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了一大海碗酒的安井道顿,光荣地成为了西三河的御用商人。又被渡边守纲等人以庆贺之名,灌了几瓶,最终“砰”地如同沉重的口袋,栽倒在榻榻米上昏睡起来。
市松没有和他们胡闹,陪着小山田信茂又喝了两瓶,看着对方已经满脸通红如煮熟的虾子,就想适可而止。石川半三郎却“嘿嘿”奸笑着端着杯子上来,悄悄在市松耳边说了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还是你够意思,知道我想灌他。那天挨了他好几拳,今天我非让他把苦胆都吐出来。”
于是,渡边守纲和铃木重朝也纷纷端起酒杯向小山田信茂发起了进攻。
“小山田大人,今日相见,三生有幸,请让我们满饮此杯!”
“小山田一族的勇武之名,我仰慕已久,真是相见恨晚,干了这一杯!”
“甲斐武田家的人,在战阵上勇往直前,酒场如战场,您也不能退后啊!”
很快,觥筹交错中,小山田信茂很快就找不找北了,说话舌头僵硬,眼睛毫无焦点,只知道机械地把杯子放到嘴边,一口喝干。他的侍从有点急了,上来帮他抵挡,被蜂屋半之丞和蜂屋贞次拉倒一边对饮。
“祝武田家武运昌隆!”大喊出这句话,小山田信茂再也支持不住了,由大虾变成了螃蟹,爬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哈哈哈,领教了我石川半三郎的厉害了吧!”石川得意地一屁股坐到小山田信茂的身上,一副胜利者姿态。那边渡边守纲扑过来,架住他的胳膊:“石川大人,一人两个美女,刚才说好的呀!”铃木重朝跟石川更熟络,直接掏出他的钱袋,去找老板叫艺妓去了。
市松任由他们几个留下胡闹,自己带两人和小山田信茂的侍卫一起把醉得人事不省的他送回住处。
次日,众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有信使匆匆送来下间赖廉的信,言道法主本愿寺显如已经决定不插手本证寺传承一事,还提及据可靠消息松平家计划在春耕后进攻东三河。
市松阅罢,心中盘算,现在已进了二月,离春耕满打满算也就半月时间,自己还计划到堺町和伊贺一行,加紧行程的话,应该能在春耕前赶回本证寺。连忙招呼众人吃喝洗漱完毕,收拾行囊,骑马赶奔堺町。
堺町和石山町相距只有四十里,在后世这两地不过是大阪市的两个区而已,沿着纪州街道一路向南,骑马的话一个时辰就到了。不过这里不象石山町那样一马平川,而是是由平原进入低矮丘陵的接壤地带,山顶还有残余的积雪,融化的雪水由低缓的山坡丛林间潺潺流下,汇集成小股的清澈溪流。
年轻气盛的渡边守纲和铃木重朝自从出了石山町就开始不停的赛马,把胯下的马儿折腾得疲累不堪才大声说笑着并辔而行。中间的是市松和石川等人和几名护卫,他们比较悠闲地边走边聊。最后则是一路直喊屁股磨得疼的安井道顿,他毕竟不是武士,骑马的时日太短,屁股上磨破了一层皮,让他叫苦不迭,强烈要求明天再赶路一定得雇一辆车。
作为此时日本最大的港口,堺町的发达甚至还在石山之上,南自萨摩北至越后的商船都云集于此,甚至还有从澳门赶来的南蛮船只,港内帆樯林立,上下货物川流不息,一派繁忙景象。
橘屋的名气,在整个近畿都是响当当的,作为界町最大的铁炮商在最繁华的纪州街道上有一溜五开间的门面房,据说在港区还有独立的仓库。事先接到市松来信的橘屋清兵卫推掉应酬,亲自在店内恭候。他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脸上带着招牌式的笑容,大老远就小跑着迎上来:“哈哈哈,市松大师,石川大人,两位远道而来,辛苦辛苦。”
从上次三河一行后,橘屋清兵卫就没再去过那里,他家的生意主要都是在近畿一带,而且他已经全面接手了家业,事务繁忙了不少。不过自从市松崭露头角攻下藤井砦后,他就一直在关注着三河发生的一切。如果说上次见面时,他只是对市松在工程营造上的才能十分钦佩的话,那后来三河战事中的数次胜利,则让他全面认识了市松这个人——能文能武,少年老成,假以时日定会大放光芒。
橘屋清兵卫把市松等人请到一间精室之内,唤仆佣送上清茶:“诸位请用茶,这是明国出产的上品龙井,是前一阵一位大友家的豪商送我的,轻易舍不得拿出来待客。大家品一品味道则么样!”
看到这间布置整洁雅致的精室,品着杯中茶香袭袭的龙井,市松等人不禁佩服这位大豪商的人生态度,真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知情识趣之人啊!
石川半三郎闲不住,眼光四下打量,看到桌角有一纸盒,上面是花里胡哨的南蛮文字,不禁十分好奇地盯着瞅起来。清兵卫见状,拿起纸盒,从中抽出一根雪茄递给石川半三郎:“石川大人,请大胆尝尝,这是我最近从南蛮人那边淘弄来的上等货。”
石川好奇地抽出一根,学着清兵卫的样子,用灯火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连咳带呛,涕泪横流。
“咳。。。咳,这是什么鬼玩意儿。。。这个味道。。我的肺跟着火了一样”
众人都哈哈大笑,铃木重朝也向清兵卫讨了一根,点着了轻轻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清烟:“啊哈,劲儿比我上次抽过的老旱烟柔和多了,还有一股清香,不错!”他作为佣兵,这几年东奔西走,见多识广,比光窝在三河乡下的石川半三郎经历丰富不少。
石川一看嘴上刚长毛的铃木重朝倒抽得像模像样,心中十分不忿,眼珠一转,拍了拍脑袋,给在场的人一人发了一支,看到渡边守纲等人也咳嗽连连,这才高兴起来,乐呵呵地开始学着享受自己这支雪茄。
渡边守纲突然瞪大了眼珠子,指着市松,发现新大陆一般地叫起来:“哇!市松,你居然一点都不咳嗽?看样子还很享受。。。。”
市松笑眯眯的夹着一支雪茄,故意要逗渡边半藏一般,深吸一口,在他眼前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这次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橘屋清兵卫竖起大拇指:“市松大师真是个人才啊,筑城、打仗都无师自通,现在连抽雪茄也都这么厉害,清兵卫佩服!”
石川半三郎甚至过来揪市松的脸:“我怀疑你不是市松,是出云神社里会说人话的老狸猫变得,呔,还不现原形!”看到市松被揪得愁眉苦脸的样子,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不像橘屋清兵卫把雪茄当成一种嗜好品,市松更关心这个能不能带来滚滚的财源,要知道在他的前世,烟草行业是最暴利的行业,没有之一,比搞房地产利润要高几倍都不止。
他过瘾地吸了一口,望着清兵卫道:“你觉得烟草这种生意怎么样?有没有搞头?”
橘屋清兵卫对这个生意不怎么看好,摇摇头道:“这个东西抽的人少的很,我也就是好奇地弄两盒来尝尝,现在这个世道,兵荒马乱,人都吃不饱,谁有闲钱抽这个?雪茄的生意都掌握在南蛮人手里,他们带来的量也很少,主要是供自己抽。”
市松对他的答非所问很无奈,重复道:“我说的是卷雪茄的烟草啊,如果我们自己种烟草的话,无论是卖加工后的烟叶,还是卖卷好的雪茄,应该都有赚头吧?”
“噢。。。”橘屋清兵卫总算明白过来。“听说吕宋那边盛产烟草,明国也有人在种植,不过日本有没有还真不知道。这样吧,我托人打听一下,看能不能从明国弄点烟苗回来。我想这个生意就是能挣钱,也是既少又慢,跟铁炮生意不能比。”
“我不这么认为。。。”角落传出一个反对的声音,头缠绷带却一点不耽误抽烟,原来是安井道顿,他的屁股因为骑马磨脱了皮,不敢跪坐,只能在角落里站着了。
“铁炮生意的利润确实丰厚,但肯定不是赚钱最多的生意。当今天下论规模的话,最大的生意有三个,一个是大米,一个是青苎,还有就是盐,其规模远远在铁炮生意之上。
毕竟铁炮价格昂贵,大名中间真有钱大量购置的没有几个。而大米之类的生意就不同,只要人活着,无论贫富贵贱,人人都要吃饭穿衣,没有一天能离得了,虽然利薄一点,但销量巨大,日积月累下来就是个庞大的数目。所以,我认为衣食住行的生意才是赚钱最多的生意。
至于烟草,既然南蛮商人不远万里运来,那肯定还是有大油水的,否则那些南蛮鬼不是脑子有毛病吗?刚才橘屋阁下也说了,南蛮人离不开烟草,大部分都自己吸了,如果天下人对烟草的依赖都到南蛮人那个程度,那想必也会成为天下最挣钱的生意吧。”
没想到这个一直被众人忽略的胖子谈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连不怎么懂作生意的渡边半藏等人都觉得很有见地,市松更是对他刮目相看,这样的人才居然被石川打了自动送上门来,看来自己还真是走了****运。
橘屋清兵卫闻言也是若有所思,立直身子对安井道顿恭敬地行了一礼:“清兵卫多谢指教,阁下在生意上的见解高人一等,将来必然是名震天下的大豪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安井道顿急忙跪下回礼,腿刚一挨屁股,就“嗷”地叫了起来,刚才实在是太投入了,居然忘了自己的屁股已经磨脱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