眼,便看到了庭外。
窗外仍然是飘飞的黄叶,只是她的眼不再如死湖里的水。那个身影,是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无法比拟的。她的心,在剧烈地动荡。
她的眼,望着这个由远及近的男子,不禁痴迷起来。她没发觉她的眼是多么的炙热,也没发觉,男子望着她的眼是如何的厌恶。
你出去吧。男子如是冷漠地对她说着。而在她听来却是如天籁,他低沉地声音比她听过的任何男子的声音都要好听。
或者是意念本身的抗拒吧,她的脚在听到他的话后却移不开步子,她想多看看面前的这个男子,她不想走开。
男子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她发现,这个男子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斜飞的英挺剑眉此刻却是死死的皱着,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在再次瞥向站在姑妈面前的她,满是冷意。
她的心突然狠狠地疼痛,她也不知何故,她当时也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然而她的早熟却令她太早的沉迷于这份感情。为了他,她愿意沉迷。她突然有这个念头。
她转身出门的瞬间,她依稀听得,母后。。。孩儿来了。。。。他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竟然是姑妈的血脉,那,他,就是皇上?!她突然有些不明的情绪。姑妈的话似乎又在回放,她是那般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心棠啊,无论是你的血缘还是姿容,你可注定是皇家的人呐。人生若只如初见,她的唇畔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进宫以后她的笑容会变得如何嗜血胆寒。
姑妈居然是在暗示她,若是为他,她愿意披上嫁衣。
她还记得他自进屋到出门,自始至终都没有注视过她。他走过她身边时,带起了原本飘落在屋里的落叶,那片叶子,便轻飘飘的飘到她身上,她蹲身,拾起那片叶子,放在离她唇畔最近的地方,似乎是在亲吻叶子的脉络。
心棠,过来。。。咳咳。。她有些尴尬,她居然忘了正躺在床上的太后。急忙步到床前,姑妈了然的神色似乎已经将她的心思看透。
想进宫吧,姑妈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参杂了不知名的情绪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叙述。
她只羞怯地点点头。看来姑妈已然了解了她的心思,姑妈一向心向她,这次也一定会帮她的。
那就做他的尤妃吧。她如是说。可是姑妈,为什么你不允我皇后呢,那个位置才是离他最近的地方,你是清楚的知道的。为什么让你心心念念的心棠只做一个妃子。那一刻的她望向姑妈的眼神里有着恨意和不甘。却是被太后忽略。
她清晰地知道,她现在的姿容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蜕变得如何绝美。她还记得曾经和爹爹出席时那些王孙贵族看到她时眼里是怎样的痴迷,她只是无视的走过他们,只留一个高傲的侧影。她从小到大是瞧不起那些人的,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自己的眼睛,说她自命清高一点也不为过,她的容颜和才学怎么是那般的人配得上的,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自己倾心的人。然而,遇到他以后,她知道,她一定要为他披上华丽的嫁衣,即便付出任何代价。
终于,等到了及竿这一天,她毅然为他披上火红的嫁衣,成了他的尤妃。她是从侧门进的,她还记得当抬着火红的轿子进门时,她微微掀起那红得似火的头盖,问随从的丫鬟,为什么不是走那扇大门,丫头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诺诺的告诉她,那道门,是留给未来皇后的。未来皇后?呵,她如今也只是个妃子,不可能有那般荣耀走正门,只是,未来的皇后,说不可能是她的意思吗,她看向那个丫鬟的目光里是阴狠。若无其事的任丫鬟为她将头盖摆好,轿子再次向里面走去。
进入新房时,她的内心竟然有些忐忑,她的心里开始想象,他会在掀开她头盖时露出惊艳然后会不自觉爱上她,他会为她和自己斟满香浓的琼浆,喝下彼此手中的合衾酒,然后便是与她鸳鸯共枕眠。然而,红烛燃尽,红木桌上残留的是烧尽后蜡烛的泪,他没有来。
天色已亮,
他,仍然没来。
她,皇帝的尤妃,在新婚的第一天晚上就独守空房。
多么可笑啊!嫁衣火红的颜色是那般的刺眼,她不再局限于安静若蜡烛燃烧落泪的姿态,她的眼泪变得亢奋,少顷,她突然停止了哭泣,再次看向身上的火红嫁裳,那上面已经被眼泪****,她的眼里突然满是诡谲她,不惜一切代价,她要让他主动接受她。
女子自回忆里醒来,自琴旁起身,看来,她不找顾丞相,是不行的了。也要多亏得顾飞艳,她才能和这个顾丞相打上交道。她尤心棠的容貌,顾飞艳自然是比不得,那般粗鄙的女子,空有美貌,也只会搔首弄姿,就是装也装不出气质,她并不喜她,甚至是厌恶她也只是与她假姐妹罢了,那个傻子,有时候怕也是当了真吧。只是如今大势已去,她年迈的爹爹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在战场上姿势雄雄的将军了,如今的他靠着以前的高官俸禄也能让一家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只是这朝中却没有多少他的立足之地了,将军若是不打仗,就等于是个有权无势的纸老虎罢了。她和爹爹还要倚靠顾家,而顾家,也要倚靠她。顾丞相,不得不说是个痴情人啊,为了取得那样东西救回自己的女人,竟然什么都答应。不得不说,他们之间如今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可怜人罢了。
只是这个老匹夫难道不知道,自进宫后,她更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是获得他的隆宠和信任,取得那样东西了。
“小绿啊。”她突然慵懒的声音却是让一旁的丫鬟浑身颤抖。她是送她如皇宫的陪嫁丫鬟,只是不知为何,她硬是将她要到了她的宫里去。面前这位小姐看起来无害,只有她知道,她是如何的恐怖。不知道这次她又要给她安排什么?
“将这个送到丞相府,你知道该如何做吧。”小绿不敢抬头,那双眼,太过嗜血,她知道,她的意思是让她别将这件事泄露给其他人,否则便让她像以前那样生不如死。
看着外面的夜色,竞是让她现在就送过去吗?再看看,面前尤妃的眼神里是不可置疑的嗜血。
“好的。。奴婢现在就去。”她颤颤地接过那封信函。径直准备向门外走去。
“慢着!身后尤妃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小绿惊慌的转身低头。颤抖的身躯满是不安。难道是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出来吧。尤妃依然慵懒的声音里却是满含冷意。
小绿胸腔的石头落下,似乎矛头对准的不是她。
屋子里仍然是没有任何响动。
“呵,丞相府的人什么时候这般畏畏缩缩了?”这次不不急不缓的声音却有不容置疑的含义在内。
她如何已经认得他?窸窸窣窣细微的声音自角落传出来,一黑衣男子闪身出现在尤妃身前,看着尤妃的眼神里,有看不懂的神韵。
“除了你们丞相府的人,谁还曾来过这里啊。”似乎应该谢谢你们。她的声音讽刺。
“冒昧的问一句,请问尤妃有在丞相府见过一白衣男子吗?”他的眼神里闪过不自然,毕竟是被当场抓到,只怪他方才不小心动了什么漏出了一点声响,让她察觉,既然被看到,还不如直接问来得快。
尤妃怔了怔,白衣男子?这丞相府何时又有了其他人?还有丞相为什么药专程来质疑?怕是那个男子与丞相的关系异常吧。看得出若她真回答了见过这个人,怕是他们的合作关系也会出现裂痕,她的确未见过什么白衣人的。
她便是摇摇头否认。
男子见她疑惑的眼神也便断定了她并不是云离公子所说的女子。便准备离开。
“等等!小绿,傻愣着干嘛,交给他!”尤妃的声音提醒了小绿,她赶紧移步,将信封交给了黑衣人,而那黑衣人便来时般消失在这个宫苑。
“出去吧,”尤妃冷漠如旧的声音响起。小绿也便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看着那个消失的身影。尤妃的眼里满是阴狠。呵,未来的皇后,我要让你看到没有所谓未来的皇后。因为她会让那个老匹夫,心甘情愿的帮助她这个从侧门进来的妃子登上那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