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芮把账册涂改完,让人用规整的小楷字全部誊抄一遍。原始账册上的相关项目全部涂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再看清是什么内容了。宫市使就算拿回旧账册,也没办法再继续使用,只有毁掉一途。
慎芮很清楚,只要太子等人不想让人查出黄金流向,他们对慎芮修改过的账本就只有接受的份,而且很乐意接受。不过,只改跟弓家有关的项目,就不是他们的愿望了。他们自己就能搞定的事情,干吗千里迢迢,冒着被举报的危险,让弓柏来请行家做帐?自然是希望慎芮把所有的账目全部改得没有漏洞了。
他们显然把慎芮当成神一样的存在了。
姒廷和弓家兄弟坐在书房里等着慎芮献茶,闲聊了一个时辰,也没等来慎芮。最后,姒廷终于忍不住问:“敢问新茶在何处?”
“哦,禀皇子,您刚才喝的就是。”弓楠指指姒廷手边的茶杯。他头上微微有点冒汗。现在的慎芮被他宠得无法无天,已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什么人都能被耍吗?
“是这个?我昨天不是喝过了吗?”姒廷一脸疑惑。他昨天喝的时候大大夸奖了一番。茶汤是从未见过的红色,如琥珀之光,晶莹灵动,闻起来香甜馥郁,略带焦味,喝过之后唇齿留香。的确是难得的茶中精品。
“这就是最新的茶了。刚才慎氏不知皇子已经喝过,所以才有那么一说。”
“哦。”人家都那么说了,姒廷自然不会再纠缠这个问题。谁让他有风度呢。
下午弓柏找来清倌后,十一皇子的院子里顿时响起丝竹鼓乐之声,十分热闹。慎芮倒背着手,站在院子外听了一会,让人把弓楠叫了出来。
“连夜抄完账册,让他们明天一早走吧。”
“这么快?”弓楠吃惊地瞪大眼,然后愉悦地笑起来,“这件事总算结束了。我晚上可以安睡矣。”
“我们知道那么多的内幕,没关系吗?”
“你亲手把证据毁掉了。我们知道内幕又如何?无据可查,他们安全了,我们自然也没事。我们对他们造不成威胁,而且以后还有用。”不过,有些人做事是不讲道理的。弓楠当然不会把肚子里的担心说出来,平白给慎芮增加心里负担。
“你想不想进去听听?那些清倌唱得挺好。”弓楠终于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闲心顿起。他不知道的是,宫市使的账册其实没做什么改动。
慎芮伸出一根指头,顶住弓楠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睛,问道:“你以什么标准判断她们唱得好不好?以前常听?否则怎么知道她们唱得好?”
弓楠呵呵低笑,愉悦的神情,英俊的脸庞,全身性感得一塌糊涂。“你不是经常哼小曲吗?自然是跟你比较的啊。”
“弓楠!你是不是活腻了——啊——”慎芮咬牙切齿地掐住弓楠的脖子,装出极用力的样子,嘴里‘啊啊’叫着,眼睛里全是笑意。
不一会,两人就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茶场的人远远看见,赶紧避开。虽然经常见这两人不避嫌,但肚子里的腹诽还是不少的。
弓柏听到笑声,对姒廷告饶一下,出来查看,一眼看到弓楠抱着人的背影,不用想也知道抱的是谁。他背过身子,不悦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什么行为?也不怕羞!”
弓楠松开慎芮,停下笑,略微有些尴尬。慎芮轻呸一声,“比太阳底下晒肚皮的家伙文明多了。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还好意思说别人。”
弓柏回过头来,无奈地撇一下嘴,“我不和你斗嘴。二哥,这十一皇子不说什么时候走,怎么办?”
“你招惹来的,你自己解决呗。”慎芮白他一眼。
“我没有和你说话,你能不能闭嘴啊?”弓柏气得大叫。
“怎么和慎芮说话呢?以后不准用无礼的态度对她。把改好的账本拿给他,估计他就不会再留下去了。”在弓楠看来,慎芮怎么无理取闹,和封氏的粗暴相比,都是可爱的。
弓柏看看摆出一副无法无天张狂样的慎芮,心里的暴力因子空前高涨,却偏偏只能强压下去,“你就惯着她吧。等有一天回到顺远,有的是看不惯她的人。”
“哼——我跟低智商的人从来没有共同语言。”慎芮甩着帕子,翻着白眼望天,右腿抖着,肩膀晃着,对弓柏的话嗤之以鼻。
“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你在骂我是不是?!”
眼见弓柏气得有暴跳倾向,弓楠也终于注意到了身后慎芮的举止。他把慎芮的手拿下来,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站正,“你这副样子的确不能见人。以后要端正举止。”
慎芮撇撇嘴,高昂着头,迈着大步走了。
“你瞧瞧,你瞧瞧,二哥你看看她那张狂的样子——你不管管她呀?!”弓柏气不打一处来,很想亲自上前教训慎芮一顿。
“你在京城历练这么几年,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你没看出慎芮在逗你玩呢?”弓楠觉得好笑,骂了弓柏几句。
弓柏忽然想哭。他内疚、惭愧、悔恨,又满怀感激。这么强烈的感情体验,要把他的心撕裂了。他几乎把持不住。他想正儿八经地给慎芮说声‘谢谢’,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慎芮虽然骂他,打他,其实态度上还是把他当自家人待的,弓柏感觉得到。也正因为这个,他才纠结。他不由自主地想靠慎芮更近,却总被她不真不假地耍笑,这种感觉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