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祈永远记得那年的冬月,那个曾经凛然傲气的翩翩少年郎,在那年的冬月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连云城死在冬月十二的深夜,他突然醒来跟躺在他身边的林羽祈说了好多话,有他们的过去,也有他们的现在,和那遥不可及的将来,没有他的将来,还有那些美好的,苦涩的回忆,到后来连云城连呼吸都觉得疲倦,最后闭上眼睛,让林羽祈天亮了记得叫醒他,后来天亮了,林羽祈就再也叫不醒连云城了。
黎红衣刚刚生下孩子,身体还十分虚弱,丫鬟来报的时候,孩子正在闹腾。
等她好不容易过去的时候,连云城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毫无起伏的胸部证明这个人,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林羽祈坐在床边,拿着桃木梳子细心的将他鬓边碎发梳理整齐,那专注的模样,好像床上躺着的人就是他的全部似的。
“连城跟我说,孩子的名字叫‘墨染’。”林羽祈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黎红衣红着眼眶点头,“我知道了,师傅……师傅还说什么吗?”
林羽祈梳理完他的头发,认真的看着他的眉眼,想要把他印刻在心里,“他让你跟雪天好好过。”
他说了好多,他说:
他想要再去看看临江的梨花,看看是不是和当年一样洁白如雪?
他想回天山去看看自己养的狐狸有没有长大?
他想看着秋霁言的孩子出生,给孩子起名字。
他想看着云彩出嫁,他想要亲手把云彩托付给顾时殷。
他说,他知道云彩放不下顾时殷,他不反对了,只要顾时殷真心待云彩好。
他说,他想和林羽祈再参加一次武林大会,看着林羽祈技压群雄。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一切都成为了他想,他说。
黎红衣身体生孩子伤了元气,林羽祈让她先回去,黎红衣只能点头,让林羽祈和他好好道别。
林羽祈轻轻握着连云城凉透了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差点儿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只是看着连云城,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偏偏面临的时候,所有的准备都被击碎,溃不成军。
云城,说好了要在三途川边等着我,那你可不能食言。
等着我替你完成那些心愿,我就去找你。
那年的连云城没有等来林羽祈送的一枝梨花,林羽祈回想起当时连云城的眼神,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顿,竟然当年我欠你一枝梨花,那不如我就还你一树,你可不许再生气了,好不好?
林羽祈沉浸在回忆里,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吵闹声打断。
“让本王过去,你们拦着本王,好大的狗胆!”楚怀空气急败坏的踹开拦着他的人,大步流星的往连云城的屋子里去。
今日一早,他便带着好吃的去皇宫找秋霁言,正吃着的时候,黎红衣让人传来消息,连云城死了,楚怀空放下就扔了手中的筷子,拎起那人准备就揍,他怎么可以乱说?
秋霁言及时拦住他,让他去看看,黎红衣不会开这种玩笑,楚怀空当下就拿了个包子跑了。
丞相府已经是一片缟素,楚怀空更是心乱如麻,连云城跟他在小春城了没少作威作福,狼狈为奸,楚怀空是真心把他当朋友!
没想到这群下人会拦住他,说什么晦气,晦气你大爷!本王看看自己朋友最后一眼,还晦气什么?
“嘭—
楚怀空一脚踹开门,林羽祈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自己盯着连云城眼睛一眨不眨,楚怀空飞快的走到床边,床上的人脸色呈现灰白色,已经不如当初的白皙带着着红润。
“城城?林羽祈你是怎么照顾人的?”楚怀空悲从中来,提起床边的林羽祈狠狠揍了他一拳。
林羽祈被揍到嘴角,破皮流了些血,但是没有动手,换成别人恐怕就已经死了,可是楚怀空和连云城是朋友,连云城承认的朋友。
殊不知,林羽祈这个反应更是激怒了楚怀空,他双眼通红,“你怎么不说话?你把城城害成这样,你还让他死了?你把城城还来,把城城还来!”
楚怀空还在闹腾,随后赶来的秋霁言和林莲,楚君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楚君上前把楚怀空拉开,嘴里劝道:“四皇兄,你别这样,林前辈也不好过。”
楚怀空还在挣扎,“他巴不得,我看他巴不得,城城就是因为他死的!”
秋霁言看了看一旁衣衫被楚怀空扯乱的林羽祈,吼了一声,“够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林莲小心翼翼的护着秋霁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孩子和她都有什么事。
楚怀空停止挣扎的去看秋霁言,楚君也放开拉楚怀空的双手,等着她继续说。
“怀空,我们先出去吧,让林舅夫和舅舅多待会儿。”秋霁言淡淡道。
今早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五味杂陈,想到的却是林羽祈一个人要怎么办?连云城死了,留下林羽祈一个人,可这一切却是林羽祈个人种下的因,结出这样的果实,怪的了谁?
楚怀空恨恨的瞪了林羽祈一样,率先走出去。
秋霁言本来想劝林羽祈节哀的,可是话到嘴边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了,如果死的人换成楚渊,那么她或许比林羽祈还要痛苦。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走了出去。
连云城的尸身在丞相府放了七天,因为是冬天,所以尸身并没有开始发出异味儿,前三天,林羽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守着在连云城的棺材旁边,他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也不离开,后四天,林羽祈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楚怀空气急败坏的大骂,直到连云城下葬那天,原本以为不会回来的林羽祈狼狈至极的回来了,陵墓外,他像发了疯一样,趴在棺材上面,不许任何人把棺材葬下。只要有人靠近,他就发出嘶吼,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孤独绝望的守着他最后的领地。
秋霁言只是站在旁边看,林莲扶着她,乘风和君飞扬现在秋霁言后面,云彩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收到连云城去世的消息,原本任何事都好似没有放在心上的云彩,直接晕死过去,吓的顾时殷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顾时殷看着旁边脸色苍白,擦着眼泪的人,悄悄伸手握住她的手,他感觉手心里的手僵硬了下,慢慢的反握住他。
“林羽祈,你又要干什么?”楚怀空上前去拉他,林羽祈甩开他的手,用力一掀,将订死的棺材掀开。
“林舅夫?”
“林羽祈!”
林羽祈似乎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他只是拿出匕首割下连云城的一缕长发,小心翼翼的贴身守着,才留恋的看了一眼,将棺材盖好。
一年前,楚渊已经下令为连云城修建陵墓,如今陵墓未完全竣工,可是,现在的陵墓周围都种上了树,因为是冬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树,只是联想到林羽祈的失踪,和陵墓多出来的树,秋霁言想,这大概就是林羽祈送给连云城的梨花吧。
送葬的人,将棺材送去,外面的人看着陵墓外的断龙石缓缓落下。
“林舅夫!你干什么?”秋霁言急急叫喊,外面的人都为林羽祈的做法惊呆了。
林羽祈仗着自己的武功高,眨眼间已经在了陵墓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突然笑了,道:“云城怕黑。”
“轰—
断龙石完全落地,众人还在惊讶,秋霁言回头去看了看云彩,这样,也好……
平州的天气难得凉快下来,蘅钺已经试探的攻打过,都被林枫打退。
“快过年了,唉!”李生虎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去看司徒雪天,“军师,听说夫人生了个女儿?”
寰宇二年,腊月初八,俗称“腊八”,楚渊,司徒雪天,林枫,李生虎四人坐在一起吃饭。几人对楚渊除了崇敬外,还是好友关系。
司徒雪天笑着点头,眼里有着些许幸福,昨天收到黎红衣的飞鸽传书,上面只写了“母女平安”,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对了,皇后也是这两天吧?”林枫问道。
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吃饭的楚渊,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轻轻点头,只是扬起的嘴角显露了他的好心情。
李生虎默默的盘算了下自己的荷包,突然发现钱都是老婆管,然后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对司徒雪天道:“军师,你闺女儿的满月酒摆不摆?”
司徒雪天本来想说,他们现在行军在外,蘅钺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孩子的满月酒是不可能摆的,但一看李生虎这样子,狡黠的笑了笑,“摆,怎么不摆,就在军中摆,到时候李哥可过来一起喝一杯!”
“啊?”李生虎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他没钱怎么办?要是司徒雪天惦记上他小气,那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想想最近被他“忽悠”的差点儿颜面尽失,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楚渊笑出声,开口解救李生虎,“好了,司徒跟你开玩笑的。”
林枫插话,“就是,谁会要你李哥的钱?谁不知道李哥家是嫂子管钱?就连李哥出门买卷马桶纸,都得给嫂子汇报。”说着笑的乐不可支,殊不知,等他们凯旋而归笔墨守着他上交所有私房钱时,李生虎偷着乐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