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鸡鸣过了两声,宝衣才慢悠悠起了。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晚的一个懒觉了。阿月几个是粗使,早起了去做活儿。宝衣如今是二郎屋里伺候的人了,每日的活儿不知道要少了多少,便无需那么早起。
唐朝的百姓惯常是吃两餐的,褚府是高门,主子们倒是吃三餐的。可也没有奴才都吃三餐的道理,从前她日夜颠倒地在片场忙活的时候倒还没觉得这吃饭有这么重要,如今每日定死了只得吃两餐,她倒有些不习惯起来,刚开始的时候每每晚上觉得饥饿难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是以这滋味实在不咋地的胡饼,也只能就着碗清水吃了。宝衣狠狠咬了一口,牙根瞬间一酸。入口实在有些糙,可上面还缀着几粒芝麻,还热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慢吞吞地咀嚼着,倒也吃出几分香甜来。这自然不是加了糖的缘故,这年头糖这么金贵的东西,哪里舍得给些不值当的奴才们享用的。
如果没有人那么没有眼力劲儿的来打扰,宝衣想,这顿早饭还算是很圆满的。
可有些戏码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今日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哟,我倒是谁,原来是二郎眼前的红人宝衣阿姊啊!”来人正是大厨房的管事婆子之一—顾春。原先的宝衣刚一入府,她便替自己的儿郎相中了她。可没成想,这小丫头不识好歹的很,竟然一口就拒绝了她,惹得她在一群丫鬟婆子面前好没面子。顾春从此便把宝衣给恨上了,她穿越以来天天都要在厨房受她一顿好气。无非是说些瞧不上她儿郎看她能配个什么好货的狠话,宝衣从前不与她计较,她自己说了一通没趣便也自去做活儿了。
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同,顾春想这臭丫头不声不响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她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儿急待着发泄出来。横竖二人梁子早结下了,她也不怕她在二郎跟前使绊子,也不看看她顾春是什么来历,她可是二郎乳娘家的姊妹,虽说她那没福的妹妹已经不在了,可这褚府到底还是能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思及此,她便削尖了嗓子道:“怎么着,阿姊这是攀上了高枝儿,眼里便没有我们这半只脚踏着棺材板的老婆子了么。”顾春看着不过三十四五的年岁,哪里就是要进棺材的了。
“顾大娘这是哪里话,若是大娘没有旁的吩咐,奴这便要去方圆斋当差了。”宝衣不欲多呆,只神色恭谨地回话,不怒不嗔。
“哟!上赶着到阿郎跟前去露脸么,可还有什么狐媚的招数没使出来。”顾春这话也实在是太难听了,宝衣再没有脾气也站着不说话,只瞪着顾春。
顾春心里一阵发虚,这丫头这么瞧着倒是挺有架势的。摆给谁看呢!不过就是阿郎抬举了一丝,就这样端着拿着的,当她顾春好欺负么!
“这是怎么了?”温柔的女声传来,来人正是顾春的死对头黄玉,二人同是厨房的掌事婆子,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二人面上还好,私下里早是水火不容。
黄玉平日里对一众小丫鬟很是亲厚,待宝衣也还不错,可宝衣对她也是淡淡的,原因无他,这个黄婆子总喜欢在她被顾婆子欺负的狠了站出来帮她,生怕人不记得她雪中送炭的恩情。都是一个院子里待着的,能不知道这发生了何事么,是以宝衣便没有那个心思跟这样人做门面功夫。
“见过黄大娘。辰光不早了,宝衣这便要去方圆斋当差了。”她不带表情地说罢,便径自去摆还了碗,朝方圆斋去了。
黄玉与顾春自不能拦她,二人皆有些怔怔,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黄玉,收起你那套调调吧,平白摆了给谁看呢!”顾春向来不买她的帐,没事就充好人,假里假气的,她最是看不过了。
“阿姊说的这是什么话?这里除了你我还有他人么?”就是摆给你看,最好恶心死你,成天以为自己了不得,端着个二郎乳娘娘家人的架子,是有多金贵的身份啊!
“你!”要论耍嘴皮子,顾春自是比不上黄玉,这要是在平日,顾春便要撒起泼来了,可今日不同,黄玉同样在宝衣那里碰了个软钉子。她心里畅快的很,便不稀得与她多啰嗦,哼哼笑着自回了灶间。她甚至觉得宝衣也还是有点眼力价儿的,虽然没能瞧上她的好儿郎,可好歹还知道那黄玉不是个好的,心下对宝衣的成见也淡了许多。心里还暗暗决定回头见了她要给些好脸色,毕竟人家可是阿郎跟前的人了,还是莫太交恶的好。
不知,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