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云觉得有些不习惯,如今老康的女儿佳娘成了她的侍女,“陆娘子”长,“陆娘子”短的跟在她屁股后头,好不亲热。
裴九刚回自己府里,老康急着把这几年来的成果报告给他听,才吃过午饭,便关进了书房里。
陆浅云坐在床上,佳娘再给她整理衣物,其实不得不说,给人伺候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虽然这佳娘爱聒噪了些,可却一派天真,让她想起了阿月。阿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回了家应该又过上了大家闺秀的日子了吧,她兄长看起来对她挺不错的。
其实阿月也爱同她说话,只不过那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佳娘,这完全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陆娘子,你怎么才这几件衣裳,还都是同式样的。还没有奴的衣裳多呢!”佳娘皱着眉看着她,忽而又眼前一亮,“莫不咱们现下便去坊市买几件现成的吧。”
其实陆浅云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少的可怜,可她从前是褚府的奴婢,才不过几件统一的衣衫,哪里能打扮自己。如今么,虽则她也很想去坊市买几件时下时兴的衣服,女人嘛,哪里有不爱漂亮的衣服的,可她身无分文,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见陆浅云苦笑着摇头,佳娘有些失望。“去嘛,娘子,奴都有好些时日没有去坊市了。”若是娘子说要去,阿娘定会同意的。
看着她一脸的期待,陆浅云有些动摇,可是:“我身上没有银钱。”
佳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哈哈大笑道:“陆娘子!银钱自然都在账房的,可若是娘子要出门去,阿娘自会给娘子银钱的。这事体就包在奴身上了。娘子就放心吧。”说着便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佳娘果然办事迅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折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个钱袋子,样子并不出奇,只看着却沉甸甸的。
“阿娘给了五两银子,并八十文铜钱呢。”佳娘很高兴,阿娘说陆娘子虽未与郎君成亲,可到底是郎君的人,自然得同正经主子来待得。让她好好给陆娘子挑几匹时兴的料子,再买两身体面的成衣。五两银子可顶得农家一年多的花销了,不过佳娘自小也没短过衣食,只是花五两银子制几件衣裳也还是没有的。是以,她多多少少有些兴奋,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又能去坊市了。
上回坊市集市,阿娘硬是不让她去,她难过了好几天。这下好了,佳娘忙催着陆浅云出门,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们便出现在了坊市的市口。
别看佳娘小小年纪,居然也会架驴车,比人力走可是方便多了。陆浅云还是头一回坐驴车,还颇有些像在现代乡下做拖拉机的感觉。这么行走在阳翟城内,倒还颇有一番情致,起码那些平日里看着稀松平常的树木花草,民居行人,此时都变得鲜活可爱了起来。陆浅云觉得整个心境都开阔起来,把所有烦恼都抛出了脑后。
驴车是不让进坊市的,只能在坊市口的马房里拴着,阳翟的坊市街道较窄,人流又大,若是车马进了,便旋不得身了。佳娘栓好了驴车,跟着陆浅云进了坊市。
阳翟的坊市其实很大,有横竖相差九条街道,皆是商家。民居全在各自的坊里,就像横潞坊一样,大多数褚姓人家都住在里面,坊内也自带有一些小铺面,即便是到了宵禁时分也还有铺面开着。只密集的铺面还是在坊市里,虽则坊市里能找到几乎所有日常所需的铺面,便是夹缬铺子便有两家,普通的成衣铺布料铺就更多了。
陆浅云还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地逛这阳翟的坊市。
那日见的街头艺妓已不见踪影,但倒还偶尔能见胡姬穿梭的身影,驳领窄袖十分好看。
佳娘带着她进了一家夹缬店,店里的夹缬满满地挂了三个架子,陆浅云有些目不暇接。夹缬这种工艺,据闻早已失传,尤其是这样精美的彩色夹缬,这在现代是决计看不到了。
陆浅云近乎膜拜地看着眼前的画卷,视线被一块夹缬的图案吸引。那是一对男女挑灯相会,男深情女娇羞,而且好象双腿交缠,画面凝练而逼真。陆浅云羞红了脸,刚转开头,却见佳娘已指着那副夹缬同老板谈起了价钱。
佳娘最爱杀价,那掌柜也是头一次遇着如此会杀价还让人气不起来的小娘子,倒也饶有兴致地同她讨价还价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陆浅云何时走出了门。
陆浅云在阳曲药房里坐着,看着对面佳娘急急忙忙地出来,带她择了一个方向去找她之后,她才朝着反方向跑去。
陆浅云加快脚下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脑海中闪过方才那大夫的话“姑娘身子康健,脉搏较常人还有力些。”与她自己诊断的一般无二,可她明明经历了那样的苦楚,一而再地,这绝不是偶然,既然她身体无恙,便定是中了什么她不晓得的毒药。她究竟中了什么样的奇毒,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想逃,想逃离这诡异的一切。她转过一个个巷道,等到自己都辨不清方向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还是在坊市里,且已不知道市口在哪一边了。
她看着眼前的景物,颇有些熟悉,燕兮斋?她怎么跑到了这里?她环顾四周,有些茫然,浑然未觉自己已在某人的视线里停驻多时。
噼里啪啦!突然,一阵响彻云霄的鞭炮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身,忽略了眼角一闪而过的玄青色。
燕云阁?
今日新开张的?这里从前是什么铺子来着,她怎么不记得了?
“各位乡亲父兄,姊妹亲朋。”鞭炮放过,掌柜的在浓烟中现身说话,这嗓音听起来还颇有些熟悉。
“燕云阁今日开张,承蒙众位不弃,多多帮衬。今日举凡入我燕云阁者,皆有好礼相赠。”人群一片欢呼鼓掌,一窝蜂地涌入了店内。那掌柜渐渐被挤了出来。
库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