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事情出现了转机,一位名叫希亚姆巴的原住民,他恰巧是一名护林员,向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他告诉我们说,他在那一晚恰好看到了一颗陨星坠落于丛林中。第二天,他打算去一探究竟时,发现有一群山地大猩猩正在那里活动,其中的头领,那只银背大猩猩正拿着一个蚕豆大小的松果形状的玩意儿好奇地打量个不停。护林员以为那不过是一颗偷猎者遗落的子弹的弹头便没有在意。
“护林员的讲述令我们大喜过望,我们仔细向他询问大猩猩手中的松果状物体的模样,并同VLA信号中的探测器进行认真的比对。在他的指引下,我们还找到了登陆者的坠落点,那里的确有撞击和灼烧后留下的痕迹。我们可以断定,登陆者恰巧被一只充满好奇的银背大猩猩捡走了。在坠落点附近,我们恨不得掘地三尺,反反复复扫描了上万次,但始终没有探测器的下落,最后我们断定探测器一定是被大猩猩丢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再次陷入束手无策中。这个时候,护林员告诉我们,大猩猩有珍藏工具的习惯,它们会将砸坚果用的石块和沾蚂蚁用的树枝像宝贝一样的藏起来,等下次用的时候再悄悄取出来,兴许那只银背大猩猩也会将沉甸甸的探测器当成件可以使用的工具藏了起来。护林员的话让我们又燃起了希望,我们知道要寻找登陆者就得从那些大猩猩入手了。”
听乔伊斯先生讲到了大猩猩,我和爸爸都紧张起来,我隐约感觉到它们所说的外星探测器似乎也和猩猩乐园中的这些大猩猩有关。
果然,乔伊斯先生接着说:“维龙加森林中大约有820只山地大猩猩,其中银背有30多只。鉴于每群大猩猩都有自己的相对固定的地盘,我们圈定了其中的5群,它们恰好在探测器坠落点周围栖息。相邻的猩猩种群之间也会发生冲突,争夺地盘,从理论上讲,它们都有可能是捡到探测器的猩猩。我们曾试图让护林员辨认究竟是哪一只银背当初将探测器捏在手中,但是由于当时天刚刚亮,又隔着一段距离,护林员也没能记住那只银背大猩猩的容貌。不得已,我们紧急征调了十多名经验丰富的灵长类动物专家,还请了当地的一些对大猩猩生活习性熟悉的人,接近这五群大猩猩,并最终成功地在这些大猩猩活动的地盘内安装了数以百计的隐蔽式摄像头。有人建议用麻醉枪麻醉银背,在它们的身上安装GPS和无法被取下的能同步传送信号的袖珍摄像机,但灵长类专家反对这样做,山地大猩猩警惕性非常高,如果这么做会惊扰它们,它们会带领种群逃到别的地方生活,这反而加大了搜寻探测器的难度。
“同护林员所说的一样,在拍摄到的图像中,我们的确看到了银背像藏宝贝一样藏自己的石头和树枝,并且偷偷摸摸地将它们取出来使用,但我们从未看到它们当中的任何一只取出松果状的探测器来。我们找到银背们的藏宝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觅到探测器的影子。
“喔!你们不知晓我们有多么的懊恼。白宫方面对我们的表现非常失望,不断向我们施加压力,总统先生甚至拍着桌子骂娘。我们清楚这件事意义重大,也明白自己面临的处境,可是这些可恨的猩猩,它们究竟将探测器藏在哪里了呢?或许它们真的将它丢在了某个永远不为人知的角落。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这真是一件让人发狂的事情,我们能凭借卫星找到别国的弹道导弹发射井,能依靠海底声纳发现敌对国的核潜艇,甚至能靠无人机找到躲藏在山洞中的恐怖组织头目,但对于外星人送来的这件珍贵的礼物却丝毫无能为力。我们悲观意识到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自己根本不是大猩猩的对手,尽管它们的脑容量远不如我们。看着我们焦头烂额的样子,上帝一定在发笑,进化路上落后于我们的同胞兄弟竟然让我们无计可施。”
可能是觉得这件事的确很滑稽,乔伊斯先生无奈地摇摇头,但他紧接着又说:“每块乌云都有道银边,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它。最终是卡伊塔尔希阿巴,那位护林员的叔叔让我们看到了银边。可能是听侄子讲了白人正花大价钱寻找一个大猩猩捡到的小玩意的事,这个被地雷炸去了一条腿的老人也想获取笔奖金改善一下穷困潦倒的生活。自从踩中‘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组织埋下地雷后,他就什么也不能做了。而之前,他曾是位占星师。”
“占星师?”我深感好奇,情不自禁地问道。
“是的。”乔伊斯先生点点头,“当他毛遂自荐找到我们的时候,我同你们一样感到荒唐又滑稽,一个靠近乎巫术般的伎俩骗人钱财的枯瘦老头儿能帮上我们的什么忙呢?他无非是想靠一通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骗些活命钱。
“这个黑人老头儿似乎很镇定,他拄着一根拐杖,对我们脸上的不屑并不介意。他开门见山地说,‘先生们,我知道对于我的到来你们并不欢迎,不过,我常听人说不要凭鞍去相马,我也听人说不声不响的人,常常捡到石头。’
“正是黑人老头儿这两句话触动了我,使得我耐下心来接待了他,他旁若无人地坐下来,望着我们说:‘是的,我知道你们都是美国的一流的科学家,你们一定不会相信什么占星术,这并不怪你们,事实上,我要说占星术实际上是一门科学,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它便是非常严肃的科学,只不过它被后人歪曲利用,引向歧途,并最终为世人所误解。’
“老头儿说:‘占星术起源于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苏美尔人是完全以科学的态度来创造它的。他们在长期的劳动生产中慢慢注意到,河水的泛滥同天象的运动似乎有一定的联系,根据某些星体的运行规律,他们逐渐能掌握每年河水泛滥的时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因为它昭示着现实世界中的一些现象的确同日月星辰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占星术在后世继续发展,它从巴比伦传向波斯,传向埃及、希腊和罗马,传向世界各地。尽管占星术被越来越多的骗子当作敛财的工具,但那些严谨的学者们还是不断地苦苦观察和思考,希望能够找出星体同世间万物的具体联系,完善这门知识。到了罗马时期,生辰占星术盛行起来,它根据一个人出生的年月日时和五大行星在黄道十二宫中的位置来预言此人的生老病死和穷富祸福,最重要的是它还可预言此人在性格、体质、禀赋等方面的特征,比方说他们认为出生于公元116年1月12日某个时刻的人就比较女人气。生辰占星术尽管粗陋而瑕疵倍出,但它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它精化了星相学,认为生命同太阳,同五大行星之间有着密切的对应关系,同时一年之中甚至一天之中不同时刻的阳光和星光有不同的性质,因而不同日出生的人会有不同的性格和禀赋,即便是同一天中不同时辰出生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喜好和特点。‘“卡伊塔尔希阿巴接着说:‘文艺复兴后占星术逐渐被冷落,但还是有许多人衷情于它,热心于它。
占星术此时取得的另一个巨大的进步就是它逐渐意识到除了时间因素外,地理位置的不同也会影响人的性格和特质,即便是同一分同一秒出生的人,他们的性格禀赋也会截然不同,因为他们身处两地,而高纬度和低纬度的地区接收到的太阳光线的强度是不同的,有可能落在他们身上的宇宙射线的强度也会存在极其细微的差别。‘卡伊塔尔希阿巴生活困顿,貌不惊人,但此时这个同山核桃般干瘪的老头儿眼中冒出了光,拄着拐杖的右手微微颤抖,‘先生,我想说的是,人的命运也许不会天生注定,因为它充满各种意外和变数,但人的某些禀赋是在出生那一刻就决定的,哦,也许在精卵结合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我并不是个靠信口胡诌、占卜命运来骗取钱财的滑稽老头儿,实际上我之前花费了很多年时间来研究星相学、天文学和生物学,我请教过各种各样的教授和学者,并且也帮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做过长期性的实验。他们研究了很多人,从这些人出生起就进行跟踪式的研究和分析,他们最终相信天体的确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和禀赋,他们判断这是因为太阳的光线、磁场的扰动以及更遥远天体的辐射和引力会影响到DNA。地球在不同时刻接收到的光照强弱、辐射强度、磁场扰动烈度甚至引力的大小都会有所差别,而且地球上同一时刻不同位置接收到的这些指标仍会有所差别。这些差别或许只是毫厘之差,但它最终造成的变化是巨大的。受精卵是生命的初始状态,也许不同强度的射线、引力和磁场只是造成了受精卵染色体中某个碱基配对的不同,但一旦受精卵分裂生长成为生命的参天大树,发育成成熟的个体,他们之间在性格、长处等方面的差别将深若鸿沟。’
“说实话,到这会儿,我仍不太清楚卡伊塔尔希阿巴所说的这些同寻找探测器有什么关系。卡伊塔尔希阿巴终于忍不住了,他嗫嚅着嘴唇,然后大声地说:‘先生,难道您还没有明白吗?出生在不同时间和不同地点的人有着不同的天分,他们有的天生擅长画画,有的天生对音乐敏感,有的擅长跑步,有的注定会成为判断力卓然的政治家,当然还有一些人天生就有亲近动物的本领。’”
乔伊斯先生说到这变得激动起来,旁边的几个人眼中也闪着光。乔伊斯先生看上去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们知道一切,“卡伊塔尔希阿巴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中猛地一惊,就好像有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头脑,让我猜到了什么。卡伊塔尔希阿巴面带微笑看着我,然后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既然你们自己找不到那个宝贵的卫星元件,为什么你们不让猩猩的好朋友来帮忙呢?猩猩并非只能和同类成为朋友,在很罕见的情况下它们也会同那些天生能亲近动物的人类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的。前两年,维龙加森林中有一个年轻的护林员,他或许还只是个孩子,年龄在十二岁到十四岁之间,他的家乡在秘鲁,他就是个天生能亲近动物的人,也许是胆大,也许是他的身上具有某种独特的气息,反正他能毫不费力地接近各种动物,他甚至同一群大猩猩成为了一伙,那些大猩猩将他视为家人,就连银背也不例外,银背甚至将最好的食物拿出来让他吃。唔,在这一点上,大猩猩就像是人类中的孩童,孩子们总是喜欢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拿给最亲密的伙伴,无论是可口的零食还是少见的玩具,都会摆在伙伴的面前炫耀,这是对伙伴充分信任的一个表现。事实上,科学家们早就测算过了,大猩猩的智力等同于六七岁的人类儿童,作为灵长类的近亲,他们的好多习性都同人类中的儿童很相似。’”
乔伊斯先生盯着我和父亲,从他眼中的点点泪光能看得出他当时有多么激动难抑。
乔伊斯先生说:“我完全猜到了,我情不自禁地抓住卡伊塔尔希阿巴的肩膀,这个只有一条腿的老头儿险些没有站稳,‘你是说,我们找一个能和大猩猩成为好朋友的人,大猩猩会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拿给它的人类朋友炫耀,甚至有可能包括那枚卫星元件?’卡伊塔尔希阿巴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这真是个绝妙无比的点子,不起眼的卡伊塔尔希阿巴,他此刻眉开眼笑,就像是个老顽童,他可真是个天才,他另辟蹊径。我能够本能意识到这是个又省事又有效的主意,而我之前险些慢待了他。卡伊塔尔希阿巴提到过有能够亲近大猩猩的秘鲁孩子,我满怀希望地问:‘那个能与大猩猩们同吃同住的护林员你能帮我们找到吗?我们会付给他一笔令他满意的报酬的。’
“卡伊塔尔希阿巴垂下了头,‘非常不幸,一年前他就死在’解放卢旺达民主力量‘的枪口下了。’
“‘那该怎么办?’我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