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傲恒的威胁,我只能极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深深自心底吸了口气,重而稳的一步一步迈下了楼。
院落林间幽深,庭阁空寂,偶尔几只飞鸟轻轻的掠过空枝,啾啾细鸣的快活自由的回绕林间。
片片细碎枯叶踩在我的脚下,有些簌簌作响,在离大门下之遥的地方,我稍稍定了步子。
虽然我心里知道门外我该面对的是什么?可终究动作举止之上还是有些迟疑,可迟疑过后最终的答案仍是被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终是下定决心伸手打开门,撞入我眸子中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我果然没有猜错,连尚青云也来了。
他也好像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微微有些错愕,而后眸光自我身后朝里望了望,应当是错愕为何来替他开门的是我,而不是我身边的婢女。
“来人,进去搜。”他的身后扬起一丝命令的声音。
一队官兵便要直入我的屋中,我淡然以对,接着便是尚青云一声低吼,“都退下。”
数名官兵脸上略现一丝不解,可自然也不敢在尚青云的命令之下轻举妄动,便一一低头遵命往后退。
“属下参见王妃,方才尔等鲁莽,还请王妃恕罪。”他上前对我恭敬的行了一礼。
身后的数名官兵虽是面上怔了怔,但瞬间便清楚了我的身份,也一同难以置信的拱手向我行礼。
我依旧淡然一笑,转身便往内堂走,还一边洒脱的说道:“各位都请起吧!”
我刚走几步,却发现身后仍没有一丝动静,有些诧意的转了身,门外的尚青云与数名官兵仍是一动不动的置于原地。
尚青云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幽深的眸光虽轻轻的落在我的身上,可我却觉得沉重无比。
“尚将军也是例行工事,不碍事的,请入内搜查吧!”我语出字里行间虽洒脱,可这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
“王妃深明大义,属下只有得罪了。”
他毕恭毕敬一句话后,右手一挥,身后的兵器声与脚步声开始向阁院的四个方向而去。
我依旧镇定的往前走着,他好似也跟着我脚步而来。
入了里堂,他尾随其后,在我临桌坐下之时,我发现他正在环顾四周,眸光深沉,这阁院里堂虽大,可无一物可挡人在其后,所以他这般审视这里的动静与设施摆放,只怕是多此一举。
我背着微微一笑,一边替他倒了茶,一边道:“虽说这边疆天气寒凉,但如今也到了六月天里了,眼看着便要到响午了,这响午的太阳最为毒辣,将军例行工事,想必也累了,将军不凡也坐下休整片刻,看对本宫沏的茶是否还满意?”
“多谢王妃。”他微微从各个角落收回了眸光,几步向我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把长剑轻轻的放至桌面。
我眸光微微留意了一番,他放剑之时,还轻轻的将剑柄之上挂着的一道金色的剑穗抚了抚。
那道金色的剑穗格外的耀眼,也格外的干净,并不像是他这般粗重的男子所为,应当是女子相赠,他一个大男人如此宝贝这细小之物,看来这剑穗定是有一段故事。
他微微恭谦的接过我递向他的茶,未品,直接便一饮下肚了,素闻尚青云出自江湖,性情耿直坦荡,今日我倒是亲眼所见。
“将军觉得这茶味道如何?”我轻轻闻着手里的茶香问道。
尚青云唇边坦荡一笑,“属下是个粗人,自小只会舞刀弄枪,得爷器重,能追随爷左右,虽尝过不少铭品,可属下不怕王妃笑话,不管是多上乘的铭品,在属下的口中那都是一样,淡而无味。”
好一个淡而无味,我心里轻轻划过一丝悸动,也终于明白战天齐为何如此器重此人。
此人眸中深沉,心思却从不遮掩,不贪不争,不受这世俗的名权所诱,在他这身傲然的骨子里除了耿直忠诚,信任,其他的似乎都不屑。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边依旧淡然一笑,“看来将军还真是耿直,一般不喜铭品之人,必好饮酒,本宫可是猜对了。”
提到酒,似乎他还有些兴趣,轻抿着薄唇,用无声来回应了我。
“恰好,这阁院的房主还真留了不少陈坛佳酿,今儿个将军也算是有口福了。”我便欲要起身取酒。
“王妃且慢。”他匆匆起身阻拦了我。
待我不解转眸看向他时,他又微微垂了眸,“属下正在执行工务,滴酒不沾,多谢王妃一番盛情。”
“也是,爷军纪严谨,本宫可不能害了将军,酒不能沾,那便多喝些茶吧,今儿个天气有些热,多喝茶好解解凉。”我继续替他杯中添着茶。
说实话,我内心却是慌乱紧张的,只不过想利用取酒离开他的眼线,从而去观察楼上那些官兵的动作,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静观其变。
可他并没有给我机会,此时我的心头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却终是没有想到一个两全之法,微微转眸看了看尚青云沉稳冷漠的脸色,心里的慌乱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加剧。
正在我闪神的一小会儿时间,突然身后窜来了两个士兵,他们小跑地靠近,对着此时神情沉重的尚青云行了军礼,其中一人说道:“回禀将军,此处阁楼全无收获,但有一间房属下等人还未敢入内盘查。”
“为何不查?”他将手中的茶杯微重的放下,声音透着寒意。
士兵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便又匆匆低眸答道:“回将军的话,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属下等人不知里间到底是何情况,所以不敢冒然入内,特来请示王妃与将军,此房间是否可以入内盘查?”
尚青云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有些的迟疑的看向我,我不动声色的淡笑着,“那是本宫身边一名名唤春兰婢女的房间,将军应当也见过这名婢女,这几****身上莫名出了不少疹子,大夫交代不能见风,如若将军还信得过本宫,就请原谅这房门本宫不能打开。”
我注意到他的眼里有一丝怀疑之情一闪而过,不过瞬间即逝。
他微微放眼在整个屋内又扫了一圈,眸光暗沉,同时也令我内心暗暗紧张。
良久,他终是微微笑着道:“属下当然信得过王妃,只是容属下多问一句,这两日王妃可曾见到过一名深受重伤的年轻男子。”
我故作细细想了一下,终是说得坦诚,“没有,本宫觉得这两日天热,便哪也没去,将军口中这名深受重伤的男子到底所犯何事?需要将军如此大动干戈。”
尚青云微微蹙起了眉,眉宇间的忧虑越来越深,“不瞒王妃,这名深受重伤的年轻男子正是爷费尽气力抓来的北漠太子傲恒,就在昨日,他竟悄悄的下毒将看守他的数名狱卒全全致命,属下奉爷密旨,不得张扬,只能借追捕朝廷钦犯之名,私底下寻找北漠太子的下落,而北漠太子是在这一带逃脱的,爷昨日己布下天罗地网,却终是没有抓到人,己经过了一夜了,北漠太子不可能在人间蒸发,属下等人己将整个边疆全搜了一遍,却还是没抓到他,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今天只好带着人再搜一遍,此人事关重大,请王妃再细想一番,这两日身边可有可疑之人,又或是可疑之事发生。”
他眸光直绞于我,不知为何,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竟闪过一个想法,我略心下一沉吟,心想这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
如若就这样将傲恒交给尚青云去处治,然后再向战天齐寻求解救之法,我虽从未去过军营,可我还是清楚军营之中那些对付敌人,让敌人开口说话的手段。
还是不行,我不能这般冒险,若是傲恒真不开口,那我岂不是要陪掉春兰一条性命,而且七日匆匆而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也没法完成,如今进退两难,看来我始终还是逃不了傲恒的胁迫。
我微微抬起双眸,朝他摇了摇头,“将军见谅,将军所提可疑之人,可疑之事,本宫想了一番,还真没有遇到。”
他微微一叹,双手作拱,“那即是这样,还请王妃恕属下等人打搅了,王妃这几日里多加小心,如若遇到可疑人物,还望王妃第一时间让人通知官府,这样也能确保王妃的安全。”
“多谢将军,这里无人知本宫的身份,本宫暂时应当是安全的。”我轻轻起身,淡笑着微微颔首。
“王妃说得是,属下工事在身,先行告退。”只见他手一挥,偌干官兵己纷纷从阁院的几个角落至门口整齐的走出大门。
随着他的身影在我眸中大步向门口走去时,我心里一紧,情不自禁的唤了他,“将军……”
他闻声脚下一顿,连忙转身作拱寻问,“王妃还有何吩咐?”
我拧紧双手,几步走近他,心里暗加着紧张的问道:“敢问将军,这世间最毒之物可是冰蟾?”
我内心惶恐不安,若是这次真让尚青云无功而返,纵然他将整个边疆翻过不,那也无法找到北漠太子傲恒。
以他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再让人上门来打搅我,那傲恒藏在我这阁院之中必然会很安全,可我又不能将傲恒这般直接的交于他,只能先想方设法从他口中探出这冰蟾寒毒是否有解毒的方法。
尚青云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世间若是冰蟾寒毒居第二,那便没有哪一种毒敢居第一。”
冰蟾寒毒果然名不虚传,我的双手又加紧了几分,“那这冰蟾寒毒可有解毒的方法?”
只要尚青云有解毒的方法,我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楼上的傲恒交给他,不仅解决了战天齐的心头之困,还可以为自己摆脱通敌的嫌疑,寻找一条活路。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楼上的傲恒到底值不值得我相信,他若是反悔,那我与春兰必死无疑,战天齐发军北漠也是在劫难逃。
尚青云微微收紧了手中的长剑,金色的剑穗在他手中轻轻的动荡了一下,他眸光带着些深远,似乎对这冰蟾寒毒极其的了解熟悉,眸中还带着淡淡的哀伤。
良久,他才收起眸中的一丝情绪,淡然的答道,“冰蟾寒毒的解毒方法便是取雄性冰蟾吐出的寒冰,只是这世间只有冰山毒翁才有此物,可他一生只研治毒药,从不给人生还的机会,所以中此毒之人都逃不过一死。”
我心上聚然一紧,傲恒果然没骗我,如若我放弃傲恒的解药,让战天齐派人去冰山逼迫毒翁交出解药,只怕并非易事,从尚青云的话中,我很清楚一点,中此毒的人,无一生还。
“王妃为何会问起这些?”尚青云带着一丝怀疑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匆匆打断了我心里的思绪。
我微微眨了眨眼,想要遮掩掉眸中的那一丝恍惚,深吸了口气,依旧淡笑的说道:“本宫也只是好奇而己,前些日子闲着无聊便出去走了走,无意间听到路边说书之人提到了这世间最毒之物,有些好奇,今儿个又遇到了将军,突然想起将军曾是昆仑掌门的首徒,闯荡江湖多年,必定对江湖之上的事情最为了解,出于好奇,无意一问罢了,将军无须放在心上,赶紧忙你的工务去吧。”
“是,属下告退!”他迈出步子时,分明带着有些迟疑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话可能己经在他面前露出了马脚,那么我既然选择了与傲恒之间的生死交易,接下来的事情我必须更加的小心。
“将军若是在城中找不着人,不如试着堵住边疆到达北漠的路。”我于心里愧疚之意,朝着他的背影将这一提醒的话脱口而出。
“多谢王妃提醒。”他扬声而去。
一场惶恐不安,犹豫不决的演出终是结束了,阁院里恢复原有的一丝静谧。
阵阵幽深,在数枝孤独的林间,几只鸟儿带着啾啾细鸣声时而回绕林间,时而扬长而去。
我站门口良久,天边的阳光有些刺眼,响午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来临了,突然离得我最近的梅枝上,一只鸟儿匆匆朝着南方飞去,这才让我从一些思绪之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