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刚过,花园里的花姹紫嫣红竞相开放,赏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苏平珺不愿意和那些妃子闲咯牙,于是窝在绣雪轩里极少出门。
清晨刚吃过早饭,丽贵妃身边的丫头布采便过来传话,说丽贵妃宫里又多了一件新奇玩意,叫妃嫔们过去见识见识。
即使苏平珺不愿意去,但是丽贵妃的意思实在是不好违背,点点头应下了。
徽秀宫离绣雪轩不近,这个时间去司侍宫请肩辇,再折回来带着苏平珺时间上一定要晚了,到了徽秀宫少不了又要被丽贵妃责罚。
“走罢,我们快些走该是不会太落后。”苏平珺换了一身葱白色的衫子,带着碧拂往徽秀宫去。
一路上紧走慢走的,到宫门口的时候,额头上已经积了一层薄汗,风一吹只觉得后心冰凉。
门口侍从唱喏着:熙贵人到。
扑一走进正殿,果然一群人都在看她,陈妃似笑非笑的走过来:“熙妹妹来的真慢,我还以为你又要称病不来了。”
“绣雪轩确实离贵妃娘娘的宫有些远。”苏平珺看着丽贵妃隐约含怒的脸色,小心地解释一句。
丽贵妃脸色压下去摆摆手,语气突然莫名温柔:“这样炎热的天气,熙妹妹肯来已是给我最大的面子了。”
苏平珺受宠若惊地一福:“多谢娘娘体恤。”
“来,大家都来瞧瞧。”丽贵妃打开案几上的盒子,只见一抹光白映入眼帘。
这实在是一块顶好的玉,未经打磨的圆形玉璧,通体透亮,呈水白色。
“妹妹们觉得如何?”
何良人伸手触摸一下,唇边染上笑意:“姐姐这玉璧甚是妙,触手微凉,质感细腻,若是打磨成一件摆设也是极好的。”
陈妃自然也觉得这玉璧不错,可她词句有限,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可为了讨好丽贵妃,总要说点什么。
“姐姐可有想把这玉做成什么?”越美人问道。
陈妃眼神一转,看向苏平珺的腰间,笑道:“不若做成一个玉佩罢,我瞧着熙妹妹腰间的款式倒是不错。”
果然丽贵妃闻言看向苏平珺腰间的玉佩,她伸手想要触碰,苏平珺往后一躲,不自然道:“娘娘,这玉佩是几十年的老物,款式已经算不得好看了。”
丽贵妃收回手,心里好大的不痛快,她不过就是想看看那玉佩,可苏平珺竟然宝贝的连碰都不让碰。
“熙妹妹觉得我这玉和你腰间这玉佩做比,当如何?”丽贵妃冷冷地问道。
苏平珺矮身一福,自然恭维她:“自然是娘娘的物件好,妾这块东西实在是太粗鄙了。”
“那好,今日本宫那这玉璧和你相换,如何?”丽贵妃眸光紧锁着苏平珺,眼底是冰冷神色。
苏平珺没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娘娘何必强人所难。”
丽贵妃一听她这样的话,自然火气上涌,当下喊了侍从将苏平珺和碧拂按跪在地上。
“今日你腰间的这块玉佩,本宫是换定了!”丽贵妃显然气极了。
从没有人敢三番四次的违抗她,以前在这宫里基本所有人都要听她的,除了塔慕担个王后的位子要给几分面子,宫里大小妃嫔谁敢和她颐指气使,偏偏来了个硬骨头的苏熙和。
中午时分,苏平珺跪在徽秀宫的殿门口,膝盖下的青砖石被阳光照射的时分烤人,身后碧拂脸上已经满满是汗。
这块玉佩死都不能换,因为这是秦观留给她的东西,嫁到金国路途迢迢,她只带了一块玉佩,这是她的命。
许昭仪是何良人母家的族妹,自小善良,她看着苏平珺跪了一个时辰实在是不忍,想要开口劝劝,话刚到嘴边就让何良人拉住手臂,眼神告诉她别多管闲事。
今日这事情怎么收场,可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决定的。
两个时辰过去,日头西斜,苏平珺终于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起来,丽贵妃在殿内听见碧拂的哭喊方才醒悟这事情可能闹大了。
苏平珺转醒的时候正躺在褚钰的正合殿,屋子里焚着香,安谧又舒适。
她只记得丽贵妃罚她跪在太阳底下,剩下的倒是什么也不知道。蓦然想起什么,一摸腰间,果真秦观留给她的玉佩不见了。
褚钰听见苏平珺这边有动静,从外间掀了帘子进来,看到苏平珺醒了,些微松了口气。
“事情我已经知道,多罗跋扈惯了,孤叫她去闭门思过了。”褚钰蹙眉,伸手抚上苏平珺的额头:“你染了风寒,暑天风寒极是凶险,绣雪轩太过寒凉,孤王考虑给你换个住处。”
苏平珺本也就没希望褚钰能真的惩罚丽贵妃,这个亏她只能往肚子里咽。
“一切但凭王上做主。”苏平珺侧过头,像是累极的模样。
褚钰知道她心里郁结,可这件事他真的没法做什么,他问:“你腰间的那块玉佩真的那般重要?”
“是我至亲之人送我的最后一件物事。”苏平珺突然睁开眼,紧紧地瞧着褚钰,语气里也多了三分刻薄:“那是我的命。”
褚钰似乎从没见过苏平珺这么较真的时候,印象里苏平珺像一湾死水,任凭风吹雨打,仅仅泛起波纹却见不到浪花,可现在的她像一块坚硬的石头,随时准备和谁以死相拼。
“既如此,这玉佩便留在孤王这里。”褚钰看着苏平珺蹙眉的模样,心里忽然不爽起来,他不喜欢苏平珺有事情藏着掖着:“你这条命金贵的很,还是放在孤王这里比较妥当。”
苏平珺闭上双眼,她这条命本就是他的,这方小小的玉佩自然也算是他的,褚钰的决定容不得旁人有一点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