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的几块失地收复后,很快便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热闹,我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到这样的热闹。
以前曾经不管是去哪里,身为华家女儿,每次都是坐在马车内,又或是高高的楼台上,俯眼看着这份热闹,总像隔着膜,看不清楚。
也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能这般站在百姓中间,身临其境的来切身感受到这种热闹,突觉有些触动心怀,边疆战事大捷,失地收复,民众无不欢庆,每张脸都带着笑,带着欢快的,我仿佛在那一刻也受到感染。
在市集辗转了近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但依旧可以听到处处传言那神话般的齐王。
看来经过这一仗,战天齐的呼声是越来越高了,也就意味着我担忧的事情也越来越近了。
“小姐,这里新开了一家酒楼,看着蛮热闹的,反正咱们肚子也饿了,不如也进去凑凑热闹吧。”
经春兰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饿了,本意就是出来走走,听听那些传言,从而从这些传言之中获得些消息,又或者说是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机会。
刚迈入门口,阵阵菜香,酒香就迎面飘来,往里一看,大口吃肉的,大口喝酒,大声畅聊的,龙蛇混杂,每个角落都似己坐满了人,颇为热闹,看来这家酒楼的老板能选在此时开起这有酒楼,也是明志之举。
只见几名小二拽着茶壶满场跑,忙碌非常,其中有一名小小年纪的小二便一眼就瞧见了我们,看我们上门,也许是因我们穿着不俗,马上就满面风光的迎了上来。
嘴里还招呼着,“两位客官,里边请。”
随着小二这一声热闹招呼,我与春兰一同迈进里堂,心里默默哀叹,满堂的嘈杂声,竟然没有一张空的桌子,这生意还真是好。
身边的小二似乎看透了我心中所想,连忙往脸上堆笑道:“两位客官,别担心,小的这就帮你们找个好位子,包你们满意。”
小二话音刚完,就已经快速的穿梭在桌子之间,几分机灵,几分活泼,又有几分可爱,我也随着小二的身影,开始仔细打量四周,倒也自得其乐。
还未等我看得仔细,小二已经窜了回来,笑嘻嘻地说道:“位子已经为两位找好了,两位这边请。”
春兰冲我嘻嘻一笑,便扶着我跟着小二来到一个窗边,原来是个靠窗的位子,半扇窗子开着,外面的热闹情景倒是可以一揽眼底,也算是个不错的地儿。
坐下身来后,便让小二口里推荐了几道新的招牌菜。
正想安下心来关心周围环境之时,却发现了二道熟悉的身影,眼中一痛,便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战天齐拥着灵馨亲密无间的走在一起。
“小姐,那里好像是灵馨姐姐与王爷。”春兰一时开心的叫了起来。
我连忙嘘的一声提醒她道:“往后记住了,千万不能在外人的面前提及王爷与王妃这样的字眼,他现在可是王公子。”
春兰微微皱眉朝我点了点头,“哦,春兰明白了,那春兰这就去请王公子与灵馨姐姐过来一同坐坐,也让小姐顺道与灵馨姐姐解释清楚,省得她还一味的认为是小姐你想抢她的王公子,春兰相信,小姐与灵馨姐姐只要把话全说开,铁定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心上一紧,看来这件事情春兰亦是没有放弃,可是有些事情又不能将春兰牵扯入内。
我只能拧眉扬了声音,“你又忘了我的话了,说了这事你与我都管不了,以后也不能再提及,什么抢不抢的,听着多难听,若是让王公子听到了,搞不好还会治你个罪名。”
“是,春兰多嘴了,只是……”她欲言又言,眸光却直直的绞着我,在那一刻,我觉得她眸中对我有怨。
“你想说什么?”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自知她心中有话要说,看着这话像是藏了好一阵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带着些不敢,匆匆低下了头,下一刻,又像是鼓足了勇气,一口气便说出了心里所有的话。
“看得出王公子是真的喜欢灵馨姐姐,灵馨姐姐也是非常喜欢王公子,灵馨姐姐出身不好,儿时又多磨难,己经够可怜了,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如意郎君,小姐何不成全了灵馨姐姐呢?春兰虽未嫁人,但也自知男人三妻四妾,女子共侍一夫是常有的事,况且王公子身份不一般,就算灵馨姐姐嫁给了王公子,那也只能为妾,小姐永远是妻,如若小姐是怕灵馨姐姐危及你的地位,你大可不必这般想,灵馨姐姐心地善良,而且小姐又对她有恩,她绝不会忘恩负义伤害到小姐的。”
看来春兰也误会了我,只是我不知如何向她解释,战天齐如若真是爱上了灵馨,我又岂会阻止她嫁给战天齐,只是我还未能明确,战天齐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我心里不禁觉得一丝嘲讽而来,端起手边的茶水,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连你也认为是我不想让灵馨嫁给王公子?”
“我……”春兰呢喃着不成句,怕是心里早就这般认为了。
我心里突然一丝感叹,这战天齐的妻子可谓真的难当啊!
我抬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放下之时,苦笑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惆怅而来,“男人三妻四妾,女子共侍一夫,这些道理我岂又不懂,况且你说得没错,王公子是何身份,为他开枝散叶那是我这个正妻应当尽的本份,你说的这些,我会放在心上的。”
我没有再看她,内心却随着我自己出口之言开始泛起了酸楚之意。
春兰应当察觉到了我面容上的不适,喝了口茶,声音有些低沉,“这事真是为难小姐了,若是春兰站在小姐的角度试想这些,我只怕也难允这个口,春兰虽小,可春兰知道,这世间又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其他女人一同共侍自己的夫君呢?”
她替我着想,我却觉得更加烦闷,对着桌上早己摆满的菜式道:“好了,你今天说的话也太多了,赶紧吃吧!否则就凉了。”
春兰听我这么一说,只好收起自己内心那份情绪,便开始动起了筷子来。
而我却一时之间觉得毫无味口,眸光也在不轻易间落在了那厢房之上,方才我是亲眼看着战天齐拥着灵馨入的内,心里明明清楚,灵馨对战天齐而言只是有利可图而己,可这颗心却总是按耐不住,总是会有些情绪不经意间涌上。
突然在小二提着酒壶从那厢房里走出来时,我透着那厢房门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到两只手紧紧的重叠在一起,接着便是一阵娇盈的笑声若隐若现的自内传出来。
待到小二反手带上了那扇门,声音与那刺眼的一幕都被关在了那扇门后。
也许只要不看,不想,心里便会好受些,所以转眸决心屏蔽那间厢房。
垂下双眸,心不在焉的持续动筷用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停歇之间又突然被一些谈话给吸引住了,仔细一听。
“这次齐王能夺回边疆的失地啊,那全是因为齐王手下有四名奇将,其中有一名将军夜观天象,星霜屡移,星流霆击,预知次日必会有暴风雨来袭,所以齐王次日便趁即将来临暴风雨之时,设下陷井将敌人引入四面峡谷之中,堵住四面出口,再开河放水,加上暴风雨下了一天一夜,水位高涨,敌军进退两难,只能活活淹死在那峡谷之中。”
一名中年男子诉说起那日齐王睿智大战北漠太子之事,这样一个话题,倒是让我十分注意。
这名男子所说的其中的一名将军,我暗暗猜想应当是左荣立,此人在军中所立下的那些军功,我也是听得极多,父亲也曾说过,战天齐拥有身边这四名奇将,还未开战便等同于胜了一半。
“听说这名奇将正是上下左右四名奇将中的左荣立将军,此人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岐黄之术。”其中左侧的一名中年文士接了话,以他谈吐畅言之间,他应当对左荣立也有些了解。
“可不是,我听说啊,那奇将之首的尚青云将军曾拜在昆仑掌门门下,一人可挡千军啊。”
“除了这尚青云,左荣立,还有右京航,下旋风两位将军那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连着周围的两名男子都接了话,看来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瞬间这酒楼里便热闹了起来,可他们又是否知道,这名呼风唤雨,叱诧战场的齐王正近在咫尺。
突然有一名男子话语中略现了一丝不满,“那你们都说齐王旗下有这么多能人,为何这几年边疆频频让人北漠侵犯,搅得民不聊生,依我看啊,这齐王就应该趁胜追击,一举拿下北漠国,让那些贼人往后不敢造次。”
“放心吧兄弟,我有一个亲戚正是齐王旗下的火头军,听说齐王现在按兵不动是为了养精蓄锐,其实私底下早就让睿王前往运送粮草了,只要等粮草一到,他们便会挥军北上,直捣北漠王老穴。”
听到这名男子的话,我心上瞬间一紧,战天睿己经私底下去运粮草了,看来他们己决心要拿下北漠。
“如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这一战若是胜了,咱们老百姓的安稳日子就要来了。”
正在大家欣慰的笑着的时候,我也内心微微现出了一丝浅笑,今日这顿饭虽吃得淡而无味,可这百姓口中的流传倒助了我一臂之力。
也就正在他们激情讨论之时,我的眸光不禁瞥到那扇打开的厢门,只见战天齐的身影走得匆匆,身后跟着的灵馨似乎也走得匆匆。
发生了何事?
我跟着他们俩的身影望去,只见他们出了酒楼的大门,战天齐便让灵馨独自一人上了马车,而他便单骑着一匹马,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走得如此匆忙,竟然连灵馨也单独安排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思绪微微在心头蔓延,可我此时又无法跟踪他的足迹,看来这份疑虑只能就此作罢了。
我微微抬头朝空中一看,眼见天色快要全暗了,再回眼看向春兰,她正吃得津津有味,看来她对这家酒楼的菜式还是相当的满意。
当我们吃饱喝足出了那酒楼之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走出酒楼,已经是上灯时刻了,面上微微袭来一阵冷风,春兰有些微冷的缩了缩脖子。
这一路走着,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这边疆己恢复了街道的繁华,那夜间应当更加热闹才是。
可是我为何看着街上的人比起我进酒楼时少了许多,突然身子被一股力道撞至前方,春兰轻轻拉了我一把。
只感觉耳边一阵风而过,兵器声响在风声里,抬眸一看,两队官兵己布满了整个街道。
还有些三两个一组,抓着街道上的男子便要展开手里画像,细瞧一番,一连抓了好几个,好像都不是,吓得周围的老百姓都是纷纷潜逃。
这些官兵到底在搜索什么,心里闪过一念头,直觉告诉我,他们应当是在找人。
周围的几个零散的老百姓围观在一起,似乎也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声音极小,我还未来得及想要听个明白,而那些人却没说两句,便匆匆的离开了街道。
“小姐,今儿个怎么这么多官兵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春兰不解的问道。
我心念一转,紧了紧她的手,“别多事,我们赶快回家。”
春兰向我点了点头,便搀着我稍稍加快了一些步子,可那些混乱的思绪依旧不减。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条静谧的巷子,方觉得有些诡异,便问了问春兰,她为何要引我来走此路。
春兰却笑着告诉我,走这里离住的地方近一些。
看来这些天,她己将附近的几条路都己经摸了个清楚。
也是,阁楼之中无一下人,就靠她一人张罗打理,她若是不能在脚程之上省些时间和气力,只怕平日里的那三餐也不保。
可不知为何,越深入这巷子就越有一股心绪不宁的感觉。
也不知是我自己内心生性多疑的原因,还是有其他的因素,总觉得这巷子有些诡异,又像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盯着我,可是亮光暗沉,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
为了心安,我便每走几步,就调头四处望望,可终究没有看到又或是发现什么?
“小姐怎么了?在找什么?”春兰闪着黝黑的一双大眼睛有些不解的随着我的眸光四处张望着。
我微微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只是第一次走这黑漆漆的巷子,觉得有些新鲜而己。”
春兰舒眉一笑,“这有什么好新鲜的,像我们乡下人,比这黑的路都走过,有时候还要走山路,只要听到几声狼叫声啊,就吓得不得了,有一次,我与我娘亲去探望远房亲戚,回来的时候晚了一些,我娘亲说走山路可以节约些时间,便带着我走山路,那是我第一次走山路,结果真让我听到了狼叫声,还被吓得尿了裤子。”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在这黑暗之中,心里的疑虑与诡异便少了一些。
这才刚放松,方准备笑着对她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我脚下一顿,裙边一紧,引得身边的春兰手上也是一颤,“怎么了?”
我心下一乱,快速的闭眼又睁眼,寻着方才那一道黑影闪过的地方,仔细的瞧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依旧不离方才黑影闪过的地方,微微偏过头去,稍稍压低声音问道:“春兰,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道黑影?”
春兰秀眉一皱,眸光一抖,连忙靠近了我一些,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睁得大大,在这黑暗之中慌乱的四周环顾着,终是带着颤抖的向我摇了摇头。
“没有啊,方才春兰什么也没有看到啊,小姐你看到了么?那是什么?会不会是脏东西,小姐你可别吓我,春兰自小胆子就小。”
她颤抖的将头埋入了我臂膀间,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什么都不敢再看。
见她如此害怕,又闻她口中的脏东西,我素来就不相信有这世间有什么脏东西,若是真有那冤魂野鬼之说,那血腥弥漫的皇宫之中,为何还会如此平静。
我心下一叹,微微轻抚着她的手,“没事,也许是我今天有些累了,眼花了也说不定,这样一瞧仔细其实什么也没有,别害怕。”
春兰听我这么一说,这才微微从我臂膀间抽出头来,睁着大眼还是四处看了又看,见四下什么也没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继续挽着我向前走着。
我内心仍还是顾虑重重,因为我深信我方才没有看错,明明有一道黑影闪过,那黑暗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我素来在安静的情况之下,但凡有一点声音,哪怕是呼吸声,我也能听得出来,可现在竟一丝声音也没有,难道真是我累了,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