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家康在远处看到土屋长吉惨死于半之丞枪下,义愤填膺,纵马赶来,对半之丞和渡边守纲大喝道:“蜂屋半之丞、渡边半藏,你们两个逆贼居然杀此忠臣义士,来来来,举起你们的长枪,都冲着我松平家康来吧!”
两人都不愿面对昔日旧主,当下对望一眼,心有默契,同时提枪转身,往外杀去。家康身边的松平家武士怎肯让这二人来去如此从容,纷纷挥舞刀枪加入战团,将二人围在中间。
渡边守纲认得为首一人是水野藤十郎忠重,是水野信元之弟,也就是家康的舅舅,其余的还有中根喜藏、鹈殿十郎三郎等,当下冲他大喊道:“水野藤十郎,放马过来,看一看你能在我渡边半藏手下支持多久。
水野忠重才不会傻到和“枪之半藏”单挑,哂笑道:“渡边半藏、蜂屋半之丞,对你二位的武勇我水野藤十郎素来景仰,知道单打独斗不是你们的对手。如今两军对垒,请别怨我以多欺少,大家别客气,都一块上啊!”其他几个武士也作如此想法,一拥而上,刀劈枪刺,齐向这二人招呼。混战之中,渡边守纲被鹈殿十郎三郎一枪刺中了肩膀,虽然有胴丸保护伤口不深,仍然鲜血直流,他无暇裹伤,忍痛咬牙苦战。
渡边守纲之父高纲眼见儿子受伤,爱子心切,和好友笕正重一起,带着守纲部下足轻舍命的冲进来接应。这帮足轻都是市松当初军训过的老底子,参加过藤井、西尾之战,对上家康的精锐毫不逊色,居然被他们冲开一条血路,来到二人身边。渡边高纲更是一枪刺伤了鹈殿十郎三郎,替儿子报了一箭之仇。
一直紧随家康左右的内藤正成箭术高强,眼见渡边高纲和笕正重二人勇不可当,拉弓如满月,连珠般射出数箭,将二人射伤。渡边守纲一见父亲受伤,不敢恋战,和半之丞一人背起一个,领着手下足轻急忙撤退。水野忠重等人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正急行间,蜂屋贞次领手下士卒赶来接应:“半藏,伯父伤势如何?你赶紧带他回胜发寺救治,我来断后。”当下横枪立于路上,将追兵拦下,渡边守纲则按照计划好的路线,领军退入荒子山中。
水野忠重见拦路的是蜂屋贞次,知道他武艺不在渡边守纲之下,有些心中发怵。看看身边众人无一好手,不禁暗暗后悔自己追得太快了,硬着头皮举枪来战。
蜂屋贞次好像看出他心中的怯懦,举枪架住他的进攻:“水野藤十郎,毕竟曾都在松平家为臣,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苦苦相逼呢。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地带兵回去吧。”
“对,得饶人处且饶人”水野忠重好像找到了说服自己的借口,收起长枪,对众手下道:“敌人势大,我们回去多会合些人马。”
小将松平金助正带十几名足轻追来,见到水野忠重居然回转了:“水野大人,你不是带兵去追渡边守纲和蜂屋半之丞吗?怎么回来了?”
“敌人逃入荒子山了,山路崎岖,马根本跑不起来,我赶去向主公回报。”水野忠重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又小声地加了一句:“蜂屋贞次领人在前面断后,他武艺高强,我为稳妥起见,回来再多带点兵,你等会和我一块去吧?”
“哈哈,一个蜂屋贞次就把你吓成这样。”年轻气盛的松平金助没有领他的情,还有些笑话他胆小的意思,“一揆军大败,我军正乘胜追击。蜂屋贞次是一揆军的干将,抓住他可是大功一件。水野大人,我立了功你可别羡慕我啊!”
水野忠重被松平金助的嘲讽气的脸色发白,不过他努力地压住情绪,居然露出了笑容:“呵呵,那你先去追赶,我禀报了主公就来。”心中暗道: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不晓得蜂屋贞次的厉害,拿老子的好心当驴肝肺,早点赶去触霉头吧!
松平金助很快追上了蜂屋贞次,挺枪在手,大喝一声:“蜂屋贞次,你这个浪得虚名之辈,有胆就别落荒而逃,让你领教我松平金助的厉害,还不受死!”
蜂屋贞次对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很不感冒:“小小年纪,口出狂言,本多忠胜和平岩亲吉见到我都不敢这么说,你算哪根葱?难道家里没教你做人的道理?让我看看你的斤两吧!”
两人交手刚两个回合,松平金助就后悔了,蜂屋贞次力大枪沉,变招速度还快得超出他的想象,可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他又勉强招架了两下,眼看着对手闪电般一枪捅进自己的胸膛。松平金助听到自己肺里的气体嘶嘶地冒出来,嘴里鲜血不断涌出,他看到了蜂屋贞次脸上嘲弄的笑容,想起这表情和水野忠重刚才的笑那么相似,奇怪的是,他倒不怎么恨蜂屋贞次,却更恨该死的水野忠重!这就是松平金助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蜂屋贞次把长枪拔出,看着死不瞑目的松平金助,伸手把他的眼皮合上:“年轻人,如果有下辈子,说话不要那么嚣张,你会活得长一点!”拔出腰间太刀正要割下首级,远处数骑奔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松平家康。“唉,真倒霉啊,居然遇上他了,我还是走吧”不想和家康照面的蜂屋贞次叹了一口气,把太刀入鞘,扛起长枪,纵马而去。
“蜂屋贞次!蜂屋贞次!你给我站住。”看着蜂屋的背影,家康不死心的扯着嗓子大喊了两声,他赶来就是要劝说这员虎将重回麾下,没想到对方根本连搭话的机会都不给。家康看着松平金助那逐渐冰凉的尸体,懊恼地对手下吩咐道:“把松平金助的尸体运回去厚葬!以后遇到蜂屋贞次和渡边守纲等人,不要逼得太紧,小心打虎不成反被虎伤!”
大久保忠俊骑马赶来,向家康汇报战果:“我军获首级二百三十个,俘虏近三百人,自身伤亡约为敌人的三成,可谓大获全胜!此次一揆军折损近半,士气低落,我认为不如合轮田与冈崎之兵,直取胜发寺!还请家主定夺。”
听到胜报,家康心情稍好,不禁称赞道:“这次大胜,忠俊你居功甚伟,不愧是家中宿将,是松平家的中流砥柱啊!”又夸奖了身边的板仓胜重一番:“四郎右卫门,这次大胜你的诱敌之计功不可没,正是有你们这样的忠臣智士辅佐,松平家才能扫平****,再度复兴,这次打下胜发寺后,本家一定要重重的赏赐两位!”当即下令,由大久保忠俊总领轮田与冈崎兵马,攻打胜发寺。轮田城防御仍然由大久保氏负责,自己和板仓胜重等人返回冈崎城。
众人正要拔马调头,突然看到矢作川对岸西北方向冒起滚滚浓烟。“那里应该是妙源寺的方向,出了什么事情?”家康大惊,连忙命人去打探。半个时辰后,一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信使被带到他面前:“小的是酒井正亲大人派来的信使,妙源寺被本证寺和上宫寺联手围攻!在我之前还派过三波信使,都被敌军的忍者截杀了,小的扮作当地村民才逃过一劫!”
原来就在昨天夜里,市松领着一千足轻和五十名铁炮众,在夜幕的掩护下,到达上宫寺。这些足轻是本证寺和云川砦、藤井砦的全部机动兵力,铁炮众则是从石川那里借来的。除了主持胜祐和其子信祐早已知悉外,上宫寺从上到下,从和尚到豪族,都对市松领军的到来十分意外。
其实就在获悉胜发寺诸豪族将攻打轮田城之日起,市松就在策划这次上宫寺之行,为此他早已数次秘密拜访过胜祐和信祐二人,商定了两寺合兵攻打妙源寺的方案,只是为保密起见瞒着寺里其他人而已。小豆坂之战当日,在得到冈崎城已经派兵渡河的确切消息之后,市松马上和信祐合兵一处,共一千八百人攻打妙源寺。
妙源寺现在驻军主要为酒井正亲和高力清长、天野康景所部足轻约八百人。酒井正亲自西尾城丢失后,受家康之命率手下残军移驻妙源寺,负责攻打上宫寺事宜,高力清长二人作为辅助。
一揆军来势汹汹,刚出上宫寺不久,酒井正亲三人就得到了消息,当下不敢怠慢,纷纷召集手下人马,布置防务。高力清长和天野康景都是干练之才,冈崎之战后又一直在妙源寺负责对上宫寺的攻略,加高加厚寺墙,营造箭橹土垒,把此地经营得铁桶一般。三人相信据寺而守,手中的八百人对付一揆军的一千八百人绝对是绰绰有余。妙源寺主持惠心也又一次亲自敲响寺内大钟,集中了全寺僧众,各持刀枪,驻守寺墙之上,协助松平军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