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衣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晚,清早起来,外面已湿漉漉地落了一地的雨。
想是半夜就落了起来。
看这时辰已经不早,宝衣急急地起来穿衣洗漱,阿月早她一步已经打点完毕,递了蓑衣给她。
“这雨落下来是有些寒的,阿姊仔细莫着了凉。”
“我晓得,鬼灵精,你也仔细。”阿月小小年纪还比较像是她的姐姐,总是担忧她这个那个的。
“我筋骨可好的很,我阿娘总说我由小到大,连个喷嚏都没打过。”阿月的确长的丰满,比宝衣看着健康很多。她总提起她的阿娘,宝衣想她阿娘倒是挺疼她的,也不知为什么她会到这褚府来为婢。
二人一同去厨房领了早饭,一顿狼吞虎咽,还不忘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一向惯了细嚼慢咽的宝衣觉得,这样吃法也颇有些滋味。
蓑衣到底是没有现代的雨衣来的防雨,宝衣到了书房,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这样想着。她的肩上和衣摆已经湿漉漉地一片了。
雨一直都没有停,以至于宝衣的衣裳也一直都没有干透。
二郎撑着伞到书房的时候,她终究是忍不住狠狠地朝着他打了一个喷嚏。
褚二郎面色如常,一旁的木齐却忍不住嘴角抽搐。
“对,对不住!啊,阿嚏!”这鬼天气!宝衣搓了搓手臂,又转过头打了一个喷嚏。
“落雨天湿气重,墨也聚不起来。今日便看些书罢,有木齐伺候就行了,你下去吧!”说罢便径自去书架拿了书,往临窗的榻上靠了,全神贯注地看起书来。
这么好!宝衣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下个雨她就可以休息一天?这比现代的哪个工作都轻松啊!可她又不敢再问,万一他要是反悔改口了呢?
她略带询问地看向木齐,这还是她在书房当差之后第二次和木齐正面接触了!除了第一天来的时候木齐跟她说过话,其他时候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完全当她不存在!此刻他也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就在她以为木齐根本没有看见她的眼神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他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宝衣立刻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上书房的门,长长地舒了口气,往后院走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二郎才抬起头望向紧闭的门扉。他根本没有看进书去,他的心和窗外的雨声一样,烦躁得很。
他是最重规矩的人了,就像这书房的名字一样--方圆斋。他一向以“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为行事准则,律己甚严。每日寅时三刻起身,到卯时初刻准时步入书房习字,便是寒冬腊月,落雪落雨都是极守时的。
对于女色上,因着上一辈的关系,他一向认为后院不合是乱家的根源,他也不希望有人来打乱他每日的计划安排,就连与妻子行房他都有他自己的安排。妻子曾想着将她身边的丫头给他,他直言拒绝了,他只要想想又要多人来坏他的安排,就觉得头疼。
可对于宝衣,他觉得自己已经破格了太多次。
他想起那日晨光下的惊鸿一瞥,想起她眼角那嫣红欲滴的泪痣,没来由地心下一痛。他总觉得她不该有那般悲伤的泪痣,总不自禁地想替她拂去。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地吵闹的雨,觉得自己也许是魔怔了。摇了摇头,吩咐木齐去书架另取一本《地理志》来看。
木齐看着二郎先是兀自望着门扉出神,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心下升起异样的感觉。
这场秋雨缠绵,仿佛夏日最后的依恋,淅淅沥沥,一时都没有断歇。
宝衣回到自己的小屋,却枯坐了半响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屋里倒是有个针黹篓子,可她什么也不会。
她重又穿起蓑衣,想出去找找阿月。
褚府很大,可宝衣熟悉的就那么三点一线。方圆斋,厨房和后院。这会儿她出来寻阿月,其实也就是漫无目的地转悠,她也不知道阿月是在哪里做活儿。
她从青石小阶上走过,青石被雨打过,有些湿滑,底下一层是鹅卵石,已经被冲刷的圆润光滑了。
再往前走便是抄手游廊,廊上缠了紫藤,几乎打不到雨。宝衣解了蓑衣,索性在廊下待上一会儿。这个季节已经不是紫藤开花的季节。藤上缠了豆荚,褐色的豆荚在秋雨里摇摆,很有些萧索的味道。
宝衣的心情不自觉就有些沉重起来,四下无人,孤寂感扑面而来。
这是不是她的一场梦?还是她原先的记忆才是梦境?可这雨落在身上,冰凉凉地,仿佛军山湖的湖水仍然紧紧地裹住她。她觉得有些窒息,她闭了闭眼,看着纷乱的雨丝,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宝衣还是陆浅云。
她抬头看这雨,觉得仿佛是一场仪式,又像是一场祭礼。
“云朵儿。”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可那个人,她却觉得好陌生,她有点不敢回头。
“云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