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春兰就这般走着。
果不其然,这没走几步,感觉身后一丝气息而来。
我心下一紧,警觉回头,却己晚,一把匕首已经冰凉的横在了我脖子边。
“啊……你是什么人?”春兰惊叫了一声。
“不许出声,往前走,否则我杀了她!”一个硬声硬调且带着肃杀之意的声音在我耳边扬起。
春兰闪着大眼睛吓得瑟瑟发抖,连眼泪水都快要出来了。
她微微看向我,我便眨眼示意她不要害怕,不要自乱阵脚,因为我知道现在唯有听从此人的话,往前走才能活命。
她这回算是看懂了我眸中的意思,点头压低了颤音,“好……我不出声,我听你的,你……你可千万不要伤害小姐。”
“快走……”耳边又是一声强硬的命令。
春兰只好迈着步子一步一步战战兢兢的往前走着,而我却在脖子上的匕首逼迫之下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着步子。
期间,我并未反抗,因为单凭此人架在我脖子之上的臂力来看,武功绝对在我之上。
而春兰又不会武功,我如若反抗难听保全身而退,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我微微一细想,从他话中威逼来看,他不为财,也不为色,他应该是在躲藏什么?
走了一小段路,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喧哗声了,身后的那个生硬声音突然叫道:“停下来。”
春兰身子一颤,听话地停了下来。
我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我们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我有点心慌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闷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突然之间我微微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呼吸似乎开始有了一点乱,时细时粗,时长时短,竟还有一股血腥的味道,难道此人己经受了伤,而且伤得并不轻,这念头飞快闪过我的脑海。
可又在脑中转念一想,此人呼吸虽开始慌乱,伤得不轻,可依旧可以在我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懂得利用闭息来掩护自己的存在。
这就说明此人武功高深,而且轻功速度极快,以我单单的几招功夫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不如我先应允他的话,配合于他,这条巷子还如此之长,慢慢想个办法,寻机会下手逃脱便是。
就在我苦思对策的时候,刀突然在意料之外的离开我脖子少许。
我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威胁在我脖子间的臂力在微微减弱,看来他真的是伤得不轻,从此刻他絮乱的呼吸声来看,他己体力不支。
我心下一动,想着这正是我逃脱的好机会,我微微收紧指尖,欲要出掌至后相击之时,身后竟是扑痛一声响,刀从我脖子处跌落地上。
我慌乱的窜离他的身边,春兰紧紧的搀扶着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心下深吸了口气,朝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只听见春兰重重一叹,欲要拉着我就逃跑时,我却站在原地不动,我甚至有些好奇躺在我脚边这个一动不动的人。
我微微下意识的走近躺在地上的男子,借着浅浅的月光下,可以看到那些纷乱的发丝下竟藏着一张英俊的脸,虽然只能看清楚他半边侧脸,可从这半边侧脸便可知此人的面部完美得无可挑剔。
他的剑眉含痛的蹙起,看得出他伤得不轻,却还在拼命的忍着伤口撕裂的痛。
我虽有些顾虑,但毕竟眼前是一条人命,我伸手轻轻的扯开了他的衣裳。
眼前一惊,前胸伤口竟有好多处,其中竟然有两道伤口处理过,只是恢复时间不长,一动武又使伤口裂开了。
而其他的伤口虽然大多数不能伤及性命,但也在流着血,如若就这般置之不理,时间一长,他只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小姐,你就别再看了,趁他晕倒了,我们赶快跑,否则等他再拿起刀,我们就插翅也难飞了。”春兰在一旁拼命的拉扯着我。
“放心吧,他拿不起刀了,他受了伤。”我冲她微微笑了笑,想要安抚她己燥乱害怕的心。
“既然他拿不起刀,那岂不是更好,我们快走吧。”春兰依旧还是颤音劝着我。
我非旦没有听春兰的话,还将衣裙撕了好几块下来,包在他的伤口之上,至少这样能让他血流得慢些。
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他如今因失血己陷入了昏迷之中,这样仔细一看,他还真如我所猜测的,面容完美俊俏,虽然有些不及宁玄朗的白皙,可这轮廓五官确实精细,似乎还带着常人没有的贵气。
他因陷入昏迷之中,无法用力,他这般沉重的身子又岂是我一介女流之辈能挪得动的。
我便叫了声身边的春兰,“春兰,快帮我一把,他受了重伤,如今血流不止,若是再不清理包扎,只怕会死,你帮我将他扶回去。”
春兰聚然拧眉,还伴着颤抖的扬了声音,“小姐你疯了是不是?他方才可要杀你,你现在竟要带他回去,若是他醒了,还要杀咱们怎么办?”
我轻轻一叹,带着淡淡的表情说道:“他方才不是想杀我们,只是想要我们给他一条活路而己,再说了,他受了重伤,现在又倒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又岂有不救他的道理。”
“我知道小姐心善,可这救人也得看人才行啊,也不知救的是福还是祸?我……”她吱吱唔唔就是不肯伸手来帮忙。
我伸手将地上的匕首朝她面前挪了挪,抿唇说道:“你若是再不过来,他可真成了这巷子中的孤魂野鬼,日后还指不定要找你报这个见死不救之仇。”
“啊……”春兰吓得脸都白了。
也许真只有这鬼魂之说可以让她伸手来帮忙,果然没有猜错,她到底还是怕了,无奈之下,只能弯腰伸手拾起地上的匕首,伸手与我一同将这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扶起。
次日,边疆的气候本就寒凉,虽是阳光明媚,可站在阁楼之上,还是挡不了那阵阵迎面而来的寒意。
我静静的看着窗外,凝神看着远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趁战天睿补齐粮草之前,想办法让他们班师回朝。
我双手交插握得紧紧,心里却感叹除了手中的下下之策,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风也伴着我内心的这些思绪,渐渐大了,吹起我的发丝飘逸而絮乱。
衣袖摆荡之时,心头的寒意更甚,微微从衣袖中取出那颗能安定我心的琉璃珠紧紧的捏在手中。
也许我此刻能做的唯有耐着性子等待粮草的到来,忽然从远处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好熟悉,在我眼前飞了好几圈,忽然拍拍翅膀,咻地停在我的手边。
我没有看错,那是长姐在我离开京城之时交代我的一对白鸽,经过上次被掳至北漠叫卖,而后又得救,现如今我又被战天齐安排此处静养,我都差点忘了白鸽这件事。
想想也过了不少日子了,长姐定在京城忧心如焚。
我伸手抓住鸽子,伸手从鸽子的信筒内欲要抽出信条,可探了探,竟然什么也没有。
为何会没有信条?不应该没有信条?
就算我这些日子没有与长姐联系,依她的性子,只会来信越来越多,可为何信筒之中什么也没有。
是长姐根本就无力关注我此时的安危,还是她从我曲州回信过后,这些日子里她根本就未给我寄来过回信。
如若是前者,那么我离京之事应当早己让人识破,那云雀岂不是……
不会,如若让人实破,父亲与小姨必定会得知战天麟的计划,从而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战天齐堤防,可战天齐与我的谈话之中根本就不知此事。
所以我断定,此事并没有让人识破,云雀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那又如若是后者,长姐又为何终止了与我的联系呢?
这些思绪,让我又重新安然无恙的放飞了白鸽,信筒里我依旧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让时间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吧。
待信鸽飞远后,我内心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关上了窗户,将琉璃珠重放回袖中,整理好那束被风吹乱的发丝,微微转了身。
转身之迹,突然眼前一紧,映入眼帘的竟是昨晚那张绝美英俊的脸。
他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的身后,他到底站在此处多久了,我竟一丝一毫也未察觉到他气息的存在。
虽然有些错愕,但看他站直了身子在我面前,我猜想他的伤势己经稳定了下来,微微淡然一笑,“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心里暗笑,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一觉醒来全忘了吧,昨儿个你还想杀我来着,只不过没能杀着,你自己却先倒下了。”
“你救了我一命,来日定会加倍报答于你。”说完这一句话,他便匆忙的转了身朝门口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转念一想,这人还真奇怪,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就敢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冠冕堂皇的走了出去。
他昨日不是还在躲避被人追杀么?若是碰上对手,动武之下那些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只怕又会掺出血来。
我好心欲要上前叫住他,提醒告知他这些之时,还未来得及开口。
他竟先我一步窜入了我的眼中,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抓住手臂,将我架在他的身前,两指锁住了我的喉咙,一阵疼痛瞬间袭上脖子之上。
“你要做什么?小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恩将仇报,快放开小姐。”春兰端着汤窜了进来,颤抖着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的身后之人。
他突然捏在我喉咙上的手加剧了一丝力气,令我微微张开了嘴,以最快的速度往我嘴中塞入一粒药丸,两指往上一抬,药丸便随着两指上的力道吞下,瞬间直入我腹中。
我心一慌,直觉告诉我,得马上吐出来,伸手用最大的力气推开他,俯身干呕起来,可那药丸早己没入我腹中,只怕想要吐出是比登天还难。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喘着气对他怒眼相向。
“只要你保我平安,帮我躲过那些人,我定会给你解药。”他边说着,边指着楼下,唇边虽泛着淡笑,可那眸中却让我看到了他的害怕。
我不明思议的顺着他的手望下去,居然是那四处搜索的官兵,这让我想起了昨日出了酒楼之时,官兵封锁街道的情景,难道……
而春兰却在此时气急败坏的扬了声音,“你这贼人,你竟敢如此对待小姐,你可知……”
“春兰……”我喝声打断了春兰的话。
虽不知眼前这名男子究竟是何身份,竟然惊动了城内这么多官兵,只怕此事非同小可,而我的身份也万万是不能让他知道。
我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眸光直直的绞着他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惧怕官兵?”
“北漠太子傲恒。”他冷然挺直了身子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明了。
瞬间我聚然发现他那带着光亮的眸中暗生了一丝浑然天成的君王之气。
“傲恒,北漠太子?”我难以置信的重复他口中的话,只觉得此刻脚下有些虚浮,有些无力。
我暗暗的在心里沉吟,我昨夜竟救了敌国太子,今日还要受他所威胁,替他掩护官兵,突然眼前又闪过战天齐从酒楼匆匆而去的身影,我这才明白了战天齐为何走得如此匆匆。
我内心聚然一紧,咬了唇,“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帮你,你是敌国太子,如若我救了你,事发后,我定会背上通敌的罪名,诛连九族,这等罪过,我又岂会受你威胁,今日我还不如与你同归于尽,倒来得干脆。”
他冷笑了一声,眸光无比坚定的看着我,“你不会这么做的,方才你站在窗边之时的忧心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分明还伴着牵挂,一个人眸中有忧心与牵挂,那必然这世间还有她未完成的事情,单凭这一点,我就敢断定你还舍不得死,所以你会选择与我合作的,因为你己经别无选择。”
我轻哼了一声,眸光毫无畏惧的迎上他,“既是如此,我也不会选择帮你,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解不了的毒。”
他似乎不以为然,一副完全胜劵在握的模样,迈着步子坐落桌前,提起茶杯悠然自得品起了茶。
待他小抿了几口清茶后,他面上竟淡然一笑,“姑娘若是不信,那你我今日便赌一把,你尽管去找人配制,七日时间,只要七日一过,你便会全身腐烂而死,想必你也听说过冰蟾寒毒,千年冰蟾这世间只有两只,它们生生相克,雌性产毒,雄性便可解毒,所以这世间除了我北漠太子,恐怕是无人能保你性命。”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又是聚然一紧,我心里不是不清楚,北漠太子傲恒是冰山毒翁的弟子,乃是用毒的高手。
前些日子,他向军中投下蛇毒,令军中三万将士性命堪忧。
战天齐也声称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配出解除蛇毒的解药,现如今他在我身上下的是那冰蟾寒毒。
我曾听老师说过,这世间最毒之物莫过于冰蟾,雌雄生生相克,看来他所言并不假。
我心里暗恨,冷眼看着眼前的他,一时之间内心在做着斗争,犹豫要不要救他。
不救他的话,那我必须马上找到战天齐,让他动用兵马,想办法去冰山找那毒翁索要解药。
不行,这招也行不通,冰山毒翁乃是傲恒的师父,为了他心爱的徒弟,他断然不会交出解药。
没有解药,七日之内我必会毒发身亡,如若我死,又有谁能够去阻止战天齐挥军北漠?
眼下我难道我真要受这敌国的太了所威胁么?
如若我今日再救他一命,我岂不是要背负通敌的罪名,其罪诛连九族,不行,我不能连累华府,更不能连累战天齐。
想到这里,我不禁恨恨地咬了牙,两者相衡取其轻,可前者与后者同样份量,我又该如何选择?
“如果你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死,那就再加上她一条命吧。”
突然身边一阵风而过,我还未来得反应,他极快的速度将我身边的春兰捏在了手中。
不要,这两个字我还未说出口,他便往春兰口中投下一颗毒药。
春兰瞬间掐着喉咙吐个不停,如我方才一样想要将吞下喉咙的毒药吐出来,可终究为时己晚,这冰蟾寒毒入口即化,根本就无法阻止毒素蔓延,面前之人果真是心狠手辣。
“春兰,别吐了,吐不出来的,你先躺在床上去。”我扬声命令道。
“小姐我……”春兰拧着眉,眸中满是不解。
“想活命的话就躺到床上去,闭着眼,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准出声。”我怒眸以对傲恒,再次对春兰扬了声音。
楼下官兵己到达了院中,如若我还在犹豫不决,那我与春兰必死无疑,傲恒己是断定我不会连累春兰,所以他才下此狠招。
春兰无奈之下只能钻入了被子里,泪光盈盈的望着我。
而此刻,我却没有给她任何的眼神提示,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傲恒依旧悠然自得的品着手中的茶水,唇边微微扯出一丝笑意看着我,那眼神极其可恨。
我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重重出口,“北漠太子请信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