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替熟睡的暄儿盖好被子,因为呼吸而起伏的小肚皮一鼓一鼓,霍梓卿嘴角含笑,暄儿的病情好转让她这几日的情绪也高涨了不少。
树上蝉鸣,在夏日的夜里多添了几分烦闷,霍梓卿从暄儿房内走出,瞧着今夜的星空,忽然觉得如此入睡有些可惜。
“碧桐,陪我去走走。”
或许是这样的夜晚太过难得,因着薛行之而烦闷躁动的心绪莫名的平复了不少。
碧桐偷偷瞄了霍梓卿一眼,见她面容淡淡,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想起日里的事儿,犹豫的开口:“娘娘,薛公子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主仆一条心,碧桐比起赤芍细心的多,也明白的多,她和霍梓卿想的一样,薛行之恐怕有其他什么目的,但今日看来,他好像又没有什么,当真是奇怪。
听到这话,霍梓卿脚步一顿,弯腰折下一朵兰花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薛行之为人神秘,寻常人怎能看透,皇上不是许诺待得暄儿病好,便让和睿下嫁于他,”言此一顿,霍梓卿眼眸加深,“又或许同他自个儿说的,他也不知道。”
闻言碧桐没有再说什么,既然娘娘都这样说了,那怕是无人能知了。
侧身将手中的兰花插在碧桐的发髻中,霍梓卿微笑道:“碧桐如今也该十九了,怕是要嫁人了,也不知哪位男子那么有福气,娶了咱们如花似玉的碧桐。”
难得听到霍梓卿打趣自个儿,碧桐抚上发髻中的兰花,害羞的低下了头。
总而言之,薛行之想如何也好想怎样也罢,霍梓卿如今是不欲去理会他的,这些年的耳濡目染宫里女子的言传身教,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到底她还是宁妃。
四皇子的病情渐渐好转,身上的脓包在霍梓卿的静心护理下也没有大的妨碍,殷琉暄全身的痘印淡不可见,又恢复了往日的白嫩,这里头居功甚伟的那便是许霖以及章峥,若没有这两人的细心钻研,即便是再灵的仙丹,怕也救不回暄儿的命。
二皇子发现得早治疗得早,病情稳定,身上的脓包已经开始脱落,庞仪凝挂念霍梓卿和四皇子,常常派人去承乾宫打探消息,霍梓卿每每都觉得心中暖暖。
殷琉暄天花得的蹊跷,霍梓卿想到殷琉昭,心中大惊,曾派人偷偷给钟粹宫传信让庞仪凝小心,并将殷琉暄的事情告知,庞仪凝一下便想透了其中的关窍,大怒之下将钟粹宫的宫人来了个大清洗,那些不明不白的均已“感染天花”,送出宫。
若无霍梓卿的提醒,庞仪凝怕是还想不到这层,她执掌的钟粹宫竟也能出这么些人,心中十分感激,两人间的距离无形中又拉近了。
八月中秋,殷隽尘惦念着两位皇子的安危,全无心思庆祝,就连家宴也是草草了事,而提议要大肆庆祝的一位贵人,也因为殷隽尘的迁怒而被活活打死。
宫中的气氛因着此事变得十分紧张,人人自危,不敢再胡言乱语,唯恐下场如同那位贵人一般,就连风静凝,凤仪宫的主人,在殷隽尘面前也要小心再小心。
好不容易,二皇子痊愈,钟粹宫也再无天花的征兆,殷隽尘的脸色好看了些,但承乾宫的大门却还是紧闭,他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阖宫上下的眼光都聚集到了承乾宫,如今的四皇子是她们最为关心的,当然大部分的人在心底巴不得四皇子没了,她们这才放心。
待殷琉暄病好全,承乾宫开宫已然是九月初,御花园的桂花都开始飘香了。
四皇子白嫩的小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痘印,只有淡淡的几点浮在脸上,几乎微不可见,庞仪凝仔细的看了看他的小手小脚,才坐到软榻上,神情放松的对霍梓卿道:“好歹没有留下疤痕,这些日子你提心吊胆的,也算可以放心了。”
霍梓卿勾唇一笑,捡了块糕点咬一口,眼眉间尽是轻松:“那时候看着暄儿,那样的受罪,我巴不得躺在那儿的是自个儿,如今是熬过来了,但往后怕是更要小心。”
听她说的轻松,脸上还带着丝丝笑意,但庞仪凝却听出了几分阴冷,自然明白她何意,冷笑:“本宫倒要瞧瞧,何人敢向二皇子和四皇子下手!那姚氏的下场便是她的下场!真是胆大包天!”
接过湿帕擦了擦手,霍梓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庞仪凝:“有一便有二,总是挡不住的,”想起姚氏,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姐姐也觉得此事是姚氏所为?”
姚氏是皇上亲口下旨处置,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是高位心里头都和明镜似得,庞仪凝奇怪的看着霍梓卿,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柳氏和菊香是此事的主犯,但未必她们所说的就是实话,我曾让人偷偷去查过两人家底,柳氏是乡野村妇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菊香却是奇怪得很。”
“怎么奇怪?”
抿了口茶,霍梓卿又道:“菊香是被人卖入宫中,但她有一个远方的表姐也在宫中,而且是长春宫的宫女,服侍敬贵嫔,在暄儿病发前两人曾来往密切。”
庞仪凝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是尉迟茗?”
没有肯定是谁,霍梓卿续道:“在长春宫,比尉迟茗危险的是梁思棋!”
不敢置信的望着霍梓卿,庞仪凝僵直了身子,“梁思棋?”
“姚氏不止一次被她陷害,说实在话,我姐姐去世的时候,她还曾派人问候,我不信她会暄儿下手,而梁思棋是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当然也并不是说此事就是她所为,只不过比起尉迟氏和姚氏,我更觉得是她。”
霍梓卿的想法并不是无从说起,庞仪凝沉默,她一直以为是姚氏所为,而现在,霍梓卿的话让她的思路又改了个方向。
知道她现在需要理理思绪,霍梓卿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姐姐不必担心,既已知道她的所为,我们便不怕了。”
叹了口气,庞仪凝回握她的手,“就算你不言不语,只要有皇上的宠爱,也逃不过别人的算计。”
两只手紧紧相握,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承乾宫开宫后连着三天,殷隽尘日日宿在此处,霍梓卿在他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越来越无人可以取代。
独宠、专宠、盛宠,无论哪一个霍梓卿都是独占鳌头,虽然她心里很是欢喜,但她明白,要想在宫中活得长久,活得安定,万事皆是过犹不及。
又是一夜,已经是第五晚了,一番云雨过后,殷隽尘将霍梓卿搂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想起殷琉暄生病以来的日子,还是心有余悸。
“这些日子,朕常常做梦,你和老四都没了,夜半惊醒总是满头是汗,”紧了紧拥着霍梓卿的手,殷隽尘感慨道,“只有这样抱着你,朕这才能放心啊。”
殷隽尘的语气带着些玩笑,霍梓卿却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恐慌,那段日子别说是他,自个儿都常常难以入睡。
靠在殷隽尘强健的胸膛,搂住他的腰身,霍梓卿倍感心安。
“臣妾明白,臣妾也常常想起皇上,虽然有些自私,但臣妾曾想过,若皇上能陪在臣妾身旁那该有多好。”
霍梓卿依偎在殷隽尘身侧,柔声说出自己的内心深处的话,两个人温馨的场景就如寻常的夫妻人家。
这样的气氛谁也不愿意开口,希望永远永远的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