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狄进显然也看到了陆浅云,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朝她走了过来,在褚府的时候他不是明显摆出了讨厌她的模样吗?
“阿月现下也在里头。”没有过多的言语,即便知道她叫宝衣,他也没有开口喊她的名字。
阿月竟然也还在阳翟?
不消他说话,她已自动跟着他进了燕云阁。
李夙站在燕兮斋里,看着她的背影,她何时又与昭武九姓的库狄家搅和到了一起?她不是一直在魑魅的掌控下吗?怎么竟然多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变数,他冷冷瞥了身侧的唐锦年一眼。
唐锦年背上冒起冷汗,这阿云,怎么一瞬就勾搭了这么多男子,他现下去哪里说理去。
陆浅云跟着库狄进到了后堂,阿月正对着一名少年郎说话,眸如灿星,熠熠生辉。那男子背对着陆浅云,看身量仿佛刚刚抽条,很不是很高。这背影倒有些眼熟,陆浅云暗忖。
“库狄明月,你!”少年郎隐含着怒气与无奈的声音传来,正在变声期的声音听来有些粗嘎,陆浅云挑了挑眉,原来阿月是叫库狄明月,她一直以为她是叫库狄月的。
阿月,库狄明月,才想继续跟他分个嘴上高下,嘴皮子刚动便瞥见了陆浅云两个。
“阿姊!”她像只蝴蝶一般,倏地奔向陆浅云,却在到达之际被库狄进截住。
他一把扶住她的胳膊,面色沉肃地道:“你身子还没好全,如何就这样胡闹,今日的药可吃了?”
阿月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方才药太烫了,我歇会儿再喝。”她揽过陆浅云的手肘娇声道,“阿月好想阿姊,可阿兄总部带阿月去找你。”
陆浅云看着靠在她肩头的小脑袋,宠溺地笑了。“阿姊这不是来了吗?”
“对了,阿姊如何会在这里,是阿兄将阿姊赎了出来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连珠带炮地,陆浅云都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毕竟中间缘由太过曲折了。
库狄进寒着脸没有说话,眸子里却是藏不住的疼爱。至于陆浅云,他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没找到法子去褚府要人,她便自己出来了。这女子,果然不简单,阿月还日日要他去救她,现在看来,他们果然是多此一举了。
“我有什么好给他们为难的,倒是你,怎么要喝药了?”从前阿月的身子最是皮实了,她还总打趣说自己是砸不动的小铁板呢!想来她那嫡母从前也没少亏待她。
阿月想起这个,便要拉着陆浅云好好说道一二了。可身后被忽略的男子显然有些不满意了,他上前几步,站到了陆浅云跟前。
“阿姊。”他压抑着兴奋和激动,眼眶微热。多日不见,他已在变声期,再不敢同阿姊多说话。
陆浅云显然颇为惊讶,“阿慎?你如何会在这里?”他不是在燕兮斋做学徒吗?怎么竟然出现在了这里,看刚才他与阿月说话的样子,仿佛还已经是旧识了。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注意到这燕云阁仿佛也是卖胭脂水粉的,又在燕兮斋对面开铺,这是要打擂台拉客源吗?那田璜在这里的原因就不言自明了,她的脸沉了下来。
无论如何,燕兮斋对田璜都有知遇之恩,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燕兮斋,他都不应该到竞争对手燕云阁里来。他这般作为,说重了,甚至可说是卑鄙的,虽然他年纪还小,可也不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可如今阿月就在她身边,这又是库狄进的铺子,她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只责怪地看了眼田璜,便同阿月一道坐到一边。
库狄进前头刚开张,生意正红火,要过去忙活,他想叫了田璜一道去。却见田璜痴痴地盯着陆浅云,他没有作声,自顾走了。
怎么办?阿姊生他的气了。田璜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他隐约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想解释,却开不了口。
阿月看着田璜的样子,心里有些闷闷地。原来傻田璜也认识宝衣阿姊啊,阿姊不过就瞪了他一眼,他便这样在乎地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田慎独,你站在那干嘛,没见我要同阿姊说话么。”她作出一副气鼓鼓地刁蛮相,连姓带字地喊了田璜的名,陆浅云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阿慎,你先下去吧,我同阿月说会儿话。”见田璜的小媳妇样,她也有些不忍心,等她跟阿月聚完,她定会去找他好好谈谈的。
田璜嗫嚅了几声,终究什么也没说,听话地退了出去。
“阿姊,你这些日子在褚府可还好吗?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阿月有些紧张地握着陆浅云地手,虽然阿姊看起来好好的,也保不齐那些人会给她下慢性毒药啊。
见阿月问得如此古怪,陆浅云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了什么?
“并无甚平常,为何这么问?”她温柔地冲她一笑,想缓解她的紧张,又忽而想到什么似得,问道,“你为何要吃药?”
“阿姊有所不知。”阿月这才娓娓道来,原来当日吴婆子送去给她的胡饼竟然是有毒的,阿月同库狄进出了褚府之后就毒发了,库狄进顾不得其他,先带着阿月去寻了他的忘年友--神医孙思邈。马车奔驰了一日一夜才到了孙思邈的居所,足足跑死了三屁骏马。若是寻常医师,毒发当时便无药可救了,可库狄进身上带着孙思邈制的解毒丹,这才让她撑到了孙思邈那里。
阿月略去了她中毒时的痛苦,只道孙思邈还给她开了些去余毒和调理身子的药,调理些时日便好了。
她没有说她一醒来便不顾自己的身子,吵着要跟库狄进回来救她出褚府,生怕晚了几****便会被人害死。她没有说她为了她,身子还没有好全便回到了阳翟,若不是阿兄拦着她,她早早便去报官了。可阿兄说褚遂良回了阳翟,官官相护,没有人能替她做主,且她明明中了砒霜,照理哪有活下来的可能。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陆浅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泪盈于睫。
原来,她差点害死了阿月。她当时明明觉出了不对,却没有阻止阿月吃下那口胡饼。怪不得,那吴婆子之后便没了身影。原来阿月替她受了那么大的苦。那个所谓的夫人就那么狠么,就因为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便要杀她灭口吗?想到阿月差点因此而丧命,她便心揪得发疼。
“阿姊,阿兄说褚二郎把你送给了裴家郎君,这可是真的吗?”亏她还一直以为褚二是个好人,是真心对阿姊的。
陆浅云看着如今又恢复了神采的阿月,没有说话,她心下微松,还好,还好阿月还好好的。
阿月见陆浅云默认了,恨恨地道:“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薄幸之人,阿姊今后莫要再叫宝衣了,他给的名字,配不上阿姊。”她挥舞着小拳头的模样,逗笑了陆浅云,泪水终于回了眼眶,她笑着道。
“我如今用回了从前的名字--陆浅云。”
“浅云,风浅云动,云浅花啼。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