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了心中的顾虑,落樱也开朗了许多,与紫霞和北飞的话也多起来,紫霞和北飞都觉得落樱快活了不少,她们也时常与落樱开些玩笑,几人的关系便更融洽了。
转眼,三日之约便到了,静姝交待了一声,便和紫霞又去了冷宫。不过才短短三日,再见瑞太妃,竟觉得她似又苍老了不少。若说起年纪,她应与太后相仿,太后保养得意,容光焕发,可看面前这位,如今已老态龙钟。
瑞太妃听见开门声,转过脸来:“只有开门的时候,我才能看见外面那一道阳光,这样的日子,也真算是过够了呢。”
静姝有些鼻酸,她想多开一会房门,叫瑞太妃多看看外面的花草景致,可时局不允,叫她很是为难,太妃笑笑:“不必为难,关上门就是。”静姝也只能关了门,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静姝忐忑问道:“太妃可想好了?”
太妃神色忧郁:“自古以来,凡入**的女子,哪里还有什么选择,我这辈子被太多东西牵绊,从没有为自己做过决定,如今,也还是由不得我。”
“太妃,对不起。”静姝诚心认错,她深深懂得,太妃想在这**中谋一片净土的想法,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太妃摇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太后和皇后的错,错在整个命运。”
“太妃,若您不想回忆便不说罢,我手中拿已经有两个证据,虽说不至于一击便能把能把太后彻底击败,起码会给我喘息余地。”
“傻孩子,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若你不能一下置太后于死地,那你则必死无疑,太后不会放过你,也是太后咎由自取,我只是心疼皇帝。”
静姝其实早有预感,只是太妃真的说出来,她还是十分吃惊:“心疼皇帝?难道太妃是?。。。”
“不错,我便是皇上生母。”
这无异于一个惊天炸雷,静姝终于明白瑞太妃所说的把柄,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太后绝对没什么好下场,皇帝如果知道自己的生母多年来被自己一直奉养的庶母囚禁于冷宫,该是怎样的仇恨。
可静姝也同样不明白,瑞太妃掌握着这个天大的秘密,为何太后不就将她杀了,反正先皇已逝,先皇遗妃死的死,疯的疯,只要瑞太妃一死,那太后不就高枕无忧了?
太妃看出静姝所想,便道出了其中缘由。
“当年,我和太后与你们初入皇宫时候一样年轻,那是多么好的时候啊,我们说说笑笑,观景赏花,说不尽的姐妹情深,我好歌舞,太后琴艺精湛,我们二人同侍奉皇上左右,不出一年,便拔得头筹,我被封为瑞嫔,她为禧嫔,皇帝再无召幸过其她妃嫔。
这一切都在我们二人怀孕之后改变了,事情就是这么巧,我们二人同时怀孕,在孩子未出世的时候,我们还能和平相处,虽然已经貌合神离,却不至于互相残害。
原本的我的产期比她早个月余,可我们俩竟与同一日生产,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怕我生出的是个皇子,按照宫中立长之说,我便会是以后的皇后,而我的孩子也便会是太子,因此她偷偷找了太医,用了催产药,可她实在离预产期有些时日,因此还是晚了我一步。
当太医通知我,孩子是个男婴的时候,我开心极了,并不是因为野心,而是男婴以后便不会有和亲之危,当年我多单纯啊,还想着如果最后是她的孩子当了皇帝,那我便求他封我的孩子为王,封一片地给我们,我们母子二人便可出宫过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她在得知我先产子之后十分嫉妒,偏偏她自己生出的又是一个公主,可想而知她当时对我又惧怕又妒忌,于是,在皇上得知消息之前,竟然杀死了去报喜讯的太监,换成她自己的人,然后又收买了我的太医,将她的女儿与我的儿子偷偷的调换了!”
静姝吃惊的张大嘴巴,她是素来知道**斗争惨烈,可是如此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上演:“可您身边还有宫女啊,她们是看见了的啊。”
“哼,她们说话顶什么用,太医一口咬定我生的是女儿,说我得了癔症,什么生儿子都是我幻想出来的,皇上便以为我是妒忌她,将我禁足,让我好好反省,而禧嫔却因为受到委屈被封为禧妃!
当时我失去了我的儿子,身边却多了一个敌人的女儿,而皇上却只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可想而至我的绝望,当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报复。
于是在中秋月圆之夜,我知道皇上定会去阁楼赏月,便身着霓裳,我知道,古有传说,神仙以云为裳,因此我特地在裙摆下坠满羽毛,远远看去便如踏在云朵上一般。
果然,皇帝饮酒赏月的时候,远远看见月下曼舞的我,误以为是仙女下凡,便亲自下来查看,见是我,他十分惊喜。
见他惊喜的样子,心痛不已,这表明他早将我忘却了,他此刻只顾着和那个贱人风花雪月,享受天伦之乐,却忘记被禁足伤心欲绝的我,也从那一刻,我便对他也死了心。
禧妃看见我自然十分害怕,她知道我此番费此心力,定不会饶她,因此处处加害于我,想把我置之死地。
如果我死了,她便可以把她的女儿接回身边去抚养,多好的计策,我怎能如她的意,她夺走我的儿子,我就要让她永远见不到她的女儿!”
外面一声惊雷,静姝吓的浑身一颤,明明已经是深冬,怎会打起雷来?雷声中,这屋子更昏暗了,伴着幽幽檀香,瑞太妃那已经毁了容的脸更加阴森恐怖,静姝竟觉得周身被什么箍住一般,动也动不了。
瑞太妃已经完全沉浸在当时的情境中,丝毫没有察觉天气和静姝的变化,依然愤怒的讲述:“我也知道,如果让这个公主平白无故的就死了,禧嫔最多也就伤心一段时间,若弄的不好,还会被她泼一身污水,说我怨恨女儿,这才对公主下毒手。
我断不能留给她这样的口实,于是在一个深夜,我叫人传信给她,假装示好,说事情已经成定局,希望她能饶我一命,也希望她能好好照顾我的儿子,以后我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只是我身边还有一个阿哥出生时候的证据,希望能够亲手交给她。
她不疑有他,便只身来取,其实她也是自己亏心,不然凭她的聪明,怎么想不到,如果我真有什么证据,早就拿出来夺回我的儿子了。
她来了之后,我又利用她母亲心性,问她想不想见见公主,她当然想,我便故意给她留出单独见公主的时间,她在进入公主房中的时候还对我千恩万谢,说她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
可在她抱起公主的时候,她马上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可已经晚了,我早就派人去通知皇上了,见她要往外跑,我便堵住她的去路,哭喊着它为何要害死我的公主。
也恰在这时候,皇上到了,即便有再多的漏洞,皇上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禧妃抱着已经咽气的公主,而我哭的如泪人一般,活脱脱一副伤心欲绝的慈母形象,皇上大怒,将禧妃打入了冷宫,为安抚我,便将我封为瑞妃,并把阿哥交与我抚养。
哈哈,这真是恶有恶报,当时我得意极了,我让禧妃感受到自己女儿死在怀中的绝望,而她用自己女儿换来的儿子,如今也回到了我的手中,她在冷中之中可谓是生不如死。
然而,我只沉浸在打败她,夺回儿子的喜悦之中,丝毫没预感她会东山再起,当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从冷宫之中出来,并复了位分。
她在冷宫的期间,日日早晚给皇上上书悔罪,终于有一日,皇上听闻她病在冷宫之中,太医说情况不好,禧妃想见皇上最后一面,皇上便去了,结果可想而知,禧嫔憔悴不堪,奄奄一息,不提对我的怨恨,只一味的认错装可怜,皇上终于原谅了她。
可我们俩的恩怨已经结下,当时**没有皇后,皇上因先皇后去世伤心不已,一直都未立后,是太后一直劝说,他才在阿哥五岁的时候,想再立后,当时我的呼声最高,朝廷上下都说,皇上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应该立我为后,将来这个长子便可名正言顺。
若立了别人,这孩子的身份便尴尬了,皇上也十分赞同,可禧妃怎能如我的意,自她出冷宫之后,便养精蓄锐,一直想着怎样报复我。
终于有一日,她找到了机会,那日,是皇上准备要册封我为皇后,叫**几个位分高的嫔妃去商议,说是商议,不过是怕其她人有异议,皇上安抚罢了。
当日,因为话长,要散的时候已经是午膳时间,禧妃便说准备好了午膳,叫皇上和众姐妹一起用膳,皇上想着也许久未和嫔妃们好好用膳了,便夸了一句禧妃有心。
就在这个时候,禧妃身边的丫头端上来一盆水给虞妃洗手,当时我看那水便奇怪,禧妃是很讲究保养的人,每每洗手,那水十分挑剔,水中定然会浸着花瓣和让皮肤柔嫩的药粉,可那盆水,看起来十分寻常,不过是略略发白,我看那端水的丫头一脸小心又害怕的样子,便觉得不好。
果然,禧妃笑着对皇上说,这水中有我前几日送过来的焕春水,说那焕春水可使皮肤如婴儿一般,我尚且都没舍得用,就送给了她,原本这是要用来洗脸的,可她特意要在皇上面前用一用,以体现我的关怀之意。可我,根本就从未送过什么焕春水,待我要阻止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瑞太妃闭上眼睛,似十分痛苦,静姝给她端来一杯茶:“太妃歇歇再说吧。”太妃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略微缓过来一些。
然后便继续说:“她的手一入盆中,那水的上方便生气一团白雾,接着便是刺鼻的焦糊味道,我当时已经被吓呆了,是禧妃的惨叫把我惊醒,虽然只碰了那水一下,可禧妃的一双玉手已经被腐蚀的露出森森白骨,当时我吓的连站也站不起,其她嫔妃更是受惊,有两个吓的已经昏厥。
皇上亦是被吓着了,自然,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我,禧妃早收买了我身边两个宫女,她们众口一词说我惧怕皇上改变心意,立禧妃为后,因此才想送这焕春水。
皇上大怒,便叫太医来查,太医只看了一眼便说,这焕春水,其实是里面加入了大量化魂散,这化魂散极其厉害,平时固态沾染并无大害,可若遇水,则可腐蚀人皮肉。
看着皇上看我那冷冷眼神,我知道我完了,禧妃报复了我,我让她亲身体会到自己孩子死在怀中的痛苦,她便学会了,让皇上亲眼见到她双手被化魂散腐蚀的可怕景象,果然,皇上废了我,赐我白绫。”
静姝只觉得不能呼吸,太可怕了,她只觉得皇后可怕,可她们的招数在太妃和太后面前,那简直是不值一提,死去的婴儿,腐蚀的双手,她不敢想象。怪不得太后从来没有露出过她的双手,原来是这样。
太妃倒似乎是平静了些:“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此死去,可我也知道,皇上再不会立我为后,但是我要看到那个贱人的下场,我不能比她先死!于是,我叫最贴身的宫女去见皇上,皇上自然不见,那宫女貌似闯到养心殿,在被侍卫乱刀砍死之前,她凭最后一口气说了我让她带给皇上的话‘滴血验亲’。”
皇上被那个宫女的死所震撼,便偷偷取了阿哥的血来与我相验,结果真相大白,可是,他已经下了赐死我的圣旨,君无戏言,而且此事若传出去,则对阿哥有害无益。
可他既知道真相,便也不舍得我就这样死去,于是皇帝便私下里找了禧妃,只要禧妃出来求情,那他便可顺势而下,禧妃不敢不从皇命。
可是,这个毒妇,她找到我,说若我想活命,就必须用化魂散毁了自己的脸,一张脸对女人何其重要,可她,要我亲手毁了我自己的脸。可是我不能不听她的,此刻阿哥已经由她抚养。
她担心我日后会东山再起,她不想再有变故了,只有我毁了自己的脸,她才能放心,所以,我才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在得知我毁容之后,皇上便把我打入冷宫,他允许我活着,但不能叫外界非议,在我入冷宫的第一天,皇上给我修书一封,大意便是他知道现在的皇上是我的儿子,可为了他的将来,这件事只能石沉大海。
这封信是最有利的证据,我把它一直保留,太后正是惧怕我将这封信公布出来,才不敢杀我,我告诉她,我已经将信交给我的亲信,带出宫去了。”
静姝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这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在为瑞太妃可惜的同时,她也十分惧怕自己将来有一天会沦落到这样,当年瑞太妃何等呼风唤雨,最后稍不留意便一败涂地,何况自己今日这种情况,那日后更不定多悲惨。
可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静姝问着:“那这封信真的叫宫女带出去了?”
瑞太妃笑道:“怎么可能,当年我最亲近的宫女已经为了替我传话死在养心殿门口了。”
“那那封信在哪?”
“说起来可笑,就在她慈宁宫的牌匾之上。”
“啊?!”静姝的惊讶无以复加。
“是啊,太后有权利搜任何的地方,她也可以想到任何地方,唯一想不到的,就是她自己的宫殿,这么多年,她派了多少人去打探我身边宫女的下落均无音信,她浪费的人力财力简直可以再建一个皇宫,可都白费工夫,若她知道信的下落,定会气极,被我耍了这么多年。”
静姝十分佩服瑞太妃的勇气和才智,可忽然知道了这些,她倒不知怎么办了,难道就忽然告诉皇上太后不是她的生母,证据在慈宁宫的牌匾上?
太后看出静姝的难题,便询问了静姝之前打算怎么办,于是二人便商定了要如何拉下太后。说完之后,静姝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瑞太妃回想了这么多亦是元气大伤,为了能顺利实施计划,她需得好好修养一番。
见静姝出来,紫霞赶紧迎了上来:“娘娘怎么说了这么久,您不怕累,瑞太妃还不怕啊?”
刚才几声惊雷过后,天空积聚乌云,看来是要来一场暴雪了,静姝感叹着:“谁都拧不过上天啊,他要谁活,谁便活,他要谁死,谁便死,命运,还真是无常啊。”
“娘娘怎的这样感慨?瑞太妃究竟说了什么啊?”
静姝长叹一声:“只能说,这是个吃人的**。”
静姝回到香草堂,落樱便说,白妃来过了,说是有事要跟娘娘说,我告诉她您去明佛寺为腹中孩儿保平安去了。
“嗯,说的好,今日也已经不早了,我累的很,你包些茶点过去,就说烦她明日再跑一趟。”落樱便去办了。
夜里果然下起了雪,静姝无心睡眠,今日给她的刺激太大了,一闭上眼,好像就能听见那个死去的女婴在自己耳边呼吸,她度到廊前,看那雪花簌簌飘落下来,泪又满了眼眶:“忠平,求求你,回来带我走吧,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她又摸摸肚子:“不行,我绝不能叫你在这里也吃这样的苦,皇后不会放过你的。”这样想着,黑暗之中,静姝做出了一个决定。
次日,白妃很早便来了,见到静姝她还假装关心:“妹妹怎么脸色如此不好,是睡的不好?”
静姝勉强一笑:“是啊,这个孩子真是闹腾,昨夜一夜都不消停,简直叫我不能合眼。”
“闹点好啊,肯定是阿哥。”
“阿哥有什么好,女儿才最贴心,知道额娘的心思。”
“娘娘说的也是,唉,只要是自己的孩子,管他什么阿哥公主的,都好,可惜了,我是个无福的命。”
静姝懒的听她啰嗦:“姐姐何必要说这么伤心的话,时机到了自然便会有,姐姐昨日来找我可是有要紧的事?”
白妃作势擦了擦眼泪:“你看看,我竟光顾着伤心,把正事忘了,姐姐有一个计策,可为妹妹拉下太后出一臂之力。”
“哦?姐姐说说看。”
“皇上现在最在意的便是妹妹腹中的孩子,谁若和孩子过不去,那皇上也定不会放过她。”
“姐姐的意思是?”
“我已经去过慎嫔宫中了,料她最近就会对妹妹出手了,到时候,我叫她一口咬定是太后吩咐的,之后我再出来作证,皇上不会不信。”
“那可是难为姐姐了。”
“唉,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堵在妹妹身上了。”
静姝知道这是白妃邀功呢,便道:“姐姐放心,姐姐也知道我精通医理,只要除了太后,我保证姐姐可如愿有自己的孩子。”
这话可是说到了白妃的心坎里,她这么多年,唯一的痛处,便是不得宠幸,自己的身子又不争气,始终不能如愿怀孕,若她有个孩子,那这辈子便有指望了。
静姝给她吃下了这颗定心丸,她便开心不已的回自己宫中去了。
落樱听了静姝和白妃对话,有些不安:“娘娘,这样的事情你怎可随意答应,怀孕的事可不简单,何况白妃诡计多端,若她也生下皇子,那**定会大乱。”
静姝道:“说说的事,谁不会,你知道白妃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吗?”
落樱摇头,静姝接着:“太后一直叫我给她配避孕的药,她不知不觉的吃了这么多年,自己竟还丝毫不知。”
静姝说出这句话,白妃亦吃惊,静姝眼睛黯淡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这样害人的事,我说出来竟如此稀松平常。是,今日听了瑞太妃的经历,我不得不怕,我甚至觉得,我所经历的,皇后所做的竟根本就不算什么,落樱,我很怕这样的自己。”
落樱很是理解她:“奴婢是从前朝伺候太妃下来的,那些手段奴婢也有耳闻目睹,可谓是叫人胆战心惊,娘娘今日这样奴婢并不吃惊,您与其她嫔妃不同,您这是在保命,即便是要保命,您也从未害过无辜之人,若是将来有人要死,那也是该死之人,娘娘,您没错。”
“落樱,谢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