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焉眼睛转了转:“你的意思是想办法把这金钗拿回来献给皇后娘娘?”
宛柔点头:“不错,我已经打探好,咱们太后娘娘是个极为和善之人,只不过这些年潜心礼佛,不愿意人打扰,可我相信,只要我诚心求见,我的诚意定能打动她老人家,只要她把那金钗赏给了我,我便马上献给皇后娘娘。”
如焉这样一听,马上动了心,可却还有忌惮:“我们入宫也算不短了,怎么连太后娘娘的面儿都没见到?”
宛柔啧啧摇头:“娘娘你是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只见有缘之人,总之我是要去碰碰运气的,娘娘还得为我保密呀,若这法子叫其她人都听了去,那哪里还有我发挥的余地。”
如焉嘴上说:“那我便提前恭喜贵人高升啦。”可晚上她便偷偷溜到了慈宁宫外,两个守卫立刻拦住了她:“什么人?!”
如焉被这一喝,就有些哆嗦,可一想起现在自己是嫔位,便心中底气足了些:“我是如嫔。”
那两个侍卫便赶忙行礼,自从太后被囚禁之后,皇上对外只称太后一心向佛不愿见人,对任何人都未透露半句,这两个侍卫只接到命令,不准私自放人进去打扰太后清修,其余并未说再多。
因此慈宁宫从那一刻起便如死寂,嫔妃们更希望把精力放在皇上身上,既然皇上说了太后不愿见人,那她们自然乐得少操一份心,慈宁宫便再无人来过。
把守慈宁宫的共四个侍卫,他们日夜轮班,吃住在慈宁宫,天长日久不见人,竟觉得如与世隔绝了一般。忽然见到个嫔位娘娘他们便觉得是高高在上的人来了,因此言语之间多了几分恭敬:“娘娘怎么黑夜来此?”
如嫔见他们如此低头答话心中便更是不怕了,便道:“我来看看太后。”
“可是,皇上吩咐过,没他的圣旨,任何人不得看望太后。”
如嫔便将早演练千遍的谎言说了出来:“我自然是经过皇上允准的了,你们若不信大可去问问皇上。”
那两个侍卫哪里有敢去问的:“可是....”
“你们若再不放心,大可去问问太后,就说皇后派嫔妃来看望她了,看看太后娘娘见不见。”那侍卫想着这也是一个办法,于是便进去禀报了。
世间就是有这种阴差阳错,皇上因身世忌惮,不敢明说禁足太后,如嫔想自己一个新进妃嫔太后未必认识,便想借着皇后娘娘的为名求见,那两个侍卫则是一直认为太后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不敢得罪。
不一会,那进去禀报的侍卫边说:“会如嫔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如嫔心中窃喜,看来皇后果然威名显赫,太后听了也是要给面子的,于是如嫔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那两个侍卫依旧守在门边。
在大门吱吱呀呀关上的一刻,忽然吹起了阵风,如嫔裹紧了些大氅,为掩人耳目,她并未叫红袖跟过来,而是自己独自前来,现在她便有些后悔,还是两个人做伴好一些。
整个院落看起来十分荒凉,院中荒草枯黄,偶尔几只深夜出动的老鼠窜过,看见如嫔那些老鼠也并不怕,吱吱叫着大有窜过来的架势。
如嫔愈发胆寒,这个时候,但凡有些明智的人都会马上退出去,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赶紧回宫好生坐她的嫔位娘娘。
可如焉偏偏心比天高,她想着阿玛能做一品大元,想着自己能做皇贵妃,若将来翅膀硬了,皇后也未必在自己眼下。这样想着她的理智便完全被野心驱散了。
忽然,面前黑压压房舍中间,有一间亮起一点烛光,如焉隔窗相望,那如豆烛火不住跳动,照的坐在旁边的人影忽长忽短,如焉慢慢走过去。
刚走到门口,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如焉下意识抱住了头,待狂风过去,她才慢慢放下双手,面前已稍显破败的门已经被刚才的狂风吹开,如焉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如焉这才敢踏进屋中去,刚一进门,她便马上跪下,叩见太后娘娘,太后细究地看着她,然后便不动声色:“是皇后叫你来的?”
如焉尴尬的笑了笑:“请太后娘娘恕罪,是臣妾自己要来的。”
太后便问:“哀家长年深居简出,你来看哀家做什么。”
“太后娘娘是皇上的额娘,臣妾是皇上的妾室,那娘娘也是臣妾的额娘,臣妾来看额娘,有什么不对。”
太后从这话中便知道,眼前这个人对前事一无所知,不过是个想尽办法要争宠的妃嫔,对于这样的人,太后以往见的太多了,虽知如嫔说的是假话,可太后就也不拆穿:“难得你有孝心,坐下回话吧。”
左右太后这两年耳目闭塞,她也想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形势:“哀家看你面生,是新来的秀女?”
如焉羞怯回答:“是,不过臣妾现在是如嫔。”
“哦?看来是盛宠啊,这么快就封为了嫔位。”
“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吝赐教。”
“静妃现在如何?”
“静妃?她已经死了。”
太后一惊:“什么?!”
如嫔便将事情说了一遍,太后听完,这才平静了些:“哦?这么说是确定了的?”
“那是自然,只是皇上怕这件事有损皇家颜面,因此才未昭告天下。”
太后听到此,便没有就此事再问下去:“你漏夜前来想必也不是只看看哀家这么简单,哀家不喜与人接触,你有事便直说吧,若哀家能帮得上,便不会推辞。”
太后既然这样直接说了,那如焉再兜圈子便也没意思,便道:“其实臣妾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九凤金钗。”
太后便明白了,此人是投靠皇后,想用皇后一直在意的这个东西争宠,她心下冷笑了一声,有些怜悯的看了看如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转身去了寝殿,取来一个十分华贵的盒子,太后把那盒子交给如焉:“便拿去吧,哀家向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如焉目的达到,拿起盒子再三谢过,这才离去。如焉一走,太后越发思之发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虞婉卿,你自以为算尽天下,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你的下场不会比哀家好多少。姚静姝,当初害你的人情,哀家算是还上了。”
太后这尖刺的笑声传到门外,那两个侍卫听着全身打着冷颤。
直到回到清雨阁,如焉的心都还剧烈的跳个不停,她不敢相信事情这么快就成功了,欣喜若狂的她此刻浑身颤栗,这是一种喜极的颤栗,她仿佛可以遇见皇后见到这个九凤金钗会是如何惊喜。
欣喜之下,她颤抖着双手,缓缓打开锦盒,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这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金钗呢?如焉仿佛是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般,既狂喜又有些惧怕,缓缓的,缓缓地,她打开了一个缝隙。
仅仅是这一个缝隙,金钗那耀眼的光芒已经散射出来,如焉的脸颊被渲染上了一道金光,随着盒子打开的越多,如焉的嘴巴张的越大,终于盒子全部打开,整个寝殿,顿时被这金光染透,如焉连赞叹都不知用何词汇,一边的竹青更是连靠近也不敢,这是真正的旷世宝物。
如焉闭上眼睛,但是那炫目的金光还是在眼前挥之不去,许久,她才平静下来:“怪不得皇后对此宝物念念不忘,还好我先行一步,若叫叶宛柔抢了这个机会,那功劳可全部都是她的了。”
竹青也觉得这次如焉定是会夺个头功,皇后都拿不回来的宝物,叫她的主子拿到了,皇后还不给个大大的封赏,以表示感激:“娘娘,奴婢觉得这实在是太难得了,定是要找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献给皇后娘娘,方才显得贵重,若娘娘您在明日这个寻常的日子里献出这个宝物,那可就辜负这宝物了。”
如焉点头深以为是:“正是,我也觉得需好好策划一番,这样的宝物,连我看着都十分动心,能多拿在手中一刻,亦是享受啊。”二人于是又对着这九凤金钗仔细看起来。
香草堂中,朱砂急匆匆走到宛柔身边:“小主,她去了。”
“可拿了东西出来。”
“是,奴婢看她手中抱着个盒子,看似十分华贵。”
宛柔忍不住笑起来:“她大约还以为抢占先机,高兴的了不得呢。”
竹青点头:“可不是呢,奴婢看她从慈宁宫出来,欢快的恨不能飞起来,不过这如嫔也算胆子大的,奴婢只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那慈宁宫,就觉得十分阴森恐怖,要是叫奴婢去,那奴婢是万万不敢的。”
“那是你没野心,你若想为妃为贵妃,那什么样的险都能冒得。”
“前番,奴婢还劝小主自立门户,如今看来,静妃娘娘可真是厉害,她人在宫外,却仍旧对一切事情了如指掌,但看那天宝,他平时是多得皇后娘娘信任啊,静妃娘娘稍稍用计,便叫皇后杀了他,皇后可谓是自己亲手剪去了自己的羽翼。”
“这也正是静妃娘娘高明之处,以后若说起来,这是皇后娘娘自己的决定,与静妃娘娘是丝毫没有关系,娘娘也是在这宫中熬的久了,什么人她一眼便可看明白。”
朱砂又道:“是呢,还好小主你英明,一早便来求静妃娘娘,若是小主如那如嫔和凡贵人一样,投奔皇后,那现在...”
“现在说不定我已经不明不白的惨死宫中,我之所以选择静妃,并非因为她计谋深,而是因为她不害无辜之人,这亦是我的原则。”
随着天宝的死,皇后的身子果然日渐好转,如今已经恢复如初,她便也更肯定了天宝被静姝收买了去,暗中还骂过几回。
可毕竟他已经是死去的人,皇后亦不愿在他身上多费心思,皇后想的是牵宫的事,只要她一日不能迁入长春宫,那就等于一日未取代蝶衣的地位,蝶衣便有希望牵入皇陵,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于是那国师又开始了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小皇子体弱,需得吉物保驾护航,又说些宫殿方位的事,句句指向长春宫。
皇上早被这巫医说的神魂颠倒,糊里糊涂之中便点了头,那巫医一看自己得手十分高兴,便又赶紧挑了个黄道吉日,便敲定了皇后牵宫的日子,就在十五日之后,原本可以更近一些,可毕竟长春宫久未有人居住,虚的打扫一番才行。
皇后听了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喜不自胜,重赏了那个巫医和福来,毕竟在这件事上,福来亦是费了诸多口舌。
虽然还未正式宣布,可如焉和宛柔作为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是早早的便得到了这个消息,宛柔不敢耽搁,马上修书给良朗,良朗快马加鞭,将这封书信送给了静姝,也好叫静姝有所准备。
时间飞逝,即便是数百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亦是数秒时间,何况是这短短的十五日。很快,便到了当日。
皇后喜的彻夜未眠,红袖和郑齐禄亦是里外忙活着,尤其是红袖,皇后对次日要穿什么,带什么发饰都是十分介意,因牵宫并不是有祖制规定要着什么样的服侍,因此皇后只求气势恢宏便好,务必要震撼全宫,可是总觉得这些衣服发饰都少了些力量,不能凸显她这个皇后的地方。
正当她左右不满的时候,外面有个侍女来说,如嫔来了,皇后此刻选不到合适的衣服很是懊恼,因此便不想见那如焉,在皇后心里,任何事都比不过这次牵宫重要,甚至她被册封为皇后的时候,都未觉得如此欣喜。
幸好红袖还存着些理智,虽说如嫔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可毕竟皇后牵宫之后也还是得利用她,说不定她今日便有什么重要的事,因此便道:“想必那如嫔也是来恭贺娘娘您的,那如嫔家世显赫,说不定会进贡给娘娘什么难得的东西,那些个老臣是最能搜刮的了,有些东西皇宫里面都没有,娘娘不妨看看?”
皇后这才叫如焉进来,如焉刚一踏进这个门,皇后立刻看到了她手中的盒子,皇后惊的立刻站起,这个盒子她太熟悉不过了,当年,她失去孩子不久,皇上便选进新人,从那时候起,她过人万人踩踏的生活,为了能东山再起,她忍痛把这个献给了太后。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办法拿回来,可太后握的紧,她又不敢明着就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后来太后又瞬间失势,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查出姚静姝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皇后站起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盒子:“这是....?”
如果如焉此刻回答的不是她心中的答案,皇后定会把如焉碎尸万段,只听如焉缓缓开口:“正是娘娘的九凤金钗。”
皇后先是不敢相信,她慢慢的走到如焉面前,拿过盒子,以往任何人进奉给皇后的东西,都是由红袖接受,再呈给皇后,可这次,皇后直接自己走过来取,可见她有多重视这个东西。
皇后拿起盒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打开!瞬间,那璀璨的金光布满永寿宫,红袖马上跪下:“恭喜娘娘拿回宝物。”其她人也都跟着跪下,如焉见此便知道自己又成功,心中窃喜。果然皇后亲自过来扶起她来:“你做的很好,有了这件东西,本宫明日定会是合宫焦点!你放心,本宫不会亏待你。”如焉听了自然喜极。
这是皇后过的最漫长的一夜,她几次往外面看去,可太阳总是迟迟不肯升起,终于,东边出现第一丝阳光,皇后仿佛是看见天地初开一般,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她第一次觉得有一些成就感,自己这么多年,牺牲了这么多,总算没有白费。
走路的时候,头上的九凤金钗金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皇后觉得十分悦耳,忍不住又多走了两步,最后竟舞了起来,皇后最擅长的是吹箫,可自从为了除去蝶衣身边的陆嫔故意伤了自己的手之后,她便总觉得指尖不是那么灵活,天宝这次一出事,她就更加怀疑是不是天宝没有尽心医治。
可今日她心情大好,不能吹箫,她还可以跳舞,虽然舞姿不及蝶衣轻盈曼妙,却也是屈指可数。这样舞了一会儿,她方才觉得不符合她皇后的身份,于是便有整整衣衫,侧卧在榻上,方才那样动了一回,她不禁觉得有些喘。
这时候红袖走了进来,她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知道皇后这个时候不愿意叫任何人看见,因此她也不曾进来打扰,直到皇后停下来,她才进来道:“娘娘,早膳备好了。”虞妃本来不想去吃,可想到离牵宫吉时还要有一段时间,便简单的喝了一些粥。喝粥期间,她也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很怪巫医为何不把时辰提早一些。
好不容易,吉时已到,永寿宫外早就站满了侍卫奴才,他们分列两行,恰好给皇后让出一条通道来,看着跪在两边的众人,皇后竟觉得自己比武则天也丝毫差不到哪去,说不定自己将来比武则天还要强一些。
这样想着,她的头便抬的更高些,那九凤金钗在朝阳之下更是熠熠生辉,皇后每走一步,那金钗便随之摇曳,清脆作响,人们不禁赞叹皇后的气势,皇后很满意这种效果。
正得意之间,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皇后调出了一个此生她最好看的笑容来:“臣妾恭迎皇上,皇上怎么来了,臣妾不胜欣喜。”
说完,她便等着皇上来扶她起身,可等了许久,却并未见皇上有所动作,皇后奇怪,忍不住抬眼偷看,只见皇上面无表情,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起先皇后以为今日自己实在光彩照人,皇上是惊喜,可瞬间她便觉得不对,这不是惊喜的表现,她便有些惴惴起来。皇上不叫她起身,她又不好自己就起来,众人此刻也诧异,虽不敢明着看过来,却也是偷偷的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这样尴尬的时候,忽然,福来急速跑来,他看看皇上又看看皇后,之后便用只有皇上和皇后能听见声音说着:“皇上,静妃娘娘回来了。”
此言对皇后来说无异于一个惊雷,炸的她耳朵也嗡嗡作响起来,皇上的惊讶不亚于皇后,同是惊讶,可二人的情绪决然不同,皇后是又惊又怕,而皇上则是又惊又喜,他忙吩咐福来,把静姝一行人迎到香草堂。
而皇后此刻的处境无限尴尬,可她不能就这样输掉,因此在皇上转身离开的时候,皇后道:“臣妾恭送皇上,待臣妾牵宫仪式完成之后,便去香草堂看望静妃。”
皇上头也未回,只冷冷的说了句:“牵宫之事便暂且缓一缓吧,吉日以后自然还会有,不急在今日之内。”皇后一听更是打击,这一会儿的工夫,她连遭受两个打击,即便是见惯风浪的她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眼看着皇上离开,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庆贺今日皇后牵宫,所有的嫔妃都到了,方才福来只在皇上和皇后身边说了静姝回宫这件事,众人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可牵宫仪式没能如期举行,这是眼下的事实,皇后牵宫是大事,突然停止,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看着那些嫔妃交头接耳,她们虽不敢有明显嘲笑的意思,可皇后心里极不舒服,她站起身,怒视群妃:“谁给你们的胆子议论是非?!一个个的是都活腻了吗?!”
皇后向来铁腕治宫,谁人不晓她的手段,因此皇后一怒,嫔妃们都低着头,不敢再说半句话,也无人有勇气说出先走的话,可此刻站在这里,亦是大家都尴尬,正当众人进退不得的时候,皇后又带着怒气:“都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看本宫笑话吗?!都给我滚回去!”众人听皇后这样说反倒听到大赦的消息一般,赶紧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