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哈欠了,宝衣拿着把竹枝做的大扫帚呼啦啦地扫着庭院,不停地打着哈欠。她昨夜都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却做了一夜的浅梦。一会儿见自己被那神秘老妇杀人灭口,一会儿又见自己受不住胁迫给二娘下了药,害得她一尸两命,直惊得她一身冷汗。
“啊!哈!”宝衣忍不住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挥舞起扫帚,呲啦啦地扫去一片枯叶。
早膳时间,大厨房里却热闹地似三月一次的集市。
“你们可晓得了,那个宝衣好生没脸,勾引二郎不成,如今竟贴到了裴家九郎那里去!”是二娘院子里的小川,昨夜见了阿集送宝衣回来,特特上前问了缘由的。真是不要面皮的狐媚子,见了郎君就不管不顾了。那阿集当时怎么说她来着?“真是腚都不晓得擦的!”
“什么!还有这回事体,当初她病成那样都没有死成,我就道她定是狐狸精转世,妖怪附体的,往后我们可也得远着她些,谁知道她懂不懂得吸人精气的。”说这话的是顾春的大儿媳阿王,当初顾春想替她小叔要那狐媚子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自家那脑子长在下半身的东西口水都要关不住。这会儿好了吧,这保不定就是个真妖精,还敢惦记着,怕不把他的命都给搭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斜睨了顾大郎一记,那瞧着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明晃晃地瑟缩了下,倒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众人讲的正火热,这东院里的丫头,发嫁了的媳妇,还有那些个家生子,都聚着一块儿。
阿欢几个进来的时候,正听得一人道:“那破落户,昨日倒个马子都一炷香的时间,指不定还与那夜香郎有一腿子呢!”众人听闻都捂了嘴笑,阿欢素日里也最爱嚼这些个,忙凑上前去问究竟。
“这可讲的是谁,这样没有挑拣的,夜香郎也看的上眼。”她双眼兴奋地闪动,倒给她平凡的长相添了几分神采。
小川颇有点瞧不起阿欢那土包子的模样,便讥笑道:“还能有哪个?你不日日与她睡同一炕头么。”她们那屋都真出不了什么好德行的,近墨者黑,哪个知道她阿欢是不是好的。
阿桃?她转头望了眼身边的阿桃,年纪又大,相貌也一般,倒是有可能与那夜香郎扯到一块去,她立马换了一脸可惜可叹的表情。
阿桃却仿佛看白痴似的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去领了自己的早膳。
不是她?那是。。。阿。阿丑?不对,是那个宝衣?!
她昨日可是老晚才回屋的,啊哈!那个臭丫头,哼!当初攀上二郎的时候她就瞧不上她,如今如何?不过,夜香郎?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你说她啊,我瞧出她不是个好的,素日里我就离得她远些,免得熏着了她的骚气?”一脸幸灾乐祸。
哈!谁不知道她脱了刘婆子的关系进来就是想找个好些的归宿,运气好的被主子瞧上了也能下半辈子舒坦地过,运气差些配个体面的小厮也比在乡下吃糠咽菜的强。她还怕沾了骚气?她是上赶着想做个狐媚子呢吧!众人轻笑不语。
小川却不愿意让她舒坦,她打了笑脸道:“可不是么,她如何能与阿姊比,阿姊素来本分,哪像那宝衣,勾引了二郎还不算,还想巴上裴家的九郎,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这话也是说给她阿欢听得,别没事总以为自己是凤凰,她就连只拔了毛的土鸡都算不上。
可阿欢的脑子,刘婆子总说,是榆木做的,哪里拎得清别人讲的话的,她只听得那宝衣竟然还去勾引了裴九,立马就跳了起来。这臭丫头脑子怎么就那么活,她怎么就没看见这眼前的肥肉呢!这不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么!
她满心里是懊悔,却也不忘再埋汰宝衣几句“小贱蹄子”。
阿月在背对着人群,默默地啃着胡饼,小脸上满是泪痕。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阿姊,为什么要骂她狐媚子,阿姊做错了什么?她们,她们当年也是这样说阿娘的,说阿娘是狐媚子,勾走了阿爷的魂,说她是阿娘的女儿,定也是个小狐媚子!她不是狐媚子,阿娘也不是,阿姊也不是!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却哭得更凶了!
宝衣到厨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满脸水痕的阿月,她心一紧,忙问她发生了何事。阿月猛地扎到了宝衣怀里,哭得不可自抑。
谁欺负了她?目光扫过屋内,方才还闹哄哄的厨房,立刻静了下来。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突然哭的这么凶,她们方才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好么,宝衣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凭什么这么瞪着她们!
有几个反应快些的,立马呲了两声,轻声道了句“摆什么谱”又低头吃自己的胡饼了。一时便又有些窃窃之声。
宝衣无心理会她们,她拉开怀里的阿月,见她两眼红通通的,想是已哭了不少时候。
阿月缓过了劲儿来,抽抽噎噎地唤着“阿姊”。
“好阿月,这是怎么了?”她平日里忍着,是觉得无所谓与她们一般计较,若是这些自以为是的要欺负小阿月,她是无论如何不会与她们好看的。
“阿姊,我想阿娘。”她怎么能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腌臜话说给阿姊听呢。
从前她提起过世的阿娘,都笑嘻嘻地想着阿娘对她的好。今日怎么哭成这样?宝衣心知有异,却没有追问阿月。不管如何,这府里她们是下人,没有地位没有自由,不能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下人。她还是希望阿月能快些长大,能平静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傻阿月,快些擦了脸,你阿娘若在可不欢喜你这样子。”说罢便要朝里走去,阿月却又拉住了她的衣袖。那些人会不会继续说阿姊的坏话,她不想让阿姊听了难过。
宝衣看了眼阿月,又看了眼屋里那些明着心中有鬼的人,温柔地拍了拍阿月的小手,坚定地朝里走去。
今日顾春不在,黄玉当厨。原本她见宝衣相貌周正,又被二郎看中,想是前程似锦,才给些好脸色。可这一早上的,她算是明白了,这么个不安分的,想是觉着自己如今在二娘院子里也没有出头之日的,竟然把注意打到了裴家郎君的身上。那裴家郎君再好也是客居,就算是瞧上了她难道还能带了她离府么,真是异想天开。更何况,裴家郎君与娘子甚是亲厚,她还能越过了娘子去勾搭人么。这丫头,也是到头了!指不定没几日娘子就会发卖了她。是以,她也不耐烦做些个好模样,冷着一张脸,将胡饼递了给她。
宝衣也不在意,黄玉是个什么样人,她早看清楚了。她拿了胡饼便转身出了门与阿月在一道吃了。不理会屋里众人,只那些闲言碎语,还是这样飘进了耳朵里。
“呸!什么货色!”
“呵呵,还不是专勾搭汉子的货色!”
“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别说阿郎与那裴郎君,我瞧就那夜香郎都瞧不上她!没见她眼角那痣么,我可是听人说,那是克夫痣!”
“还有这回事体!啧啧!那她可真够毒的!”
宝衣默默地吃这胡饼,阿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神情,当年阿娘受不住那些人的侮辱,自己一个人哭了好久,险些将眼睛都给哭瞎了。
宝衣却好似浑不在意那些,她自顾自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末了还不忘舔干净手上残余的饼屑。转头冲着阿月笑了,“傻阿月,瞧着我作甚,还不赶紧吃了去做活儿,小心刘大娘给你好颜色瞧!”
阿月忙囫囵两口吃完了剩下的胡饼,跟着宝衣一道去了。
众人这才一一散了。
还不到晌午,满府里便都知道了宝衣的丑事。
二娘刚起,便听说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