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郑齐禄的回禀,皇后才真的放心了:“能确定那四个人确实是姚静姝一行人?”
“确定无疑,虽然全部面目全非,可那衣服是错不了的,何况一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皇后开心的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好哇,没想到这么顺利,姚静姝,你不要怪本宫,当初你怀孕的时候,便瞒着我,否则你也只会失去个孩子而不会连自己的命也丢了。可你偏偏想生个阿哥来与本宫争,本宫怎能容你!?”
红袖问着:“那娘娘要不要去告诉皇上?”
“蠢货,若我去告诉皇上岂不是告诉皇上是我做下的好事!”红袖便赶紧闭了嘴。
香草堂中,宛柔更是坐立难安,静姝的打算她是知道的,宫外接应的马车和那些帮手,也都是她摆脱她父亲安排的,可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一件多么冒险的事。
不要说宛柔,就连静姝自己,也没有全然把握能够成功,那是万丈悬崖,一旦中间出现任何纰漏,这叫自己如何安心。
正在如坐针毡的时候,朱砂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小主,皇上叫您过去呢!”宛柔便知道,大约是静姝的事。
果然,皇上坐在皇后榻边,皇后依旧一副病怏怏不能起身的样子,旁边依次坐着瑾妃,恭妃,如焉,宛柔顺次坐下,皇后垂着泪:“怎么会这样,可怜我的静姝妹子,也都怪我,若不是我这病怏怏的身子,静妃也不会为了避我而出宫。”
宛柔不知这是计还是静姝真的出了事,她紧张的全身绷直,双手握着帕子,那帕子早已经湿透,皇上先是安慰着皇后:“这怪不得你。”然后又转向福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来便跪着回话:“奴才按照皇上吩咐,去晨光寺确认娘娘平安到达,可是那些姑子却说娘娘并未到晨光寺,奴才这才派了几路人,沿路找下去。
后在一小路上发现很重的两道车辙,追查下去,那车辙一直延伸到那断崖旁边,不见了,奴才又派人下去查看....才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了四具女尸,都穿着宫廷服制,其中一人,怀中抱着婴儿,是静妃娘娘一行人无疑。”一听福来说四具女尸,宛柔就放心不少,若真是静姝,那便不止是四具了。
瑾妃心知事情没这么简单,便道:“去晨光寺并不会经过那条小路,静妃怎么会无缘无故走到那?!”
皇上亦是有疑虑,宛柔想了想:“方才,福来公公说,那小路上的车辙印子十分深,找臣妾想来,大约是马屁不甚受惊,因此才失心疯,不受控制,才跑错了路。”
皇后微笑点头:“叶常在说的十分有道理,不愧是太常寺卿的女儿。”瑾妃在一旁只恨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紧握着佛珠,眼角含泪:“命人好生把静妃的遗体运回来,宫中哀悼三日,再行出殡。”
这时候皇后一个眼色,一边的巫医说道:“还请皇上三思,静妃娘娘原本命硬,又死的这般凄惨,她的魂魄定是不会安份,何况婴灵是最厉害的恶鬼,若回宫,怕是会合宫不得安宁。”
瑾妃气不打一处来:“哪里来的山野痞夫,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人心!静妃生前多做善事,如今难道还叫她弃尸荒野不成?!皇后娘娘,您的命,您儿子的命,都是静姝救回来的,若不是她,您如今还能抱着世元躺在这榻上吗?!”
瑾妃也是气极,也是为静姝不值和伤心,说起话来便十分冲了,皇后道:“是委屈静妃妹妹了,可是,故人已矣,我们还活着的人,总不能因为一个故去的人而再丢了性命吧,何况妹妹你也说了,静妃为人和善,她在天有灵定是会理解的。”
恭妃也道:“是啊,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如今因为静妃冲撞已经这般重病,还好娘娘得天神庇佑,静妃活着的时候尚且冲撞娘娘成这样,现在变成魂魄,若回了宫,娘娘要怎么承受。”
如焉紧随其后:“就是,静妃娘娘宽宏大量,定会理解的。”
宛柔也道:“是呢,皇上还要以国本为重啊,何况,我与静妃娘娘同住一宫,娘娘走的这般惨烈,若就这样叫她回宫,臣妾也怕的很。”说着便真就一副很惧怕的样子,甚至拿帕子擦了几下眼泪。
皇上心疼的给她抹去泪水:“好啦,你年纪轻,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怕一些也是有的。”
宛柔继续道:“皇上,不是臣妾只顾着自己,若只是考虑臣妾,那即便是怕也应该叫娘娘回宫,可是,皇上想想,娘娘才刚诞下龙子,若皇上就诏告天下,说静妃出了事,还死的这般惨烈,那子民们要如何议论?”
皇上沉下脸,宛柔说的不错,自上次太后的事情出来以后,皇上一直在意自己的出身,若再因为这件事,叫子民们议论他名不正言不顺,镇不住这宫中,那后果严重。
听宛柔恰好说中了皇上心意,皇后很是满意,不禁又高看了宛柔一些,这叫惇清和如焉心中有些不快,惇清毕竟还好一些,毕竟她自认为与宛柔走的较近。
皇上思虑再三:“福来,你去处理,秘密把静姝尸体葬入妃陵之中,不要走漏了风声,对外只说静妃一直在晨光寺修行。可暗中仍要查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来忙着去办了。
商议完大事,便各自散了,皇后留下宛柔和惇清如焉三人,对三人刚才表明立场的行为大加赞赏,尤其是宛柔,更是赞赏有加。
除了永寿宫,因三人宫殿各自在不同方向,因此在门口三人便各自回宫,宛柔带着朱砂正往回走,忽然在一僻静处,就被一声叫住。
宛柔吃了一吓,便停住脚步,朱砂自然的挡在宛柔面前,这时候瑾妃从暗处走了出来,宛柔便恭敬行礼,瑾妃倒是鲜有的没给对方好脸色:“亏得叶常在现在还肯向我行个礼,你如今这般如何对得住静妃!”
宛柔笑笑:“不知瑾妃娘娘在说什么?”
“说什么?当初你刚入宫,是怎么去求静姝的,若不是静姝接济,你早就饿死冻死在那明和宫,能熬到现在?!好哇,如今你在皇上面前有说话余地了,竟会主张叫静姝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下葬!”
“瑾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从未主张过什么,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为皇后着想,难道臣妾方才在永寿宫说的没道理吗?”
“看来你是一丝悔意也没有了,但愿静姝在天有灵,不要放过你们这些奸人!”说完便愤然离去。
朱砂看着瑾妃走远的身影十分替宛柔委屈:“小主何不就告诉瑾妃娘娘,一来叫她不要再误会小主,二来也叫瑾妃娘娘不必这样伤心。”
宛柔摇头:“皇后很等聪明,若告诉了她,一旦她不是这般真情流露,皇后必然会察觉,到时候细查之下,发现静妃未亡,那定会再派杀手,静妃身边没个武艺高强之人,只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瑾妃要误会,就先让她误会去吧,合共之中,现在人人都倾向于皇后,皇后说什么她们便附和什么,只有瑾妃,她力争为静妃说话,即便知道我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她也敢这样拦住我,可见她待静妃真心,是个可交之人。”
既然除去了静姝,那皇后自然开怀许多,这几日笑容也多了,那个宫女说错句话她也不那么严厉责罚了。
这样过了几日,原本按照皇后的计划,赶静姝出去之后,自己的病症就要慢慢好起来,原本这就是天宝配的药,只要停止服药,那便自然会好,可是怪就怪在,已经停止服药三日,可皇后依旧面无血色,反倒觉得更乏了。
天宝把脉,只觉得皇后心绪不宁,便又开了些安神的药来,可是几日过去了,皇后不仅未见好转,反倒越发觉得心口慌的难受。
皇上便也着急,几次叫天宝和那国师来问话,天宝自己也奇怪,怎么越来越重,那国师更是福来从宫外随便寻的一个自称是山野道人的老叟,根本没有半点本事。皇后病体未愈可仍旧惦记牵宫的事。
那日这国师来的时候,皇后便交待他,要说皇后需得到一个有龟鹤的宫殿中去,方能顺应天命,保**安宁祥和。整个宫中唯一有龟鹤雕塑的只有长春宫。
皇上并未想起,可福来在一边不断提点了,皇上终于有所动摇,因此,这日皇上来看望皇后,皇后便又旧事重提,眼见着皇上要点头答应,瑾妃忙阻止着:“皇上三思啊,静妃已经不在宫中,可见那国师说话未必就是准的。
何况娘娘如今凤体未愈,若强行牵宫,怕是对娘娘身子也不好。不如就等等,待娘娘好透了,再牵也不迟。”虞妃冷眼看瑾妃,当初她要牵宫长春宫,就是这群人在一边说什么皇后娘娘产子,身子未愈,如今又用这个借口。
可她身子每况愈下也是众人皆能看见的,因此她也无法就强行反驳,若说的多了,只怕皇上还会反感,那长春宫以前是何人住的她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已经认定蝶衣是被冤枉的,心中对蝶衣的愧疚随着岁月会越积越厚,皇后心急可却没有办法。
皇上走后,皇后大发雷霆,惇清等人跪在旁边不敢多说一句话,皇后又紧紧盯着天宝:“本宫凤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过停止用药便会好吗?!”
天宝只能说些需要时日来恢复之类的话,因为他也实在找不到病因,现在连他自己也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用的药不对,每个人对药物反应不同,或许他用的药于别人无碍可对皇后就是相克?可如今皇后这样愤怒,他即便有怀疑也不敢说了,只仍旧开一些凝神的药,一边拖着皇后,一边祈祷皇后赶紧好起来。
这时候玉兔又走过来,皇后看见玉兔便也不像以前那般喜欢了,叫红袖赶紧给抱了出去。
皇后怒过之后,便心烦气躁的赶走了其她人,却留下了惇清,按照时日,惇清的雨燕水也要用完了,惇清是不敢开口讨要的,可皇后却是时刻记在心上,从未有拖延过。
宛柔和如焉走到门口,二人似要各自回宫,却又都为转身,如焉便先开口:“左右也是无事,叶常在不知有没有空闲去我宫中坐坐。”
宛柔自然是点头答应,二人一同回了清雨阁,瑾妃见二人一同归来,烦不胜烦,只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叫黄鹂赶紧去关上了门。
见黄鹂没好气的样子,宛柔无奈:“唉,瑾妃可真是恨我到骨子里了。”
如焉笑笑:“她谁不恨,想想也是啦,她自己病秧子不能承宠,天然日久的自然心中不平衡,对我们这些后来的嫔妃自然是不能给好脸色,唉,可见我平日里受了她多少气。”
二人说笑着走进如焉的偏殿,二人坐定如焉便道:“说起来我还未好好谢你,你曾说过会替我除去凡千秋,便真的除去了。”
宛柔道:“其实我倒也未做什么,还是贵人你,早就在皇上心里埋下了一颗弹药,而我不过是点燃了信子,而且,若不是贵人在背后说了许多话,皇上也不会那么快就抄家。”
“也是那凡千秋欺人太甚了,毕竟也是过去的事了,便不再提她了,咱们且说眼下,皇后娘娘的病怎么拖了这么久。”
宛柔便一副被说到心里面的感觉:“你也觉得了?实不相瞒,我也觉得异常,可是手中又没证据,唉。”
如焉知道自己看事没有宛柔通透,便很想知道宛柔心中所想:“不知妹妹怀疑的可是.....?”
宛柔点头:“正是太医天宝,明明是她给娘娘用的药,当初又再三保证,只要停药便会好,可现在呢?不仅没好皇后娘娘还重了许多。”
“是呢,说不定,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唉,可怜咱们娘娘了,被人陷害还不得知,只是我能力有限,若能叫个人来查查皇后娘娘平日里用的药,说不定有办法呢,唉,谁让我父亲官职低微,在朝中统共也不认识几个人,何况是宫中太医,他更是连见也没见过。
说到这里,我还真是羡慕莫贵人呢,出身高贵,我听说,皇上还曾派过太医去看过贵人阿玛呢,唉,我与贵人还真是没法比呀。”
“唉,也就那么一次,要科举了,我阿玛却病了,因此皇上才担心派了太医去,也是皇上心疼臣子。”虽然面上这样谦虚着,可如焉心中的确因自己出身觉得高贵不少,宛柔又这样暗示她,她自然想到叫自己阿玛去想想办法。
宛柔和如焉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回香草堂,走之前,她又看了看瑾妃房中,依旧大门紧闭,宛柔只能低头走了出去。
回到香草堂,宛柔便马上修书一封,叫朱砂赶紧送给太医院良朗,让他把信带出去。良朗也不耽搁,连夜便把信带了出去。
清晨柳林村里,静姝正站在茅屋前伸着懒腰,走出皇宫的她心情好极了,正享受这乡间的早晨,就看见远远的来了一辆马车,待走进才看见,驾车的正是良朗。
静姝便打趣:“太医驾车的手艺也很是高明啊。”
良朗跳下车:“也没个娘娘的样子,这样大的声音也不怕左邻右舍听见,有信给你。”静姝便把良朗让进屋中。
良朗环视周围:“虽简陋了些,可也十分温馨。”
静姝点头:“是呢,这便是我梦想的生活啊。”
“那你可曾想过就趁这个机会不要回去了。”
静姝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可是宛柔还在宫中,我走了便是害了她,何况,我要做的事也未做完,蝶衣姐姐的仇未报完,现在七爷又因为我身陷囹圄,若不能叫姐姐牵入皇陵,我便不能安心。”
良朗点点头:“是啊,时机还未成熟,若忠平现在离开军中,皇上马上会调动所有兵力去杀他,而皇后也会知道你未死,会千方百计的除去你,这样你们下半辈子也不会平稳。”
静姝亦是无奈,她又问了问宫中的情况,良朗点头:“你放心,我已经照你所说,把皇后每日用的药调了包。”
“你要小心,七爷已经因为这些争斗折损进去,你万不能再有事,不然我怎么对得起紫霞。紫霞正在河边洗衣服呢,你不去看看她?”
提起紫霞,良朗脸色便多了些许幸福,也不再推脱,便往河边去了,在离紫霞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紫霞披着朝阳,袖子挽的老高,时不时哼着几句曲子,良朗不禁看的呆了。
这样看了一会,他才走上前:“冬日里这样挽着袖子,也不怕冻着。”说着就替紫霞把袖子放下来。紫霞脸上便多了一些红晕,良朗自然而然把衣服拖过来,帮这紫霞洗。
紫霞责怪着:“一个男人怎么洗起衣服来了,你快去旁边坐着就好。”
良朗温柔的看着她:“谁说男人不能洗衣服,这么冷的河水,若叫我心爱的女人冻着,那才妄为男人。”紫霞听的心中无限甜蜜。
二人洗完了衣服,良朗又帮着紫霞端了回去,好好嘱咐了她一回,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才不舍离去。
紫霞开心回到小屋之中,就见静姝已经看完了信,正闭目思索,她便想悄悄去把衣服晒了去,不要打扰静姝,刚要走出去,静姝便叫住她:“瞧你这幸福的样子,回来了也不说句话。”
紫霞便红了脸:“娘娘你真是...我是怕打扰你呀!”
静姝笑道:“知道啦,良朗走了?”
“嗯,已经回宫去了。”
正说着,落樱和北飞听见声音也都进屋来,看见桌子上的信,落樱问着:“可是宫里来的?”
静姝点点头:“宛柔写的,皇后也算是得意至极的了,现在整个**无一人敢替我说话,全部去讨好皇后。”
“宫中向来如此,娘娘您在的时候,她们或许会分边站,可娘娘您一离宫,她们自然是一边倒向皇后,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您现在不在宫中,奴婢简直可以想象出皇后那得意的样子。”
静姝继续:“是呀,不过还好瑾妃姐姐待我真心,只有她肯替我说话,前番皇后要牵宫长春宫,也是瑾妃极力反对,幸好有她说话,否则,这次皇后还真就成功了呢。”
“唉,瑾妃娘娘现在不定怎么伤心呢。”
“是啊,不过现在也只能对不住她了,待我回宫之后再好好解释吧。”
北飞奇怪:“可是宫中现在都认为我们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是吗?宫中殁了一个娘娘和一位阿哥,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静姝道:“是我利用了皇后的一点心思。皇后恨我,她根本不想让我葬入妃陵,只要她现在阻止了,那以后史册要怎么记载我都行,说不定根本连我的名字都找不到。
与其叫皇后自己说,我倒宁愿叫宛柔卖皇后个人情,这样也方便我回宫,若皇上现在真就昭告天下了,待我来日回宫之时,皇后定会以动摇民心为由来阻止我回去,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皇上对外还是宣称我在晨光寺为国祈福,那来日我便可风风光光的回去。”
北飞十分敬佩:“娘娘您可真是看的深远,出宫之前就想到了这么多!”
静姝笑道:“因为我想要活下去啊,若不想得多,我们现在就真的要惨死在那些贼人的刀枪之下了。”说完,她便把宛柔写的信烧毁。
宫中,如焉自与宛柔交谈过后,就总找机会,想偷出一些药渣出来,终于有一日,她有些伤风,她便瞅准天宝去给皇后诊脉的时候,亲自去太医院,良朗见她来便恭迎:“贵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事便传我们太医过去就好。”
如焉四下看着:“我这也是小病,就不需麻烦太医再跑一趟了,也正好我路过这,就想着不如就过来取一些药。”
良朗便给如焉诊脉:“哦,只是轻微的伤风,给贵人配一些药,拿回去服用便好。”然后良朗便开始抓药,只听他自语:“唉,怎么少了一味,大约是在天宝太医那里吧。”说着就走到一个桌案旁边:“哦果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