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第二天,北极整理好衣着,用过早膳,又来到了聚贤亭。时间尚早,不过聚贤亭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各方的学子,围在一起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
北极也走了过去,围在人群的外围,原来大家正在议论昨天他在这里的事情。有人赞叹,有人惊奇,有人怀疑,当然也有人自大而对此不屑一顾。
这不,书术榜上都排第一名的张亢悔就不服气了,言辞轻蔑的说道:“小小技俩,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他要是再敢来这聚贤亭,我定要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学问!”
或许文人相轻吧,张亢悔一句话,很多人也心里也不太服气的附和起来:“是啊,是啊!这里有真才实学的人多着了,真要是有什么本领,就让他再来这里与大家比上一比。”
正在这个时候人群的外围传来一声坚定而又自信的声音:“那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学问!”大家当即转过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目光相继落在了北极身上!
“北极,你来了!”陈忱泊向大家介绍道:“这就是昨天才来到这里的北极!”。
“他就是北极啊,没想到如此年轻,看上去确实是相貌堂堂。”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张亢悔不以为然的走到北极身前,看着北极年纪尚轻,料想也不会有太高的造诣,也便有些自以为是的说道;“你就是北极啊,在下张亢悔,书术榜暂时名列第一!听说你记忆力惊人,想必才学过人,不过这聚贤亭并非一般场所,既然你来到了这聚贤亭,也就应该让你了解一下聚贤亭真正的才学!”
“对,让他见识见识,免得说我这聚贤亭是浪得虚名的地方,有辱我们的声名,更有辱圣上的英明!”人群中附和声四起。
北极嘴角轻轻一扬,有些不以为然的答道:“张亢悔,取亢龙有悔之意。表示居高位时要懂得谦虚戒骄,进退有度,不然可能会失败后悔。既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为什么还是不懂其中的道理了!可惜了,可惜了!”
面对北极的挖苦张亢悔面带难色的说道:“名字乃父母所取,你用名字来说长道短的,并不是什么懂礼节的行为!”
北极拱手作礼表示歉意的说道:“好吧,算我失礼。你不是说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学问吗,那就请赐教吧!”
张亢悔把头一扬,高声说道:“三坟五典,皆有学习,四书五经,熟记在心,百家之谈,悉数理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不通晓。论辩之术,巧口如簧。在文有治国之论,安邦之策,在武有治军之术,制胜之略!可以说是文可以治国,武可以安邦!”
北极淡然的说道:“张兄这也只是空有言辞而已,既然现在也只能做口舌的争辩,你又精通辩论,要不我们就来辩论一番吧!”
张亢悔心想:这人初来乍到,年纪尚小,自己切不可输了此阵丢了面子,既然他要辩论,正好就选一个自己有必胜把握的论题。想到这里也便回答道:“好,那我就和北极兄辩论辩论经典的白马非马的论说如何?”
北极摇了摇头,自信的说道:“张兄看来是失策了,白马怎么可能不是马,选这样的一个论题,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想到这个逻辑论述自从春秋战国开始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也没有人能够有力的反驳,张亢悔轻蔑的笑了笑说道:“是吗?那我们就来试试吧!马,是用来说外形的,白,是用来描述颜色的。说外形的和说颜色的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说白马并不等于马。
如果要找马的话,黄色的马,黑色的马都可以。如果是要找白马的话,黄色的马,黑色的马就不行了。所以说:白马非马。白色,并不是马。白马,是表示马和白色,所以说:白马并不等于马。”
其实这个论题流传多年,北极当然心中也是相当清楚,既然自己敢于应战,心里自然也有所准备,也便说了个小典故来反驳:
“张兄如此一说,让我想起了公孙龙,当初公孙龙过关卡的时候,守关的人员要他交付马的过关费用,公孙龙也说了这么一大段道理,结果守关的人员虽然嘴上应允公孙龙的论述,结果还是要公孙龙付马的过关费用!所以说再天花乱缀的语言也改变不了事物的实质!白马就属于马!”
这张亢悔也不慌忙,往前站了一步接着说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如果只用守关人员的这样一个小的举动就算有力的反驳的话。那孔圣人的话应该更具有说服力。
楚王曾经掉了一把弓,然后说楚国人丢了弓,楚国人捡到了,不用找了。而孔夫子却说楚王的仁义还做得不够,应该是人丢了弓,人捡去了。可见孔圣人把人和楚人也是分开的。这不正好应证了白马非马的观点吗!”
“说得好!”平常和张亢悔走得近的士子大声喝彩!北极却换了个角度接着解释道:“孔夫子所说的并不是楚人非人,而应该反过来理解是人非楚人。”
张亢悔一脸疑问的看着北极道:“人非楚人,和楚人非人不是一个道理吗!”
“是啊,是啊!”人群中也相继发出相同的疑问。
北极将自己的衣祍往中间轻轻拉了拉,正色道:“你这也算是真正的有学问?人非楚人,说明人还可以是秦国人,赵国人等等,只要是人就行。人这个概念包含了楚国人,但它又并不等于楚国人。你的观点只是说明了楚国人不等于人这一个观点,而并没有表现出楚国人属于人这一观点,太过于狭隘局限了!”
张亢悔有点无力辩驳了!人群中却有人突然发问:“可是你还是没有反驳白马非马这一观点啊!”
这人话音刚落,人群中也便随即响起一阵讥讽的笑声:“迂腐,不知道举一反三,枉读圣贤书”
张亢悔把头一偏向北极拱手作礼道:“我输了!”
北极也便回礼答道:“张兄承认了!”
张亢悔虽然嘴上认输,可是心里并不服气,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才华并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单就才学来说张亢悔确实也是难得的人才,毕竟他也是能长时间保持住书术榜排名第一的人!
“在下公孙悟礼,想向兄台请教一下礼学。”在张亢悔认输之后,礼榜第一人向前走了一小步,向北极拱手作礼。看其举止优雅,风度翩翩,一言一行,皆在礼节之中!文质彬彬,君子之风,让人不自觉的也都庄重起来。
这公孙悟礼,祖上是礼部侍郎,所以从小就接触礼节,学习礼节,哪怕是再细微的繁文缛节,自己也都时刻遵守,所以有时候也难免让人觉得他固执,迂腐!
北极拱手回礼,率性的答道:“礼节太多,我也没有对所有的礼节都在乎,况且自古留下来的礼节,也并不是所有的都是合适的。我只彰明君臣父子等大义大礼。至于那些繁琐的各种细小的礼节,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北极如此一说虽然只是很平常的说出自己的理解,并没有太多冒犯的意思。但对于注重礼节的重多儒生来说,算是触碰了他们的禁区了,他们开始气愤的指责北极:“鄙陋之人,蛮夷之人,粗鲁之人……”
正所谓众口铄金,何况是一个初出茅庐小子的心,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指责,北极心里相当气愤,也便怒从中来的回道:“你们也都是饱学之士,为什么轻易说出如此羞辱人的话。”
公孙悟礼声色俱厉的答道:“你出言不逊,有辱礼节。孔圣人有言,不懂得礼节,就没有立足立身的根本(不知礼,无以立),你既然敢如此轻视先圣留传下来的礼节。!”
北极正色道:“我并无冒犯之意,正所谓世异则事异。社会年代不一样了,那么需要遵从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百家各有所长,并且有许多相互矛盾与对立的观点,我们又怎么能全数遵从了。如果只是局限于自己所推崇的学说,又怎么集百家之长了。
礼义制定人伦次序,明确贵贱尊卑,规范社会行为,所推崇的忠孝仁义等等都是我看重的。我又怎么可能出言诋毁礼义了。儒家的礼制与法家的法制自先秦时就是相互对立的,谁好谁坏,又岂是一个对错所能判定。这样又只能引起两家学派无谓的争辩,所以在我看来只有符合时宜的事物才是可行的。”
“是啊,是啊,北极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北极的一番话,获得了不少士子的声援。
公孙悟礼死守那一套礼义不放当然不会苟同北极的说法,也便接着争辩道:“兄台所言,言辞凿凿,但是没有礼仪,如何教化百姓,如何治理国家,人民将无所适从。正所谓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人如果无礼,岂不是和禽兽差不多?”
北极道:“公孙兄曲解在下的意思了,我一直肯定礼的重要性,只是不盲从古人所传下来的所有礼节。我所克守的是符合时宜的大节大礼而已!”
公孙悟礼心中不服的问道:“那什么叫不合时宜的礼节,你能说一说吗?”
北极道:“像儒家的丧葬之礼,推崇厚葬尽孝,礼仪太过繁琐。另外三年之守丧,睡不好,吃不好。在我看来与其死后厚葬,还不如生前微薄的奉养,真正的孝在于内心,又何必局限于形式了。
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生前都没能好好尽孝,死后,就算做得再多,死者也并不能得到什么,相反只会增加生者的困扰。汉文帝死前就明确下诏规定了自己的治丧规格,一切从简,礼到即可!为生者谋福,为百姓休养生息着想。”
公孙悟礼反驳道:“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并没有说生前不用奉养。小孩子出生三年,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三年之丧不也是应该的吗,这才正是孝的体现!汉文帝下诏薄葬,不遵从皇帝诏命,就是不明尊卑贵践,这也是礼的体现。”
北极见公孙悟礼言辞激烈,心中暗思:这公孙兄抱着那一套礼义不放,与他继续争辩下去也无意义,只是各执一词而已,对于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仁者见仁,又何必强行去说服他人了,也便淡然的说道:
“所谓论辩就是各自表达自己的看法与要点,让人能够理解,相互区别开自己的论点,不使人迷惑。正确的能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对的能追求到真理,才是最重要的。我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了,就这样吧!”
虽然北极已经无心再辩,公孙悟礼却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礼是立身的根本,希望大家一定要重视遵守,才能安身立命!”
北极并没有再争辩什么,因为他不认为在论述中后停止辩论的人就是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