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些楼车还颇有威力,把敌军的弓箭压制的不轻,也不枉我连夜督造,劳神费力,在运来的路上还把头磕了个大包”。阵中观战的本多正信很是欣慰。
“哈哈,是啊,本多大人真是居功甚伟!有了这些庞然大物,我们手下的足轻们都免受不少损失。”说话的是鸟居四郎左卫门,他是本证寺附近的小豪族,这次领了三十名农兵来参战,见楼车立威,欢呼雀跃。
“以此等利器破妙源寺,何异于牛刀杀鸡!就是,我要是酒井正亲,肯定就打出白旗,乖乖地束手就擒。都说跟着市松大师能打胜仗,老朽以前还不信,现在看到这楼车,谁要是不信我大耳光子扇他。”另一小豪族中岛六郎附和道,他来自上宫寺,是寺领中岛村的地头,这次带了二十族人过来。
市松对他们的阿谀奉承置若罔闻,不过也不出言斥责。这次他能聚齐一千八百军势,这些小豪族们出力甚大。当日他初破藤井砦,兵不过二百五十人。攻下西尾城后,吃过了钱粮不足的苦头,他也没敢再扩编多少,只是增加到三百而已。不过上次攻打西尾城时,荒川义广等有出力的豪族都收获颇丰,尝到了甜头。因此听闻要打妙源寺这个百年大寺,一想到和尚们的富庶,豪族群起景从,纷纷带兵来投,合本证寺和上宫寺两寺之力,才聚得这一千八百人马。
昨日晚间军议之时,众豪族们为了先锋之位差点没打起来,谁都知道,先登入城的赏格最高,而且这妙源寺毕竟是个寺庙,防御跟城砦不能比,所以先锋之位就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加藤党的首领加藤教明甚至和荒川义广提出要比武决胜负,把荒川搞得实在下不来台。最后还是抽签定胜负,加藤教明胜出。
“敌军用火箭烧之不成,恐怕会派兵出来放火,不得不防啊”本多正信对市松附耳说道。
市松早已有了安排:“我已传令给加藤教明,让他领了五百足轻在楼车附近严加戒备,还让铃木重朝领了二十名铁炮众相助!”
加藤教明得令后,带领本部人马,斜举竹束,防御流矢飞石,将楼车团团护住。
妙源寺中,天野康景的主动请缨获得了酒井正亲的允许。高力清长急令弓足轻速射三轮,将一揆军的弓箭和铁炮攻势暂时压住。接着寺门大开,天野康景领二百松平军直奔楼车杀来,其中有三十人一手太刀,一手火把,背负盛有火油的竹筒,只需将防御士卒杀退之后,将火油浇在楼车之上,以火把燃之即可。
“放箭,两轮直射!”弓足轻侍大将内藤清长下令,他是内藤正成的叔父,祖传弓术惊人,冈崎之败后一直在上宫寺和松平家对抗,此次被胜祐推荐给市松,负责弓足轻的指挥。楼车上能容纳的弓足轻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都站在成排的竹束后面向寺内漫射,此时得令,纷纷直接瞄准天野康景放箭,将打头的足轻们射倒一片。射过两轮后,内藤清长就带弓足轻向后撤退,把战场让了出来。加藤教明忙率手下上前阻截,两军在楼车前不远处接战厮杀起来。
天野康景一马当先,杀奔最近的楼车,一揆军不敢直接挡在奔马之前,纷纷避开,从侧下里举竹枪便刺,天野康景太刀挥出,枪头俱被削断。很快领兵来到楼车之下,将其点燃,火焰冲天而起,烧得木头噼啪作响,顶上的士兵无奈,纷纷跳下,摔在地上腰断腿折,更有身上沾上火油的,满身火苗,在地上嚎叫翻滚。天野康景不敢稍作停留,立即打马直奔
下一辆而去。
加藤教明亲自带兵将其截住:“天野三郎兵卫,可认得我加藤教明!松平家康对佛祖不敬,迟早要下十八层地狱,你何苦以身相殉?”
天野康景大笑一声,拔刀便砍:“我自幼跟随馆主大人,不知道什么佛祖,只知道你们是三河松平家的罪人!”
加藤教明正待举枪迎上,只听轰的一声,天野康景的战马被铁炮打伤,开火者正是铃木重朝。他早就瞄准多时,俟天野马速稍减,一铳轰个正中。战马吃痛暴起,把天野康景从马上扔出老远,甲胄沉重加上摔得不轻,竟然动弹不得,身边亲兵赶紧将他扶起。铃木重朝已经领兵逼了上来。
天野康景抢刀在手,爬起来就向铃木重朝冲去,到跟前才发现他左手持刀,右手却是一柄短铳,只见火光一闪,一声巨响,天野胸口仿佛被巨石砸中,口吐鲜血,一口气上不来,载倒在地。
铃木重朝挥刀就要斩下他的首级。被加藤教明伸手给拦住了:“铃木大人,既然能生擒何必取他首级,他和我是故人,你就饶他一命吧。”铃木重朝也觉得自己击伤天野之举有抢加藤之功的嫌疑,毕竟人家才是正牌前锋,便收刀在手,对加藤教明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加藤大人把他擒下,战后交给市松大师发落吧。”加藤身后足轻一拥而上,把天野康景打晕捆绑。
眼见主将被擒,出城突袭的松平军足轻们纷纷向寺里退去,一揆军或混杂其中、或紧随其后,酒井正亲正要下令让手下打开寺门让败军入内,身边一人劝阻道:“酒井大人,不可开门啊,后面追兵甚众,恐尾随败兵而入,则众人性命不保矣!”
出言者名叫水原义清,是西尾城的一个小豪族,和酒井正亲关系向来不错,出征东条时他因病未能跟随,西尾城落后不久,带着十几名手下来投,更将正亲之子酒井重忠的首级奉还,自言是倾尽家财从石川半三郎处购得。
当时酒井正亲刚刚移驻妙源寺,急需重整人马,扩充实力,因此对水原义清也并未拒之门外,何况人家又带了儿子的人头来。这水原义清后来又发动了不少西尾豪族来投,因为他们在那里实在混不下去了,本以为过去酒井正亲刮地皮就够厉害了,可和新来的城主石川半三郎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些人的家财都被倒行逆施的石川以各种借口强占去,却敢恨不敢言,只能举家来投酒井正亲,希望他能起兵夺回西尾城。这些来投的豪族共有五十余人,被酒井正亲编成一军,就由水原义清为首。
且说酒井正亲听了水原之言,正在犹豫,素以仁厚宽和著称的高力清长怒斥水原道:“天野大人已被擒,我等焉能置他手下于不顾,让他们惨死于眼前?开门!若有追兵尾随我高力清长愿带兵阻击!”当即下令打开寺门放败军入内,自己率一百人在门外阻击。
正在此时,寺内前殿、后殿、藏经阁等处火头四起,妙源寺主持惠心急忙命协防僧众都赶去救火。见寺内起火,松平军军心大乱,市松等人大喜,命加藤教明率众攻打寺门,荒川义广及各家豪族用木板越过寺外土堀,搭云梯蚁附攻城,一时之间,两军在寺门外和寺墙上展开混战,杀作一团。
酒井正亲忙提刀上前督战,水原义清带数名武士紧随其后,趁其不备,一刀斩下,可怜松平家宿将,酒井雅乐助正亲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身首异处。水原将正亲的头颅高高举起,大呼:“酒井正亲已被我水原义清讨取、酒井正亲已被我水原义清讨取。”正亲的心腹武士纷纷从四处杀来,想夺回首级,谁知这个水原滑头的很,直接跑到一揆军最多的地方,将守军砍杀干净,大呼:“我乃市松大师帐下水原义清,奉命斩酒井正亲于此。”既然他报出市松之名,一揆军也不敢伤他,直接把他送到市松面前。
“哈哈,阁下辛苦了,弃暗投明,斩敌主将之首,今日攻下妙源寺,你是第一功啊!”虽然素不相识,市松还是对水原大加赞赏。
“哪里,哪里,我只是奉百地丹波守之命而已。”水原义清没有独居其功,而是提到了伊贺忍者首领百地三太夫,言道他年轻时受过百地的大恩,这次作卧底在寺内放火并斩杀酒井就是作为回报而已。市松闻言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欠了伊贺众一个大人情。
在市松当初的计划里,是想请如山雇佣来的伊贺崎道顺出马,到妙源寺放火。但他亲自去向伊贺崎道顺请求时遭到了拒绝,并被告知忍术其实不是万能的,如果没有内应,哪怕是百地三太夫亲临,也很难进到驻军防备森严的妙源寺。
不过后来很快伊贺崎道顺又来见市松,说首领(百地三太夫)对他的计划很感兴趣,会想办法派人配合他,至于用什么方法,要市松付什么代价,伊贺崎道顺说也他不知道,到时候自然揭晓。
现在总算是揭开了谜底,百地三太夫通过水原义清这个卧底,火烧了妙源寺,斩杀了酒井正亲,可谓是替一揆军出了大力。这个老头子的巨大能量和神秘作风不禁让市松对他充满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