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去了趟陌生的地方就发生变化,也不会因为笑话一般的梦碎了就从此变得多愁善感。所以,如宝还是那个如宝,山西巨富、晋中土匪黑老西的女儿,骨子里皮囊上流着关西土匪血液的彪悍女子。
从太原回来,黑老爷开始变本加厉地给如宝介绍男子,不是督军的儿子,就是世绅的外甥,最次也是个老举人的孙子。不仅如此,黑老爷还开始往家招呼,像是生怕如宝嫁不出去一样。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如宝正晃着腿坐在屋子里纳鞋底子,如宝娘死得早,没人教她女红,所以,如宝就跟着老管家婆娘学会了纳鞋底,不过土匪家的婆娘鞋底子纳得可没那么精贵,大锥子一针一针戳得剜人眼珠子一样。如宝正剜着起劲儿,小丫头跑进来,对着她说道:“小姐,张少爷在前头等了你半天了,老爷让我来教你过去陪着坐一会儿。”
如宝冲着正堂的方向白瞪了一眼,嘟着嘴说道:“让他们说好了,本来那男子也不是来看我的!”
“咋地不是来看你呢!”小丫头也坐在床边和她一起晃着腿:“他们都是来求亲的,不是看你是谁看了?”
如宝哼了一声:“他们看上的是我爹的这些家产!”
小丫头眯眼想了想:“就算是看上了老爷的家产,但是他们也得娶了你才行吧。”
如宝“嗯”着点了点头。
小丫头开口道:“那小姐你就更得去看看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娶了你,以后就要和你睡啊!”小丫头一脸严肃道:“要是以后一起睡的话,一定要选一个中用的!”
如宝放下手中的鞋底,疑惑了一秒钟之后问道:“那……啥样是中用的?”
小丫头瞪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然后趴在如宝耳朵上小声说了几句。如宝的眼睛本来眯着,然后越瞪越大,脸上的表情也从懵懵懂懂,变成了赤裸裸地新奇。
小丫头说完,如宝问道:“你咋懂这来多了?”
小丫头也不知道害羞,得意道:“我见过好几次呢!”
“在哪儿?是谁和谁了?”
“就是管家和他婆娘呗。”小丫头道:“有好几次是大白天呢!老爷找管家,我就去他屋里叫他。结果就看见他只穿着个汗褂子,站在炕沿边,他婆娘跪在床上撅着屁股,两人都没穿裤子。管家就在那儿一挺一挺的,他婆娘就一直嗷嗷地嚎。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俩打架呢,后来还是二狗子告诉我他们是在干那事儿!”
如宝听得有些脸红心跳,她咽了口干漠,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冲进爹屋子时,她爹也正压在二娘身上,二娘也是嗷嗷地嚎。
想了想,如宝问道:“为啥婆娘在嚎呢?是不是挺难受的?”
小丫头摇头:“才不是呢!那是舒服的,就像咱家黑花吃饱了喝足了躺在猪圈屎堆子里晒太阳时一样,舒服的直哼哼!”
言传永远不如身教,尤其是这种事儿,其中精妙更得自己体会才能知道。正在如宝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白胖后生走了进来。
“表妹!”白胖后生对着如宝咧嘴就笑,他本就嘴大眼小,这么一笑,更加像是蒸的过火的白馒头,咧了一道缝。
如宝一阵心烦,翻着白眼儿回道:“谁让你进我屋的!”
那白胖后生一愣,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
小丫头有眼力,赶紧给他搬椅子坐。白胖后生将自己塞进椅子里,笑着对如宝说道:“表妹,好几年不见,你越来越俊了!”
如宝狠狠戳着鞋底,咬着后槽牙说道:“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我爹要找的上门女婿,以后生的孩子得姓黑,你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要是入了赘,你奶奶还不气死!”
白胖后生那个生气啊,可是他又没办法爆发,谁不知道黑老爷是混不吝的土匪出身,谁不知道他女儿是个更加不吝的刁钻丫头!
如宝见他不说话,心里不禁十分得意。
白胖后生梗了梗脖子,青紫着脸说道:“如宝,我是真心喜欢你!为了你,入赘我也愿意!”
如宝抬头瞟着他:“你喜欢我什么?”
白胖后生使劲想了想,又想了想,才开口道:“你长得俊俏,心眼儿有好,还会纳鞋底子。”
还不等如宝有何反应,小丫头就已经笑了出来。如宝纳的鞋底子全是线头疙瘩,能硌死人。
白胖后生尴尬又生气地瞪着小丫头一眼,如宝叹了口气说道:“入赘了,就是我黑家的人,到时候是生是死,是阉是割,你老王家就再也管不着了!”
如宝话还没说完,白胖后生活生生打了个冷战,肥腻腻的脸上滴下汗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黑老爷专门将如宝叫了出来,桌上坐着黑老爷、二娘还是白胖后生。
黑老爷笑着说道:“如宝,你喜来表哥大老远从榆次来看你,准备在咱家住一段日子,你一定要好好陪陪你表哥啊!”
如宝皱着眉看了喜来表哥一眼,只觉得他此时含着一口红烧肉的模样就像猪圈里的黑花。
喜来是如宝她亲娘外表哥家妹妹的孩子,二娘似乎也不太喜欢,她拧着眉头看着喜来说道:“喜来啊,我听说你家在榆次开得矿砸死人了是不是?”
喜来本来吃的红光满面的脸顿时青了,他慌忙说道:“哦……是砸死了几个人。”
“我听说你家矿已经被官府封了?”
喜来的脸已经青中带紫:“那个……也就是装装样子,等刁民们不闹了,就又开了!我奶奶正打点呢,打……打点的差不多了。”
“那得封多久啊?”二娘真是毫无眼力,更加没有一丝对喜来的同情心:“我听说咱们山西来个了姓金的钦差,专门就是查矿的!还听说这钦差软硬不吃,可吓人了!”
喜来已经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黑老爷白瞪了二娘一眼:“啥钦差!皇帝都没球了,哪儿还来得钦差!”
听了这话,喜来终于将口中的肥肉咽了下去。如宝漫不经心道:“表哥啊,你说你家现在都出了这么大乱子了,你怎么不在家帮你奶奶,跑我家闲住来了呢?!”
……
第二天一早,喜来没走,如宝却不见了。黑老爷急的一双眼睛像要杀人一般,小丫头一脸委屈地,搓着手,活动着腮帮子说道:“小姐说回山里看奶奶了,让您不要担心,她住几天就回来!”
她一边说,心里一边骂道,小姐下手太狠了,不是说做戏给老爷看吗,可这破抹布真往嗓子眼儿塞啊!
如宝自己骑着马熟门熟路就进了太行山。这山里33个山头都是老黑家的根据地,这些都是当年太爷爷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山寨,所以即便太爷爷死了这么久,山寨都没有荒废,这是黑家的发源,丢了山寨就是忘本!
刚到五峰山下,巡山的小子就看见了如宝。如宝刚想打招呼,那小子像见了鬼一样转头就往山寨上跑。片刻之后,五峰山的二当家胡一刀就冲了下来。
“大小姐,您这消息也太快了吧!”胡一刀一脸紧张的都快哭了。
如宝不明就里:“什么快?快什么了?”
胡一刀结结巴巴道:“兄弟们不知深浅,昨天巡山的时候见有人在咱们矿上贼头贼脑地溜达,便抓了回来,现在正关在地窖里呢。”
“那有啥稀奇的?不就是抓了个人嘛!”
“那人……那人姓金……说是……北京……羊痿长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