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何劳太医进殿一回,静姝便道:“回娘娘,前些日子臣妾去看了莫常在一回。”如焉脸色有些紧张,静姝似没看见一般:“常在是受了些损伤,臣妾已经给开了药方,现在确是已经好全了。”
如焉这才松了口气,既然静姝现在没有揭穿她,那以后便也不会,她不知静姝这样做是想帮她,还是不屑于揭穿她。
皇后听了便微笑:“这样甚好,那便可以侍寝了吧,不知莫常在可准备好了?”
如焉羞怯低头,没有答话,只略略点头,这样一来便定下了,三日之后,庆典完毕那日,便是莫常在侍寝的日子。
晚上,嫔妃们听了一日的戏已经有些困乏,皇上便命各自回宫休息去,如焉刚回到房中坐下,房门便被猛的推开,如焉似已经料定一般,并未太吃惊。
见千秋满面怒气的冲进来,竹青便去挡着:“小主请留步,我们小主今日已经十分疲累,还请凡小主明日再来吧。”
千秋一把推开她:“你滚开!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如焉得胜一般的微笑,对竹青说:“既然凡小主这般盛气凌人,你便先退到一边吧,大约是今日咱们凡小主心情不好,要来拿我这个妹妹出气呢。”
千秋恶狠狠地盯着如焉:“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从进宫那一日起,我便知道你我注定是对手。”
“从始至终你都是在骗我?你那浅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姐姐你也太傻了,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当面去得罪叶宛柔?不过是想消除你心中顾虑,叫你觉得我是个浅薄无知之人,让你对我少一点防范。”
“那那盘糕点。”
“哼,我早就知道有蹊跷,故意吃下去的。”
“你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你不想拔得头筹?”
“哈哈,拔得头筹有什么好,不过是做了出头鸟罢了,你看看你,引的多少人侧目,而我,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受害者,对我充满同情,就连三日后侍寝,大家也都觉得是应该的,是对我的补偿。”
千秋不可置信的摇头:“真真想不到,你面似清纯无知,却心如蛇蝎。”
如焉一下子站起来:“我心如蛇蝎?!你何尝不是一样!若不是我事先吃了解药,如今怕是早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了!你为了得宠连我的性命都不顾,我这算是轻的了。”
千秋只能硬是咽下这口气:“好,以后的日子长着,咱们便慢慢斗吧。”
转眼三日便过去了,这夜,是莫如焉侍寝之夜,她自然是十分在意,早早的梳洗完毕,等着凤鸾春恩车来接她,大约是太过在乎的原因,她总觉得时间过的异常缓慢,她又怕千秋会不会暗中作祟,可看看千秋那边,只是关紧了门,不见丝毫动静,或许她也是放弃了吧,是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阻止自己侍寝呢?
又等了一会,终于竹青进来高兴的喊着:“小主,来了!”如焉便赶紧起身,随来接的太监一同出门去了,出去时候她还望了望千秋房门,里面漆黑一片,大约是心灰意冷了吧。
一路上,负责教导的嬷嬷絮絮叨叨的嘱咐着:“小主莫怕,一切顺其自然就好...”眼见着就要到养心殿,忽然,一阵异样冷风吹起,紧接着周围似乎有些白色影子飞过。
宫中素来流传鬼怪之说,虽然皇上严禁谈鬼论神,可是防的住口却防不住心,虽然这些下人口中不说可心中却着实忌惮,在这月黑风高之夜,出现这等异事他们就更怕了。
领头太监声音发抖:“你们停下来做什么,快走快走,养心殿就在前面了。”
那些抬轿子的这才醒过神来,便赶紧想往前走,可刚走一步,那鬼影便又出现,在他们面前晃过,终于一个抬轿子的忍不住“公公!有鬼啊!”
那领头太监毕竟年老,这样的事他是要压着的:“胡说什么?!不过是春日里风大,你们花了眼!若再敢胡说犯了宫规,我可保不住你们!”
可这话音都还未落,空中就又多了几个鬼影,这下子,不要说抬轿子的慌,连他这个领头太监也手心冒汗,那老嬷嬷更是尖叫起来:“鬼啊!有鬼!”
她这样一叫顿时人们更慌乱起来,那几个抬轿子的干脆扔下轿子便四散跑开。轿子里的如焉只觉得重重一震,接着便是一阵嘈杂,她不满的掀开轿门帘子,想看个究竟,这一看连她自己也吓个不清,那两个鬼影恰从她面前飘过,她惊叫一声,那鬼影随着惊叫声便渐渐飘远。
这个时候,福来已经赶了过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那老太监便道:“福来公公,实是不怪我们,刚才刚才....”
“究竟怎样?!”
那老太监便四下看看,然后又怕什么东西听见似得靠近福来耳边小声说道:“有鬼。”
福来大喝:“糊涂东西!皇宫忌讳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老太监连忙解释:“可我们都是亲眼看见的,纵使我一人看错,但其他人不会都看错吧,你看莫小主,她也是吓的脸色发白了。”
福来看了看,果然,如焉脸色苍白,因惊吓过度身子不住颤抖,福来虽说谨遵皇命,不敢言说什么鬼神之事,可这些东西他也是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在看到如焉和其他人的样子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便也信了几分。
眼见着如焉这个样子是不能侍寝的了,他便吩咐着:“你们好好的送莫小主回去,切不可再胡说八道,若再有闪失,你们各个难逃责罚!”奴才们虽不愿意,可福来吩咐了他们只能重新抬起轿子,心中有些埋怨如焉,大家都认为是如焉惹了什么祸事连累了他们。
福来回到养心殿,皇上正在看折子,看他回来便问了句:“今夜不是莫常在侍寝吗?”
福来点点头:“原本是那么定下的,可今夜怕是莫答应来不了了。”
“来不了?怎么了?病又复发了?”
“倒不是生病的原因,其实是....”说着,福来便把所看到的听到的给皇上如实复述了一遍,皇上气的摔了折子:“那些庸人愚昧你怎么也跟着胡言乱语!”
福来忙跪下:“是,皇上恕罪,奴才是看莫小主实在是惊到了,即便是来了也不能侍寝,因此便叫人好生给送回去了。”
“嗯,这样做也不错,既然她不能来便叫千秋过来吧。”
“嗻,奴才马上去办。”说完便一路小跑追上了刚才送如焉回程的轿子,宣了皇上旨意,如焉在里面听的清楚,她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陈芳殿里,竹青正哼着歌故意开着门作势打扫,柳绿讥讽着:“哼,像是几辈子没得过恩宠似得,不过就是伺候一回皇上,至于这么得意吗?”
竹青回嘴:“看不惯倒是叫你家主子去伺候啊,怕是皇上见了我家小主就再看不得有的人那个丑无颜呢!”
千秋很恨的瞥了竹青一眼,她这辈子最恨人家说她容貌,家境殷实的她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可偏偏就是容貌不及别人,按说倒也说不上个丑字,可在美女如云的**里,她这等姿色就完全要被湮没了。
她默默的说了句:“但愿你家主子能得到长久的恩宠,不然可真对不起你今日这般炫耀。”
话刚说完,就听见门口一阵人声,千秋抬头一眼,福来已经走了进来:“小主,皇上召您侍寝呢,临时决定不会不方便吧。”
千秋一听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怎会,这就去吧。”福来这才发现,千秋是妆发完好的坐在这里。
在轿子口,如焉和千秋擦肩而过,二人之间顿时空气凝结,如焉很恨的看了千秋一眼,千秋则是一副胜者姿态,优雅的坐进轿子里。
就这样,原本这个抬着如焉如承宠的轿子,现在里面坐进了凡千秋,到刚才遇鬼的地方,轿夫们难免心下惴惴,福来因也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因此也跟着一同回来,可说也奇了,这次倒是安全通过。
陈芳殿里,竹青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她实在不能理解如焉怎么会被送回来,但看如焉脸色惨白,便知道是遇见了大事。
这时候柳绿则在一边说着风凉话:“哈哈,刚才是谁满脸得意的炫耀来着?可真真笑死人了,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又给送了回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如焉羞愤至极,赶紧快走几步回了房间,竹青跟在后面,紧紧关了房门。门一关,如焉便如受了莫大委屈一般,放肆的哭了起来。竹青连问也不敢问,只能由着如焉哭。
看到了这一切,朱砂叹了口气:“唉,这都是何苦。”
宛柔眼中也有些怜悯:“这样互相争斗,她们当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之中难见这样的稀罕事,这太阳还未升起,如焉招鬼被原封送回的消息便传遍合宫上下,人们取笑之余都在说如焉不详,刚进宫便差点送了性命,现在又招惹鬼魂,因此同一宫的秀女们都纷纷躲避着她,怕沾染了霉气。
静姝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正悠闲的看着破土而出的花芽,就听见瑾妃到了,她便知道瑾妃自然也是为这件事来的。
果不其然,瑾妃来了便笑:“你倒真是会躲逍遥,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你过问几句。”
静姝笑笑:“什么事轮的到我过问,有万事操心的皇后在呀。”
“妹妹,你可信鬼神之说?”
“鬼神?若真有鬼神,那这世界做亏心事的人早就死绝了,之所以说鬼神,便是活人无能做到的事,寻个寄托,生出个无中生有的东西,妄想着便能打败对手。”
“姐姐我也是从不信的,那些相信的,无非也就是亏心事做的多,因此才生出惧怕来,妹妹猜我刚才发现了什么?”
静姝好奇的看着她,瑾妃便从怀中掏出一截麻绳来:“这就是在昨夜传闻闹鬼的地方发现的。”
静姝拿起来仔细端详:“奇怪的很,**极少出现这类粗糙的麻绳。”
“是,这种麻绳十分有韧性,可吊起重物。”
“姐姐的意思是,昨夜确实有人装鬼吓唬莫常在?”
“妹妹猜是谁?”
静姝顿了顿:“若说得利最大的就是凡千秋了,她日前才被如焉暗中捅了刀子,二人的关系已经是破裂了,可若说是皇后作梗也说的通,挑起二人仇恨,这二人便既不会发展的太快,又能更死心的依附于她。”
“妹妹就只打算看着吗?宛柔还在蛰伏之中...”
“她是灵透,和这二人比起来她也未必会输,只是时机未到,现在她去见皇上皇上定是会宠幸,然后封个位分,可是若要皇上牢牢记住她,这样匆忙便不好。”
“既然妹妹有打算,那我们便在一旁先看着这些人自己窝里斗吧。”说完两人又说了会无关的玩笑话。
眼看着太阳渐渐升起,瑾妃便道:“咱们也别再说些无用的了,去皇后那儿请安吧,不要晚了再叫她说出什么不是来。”
静姝点头:“这便走吧,只是今日的请安怕是会比以往更加热闹呢。”两个人便各自带了个丫头就往永寿宫去了。
永寿宫门口已经站了一些来请安的妃嫔,见静姝和瑾妃来了都依次行礼,静姝便也都亲切招呼。
静姝四下看了一回,却是不见摸常在,惇清似看出端倪,便有意问着:“姐姐可是在找莫常在?”
静姝笑笑:“倒也不是可以要找她,只是皇后马上要召见了,她却还不来怕是失了规矩惹皇后不高兴。”
这时候一个答应回着:“她还哪有脸来呀,整个陈芳殿没有不躲着她的,怕是她来了皇后也不会见她,免得招惹了晦气。”听她这样说,大家都哄笑起来。
静姝道:“好啦!私下议论是非也不怕被割了舌头!事情还未有定论你们就这样取笑,若将来有一日查清是事实你们便都逃不过责罚!”
妃嫔们这才收敛了些,正当大家都被静姝训斥不敢再多说什么一片静寂的时候,忽然就听见站在最末尾的一个答应小声说着:“看,那不是莫常在吗?”
静姝也看过去,莫如焉明显一夜未眠,眼睛周围已经深深黑了一圈,千秋看见如焉过来便往一边站了站,给她让出一个位置:“看来妹妹今日起的晚一些呀,大家可是都到了呢。”说着亲热的把如焉拉到自己旁边站着。
如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纵使静姝刚才训斥过众嫔妃,可大家也都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因此,便又开始窃窃私语,指着如焉嘲笑起来,渐渐的这声音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顾及莫如焉的意思,静姝和瑾妃也只能叹气。
这个时候,红袖出来召嫔妃进去请安,众人这才安静下来,静姝和瑾妃端正姿态,走在最前,其余嫔妃按位分依次走在后面。
直至礼毕,皇后脸色也未见丝毫笑容,只略略说了几句:“春日里风大,吹的人心惶惶,不甚有些流言吹到了本宫的耳朵了,皇上,本宫,都最讨厌说人蜚短流长之人,本宫向来主张严肃宫纪,若哪个妹妹乱了心思说些不该说的话,传些不该传的流言,也不要怪本宫不留情面!”
静姝,瑾妃,惇清几个属于高位,坐在皇后两侧,静姝和瑾妃自然是看惯了皇后动怒的样子,因此只面上恭敬却并不怕,其余嫔妃均垂手而战,听皇后这样说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秀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心中恐惧,因此个个均口口声声称谨遵皇后教导。
皇后见此也知道自己震慑住了众人,便叫她们都散了去,只留下了惇清陪同。
待众人散去,皇后端坐在主位之上,极具威严,她冷冷的看了看惇清,便用足中气,每句话如刀子一般从惇清头上旋过:“本宫向来主张众姐妹之间和睦相处,你入宫之时本宫也说过,会真心把你们当妹妹照顾,可是偏偏你明目张胆的在本宫面前耍手段,是以为本宫瞎了不成?!”
惇清额头冒冷汗:“不知娘娘所指何事?”
“哼,我所指何事?难道你还要问本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去打探莫如焉最怕花粉,你便故意送了那盘糕点给凡千秋?你知道凡千秋定会为争宠去害莫如焉,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好,连本宫都要佩服你了。”
惇清哽咽起来:“娘娘,臣妾不能不怕呀,这二人家世容貌都强于臣妾,又年轻,臣妾拿什么去比,这样下去不出几日皇上便会厌倦了臣妾,到那个时候,臣妾晚景凄凉,要怎么熬下去?”
皇后盯着:“本宫说过不会舍弃你,难道你不相信本宫?!”
惇清忙摇头:“臣妾不敢,只是,臣妾日日看着镜中越来越衰败的容貌,实在心中不安啊。”
皇后叹了口气:“你怕的也没错,容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有那个男人不爱貌美之人,看看那个姚静姝便知道了,若她不是生的那副妖媚样子,皇上哪里会多看她一眼?唉,罢了,这雨燕水原本是本宫叫父亲从天山采集而来,为本宫自己保住青春容貌的,现在便赏给你吧。”
惇清诚惶诚恐接过来:“雨燕水?”
“是只在天山极为罕至处经年累月累积下来的甘露,每日清晨取一滴服下便可,得到这一瓶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可臣妾怎敢用娘娘的东西,何况如此难得。”
皇上似十分无奈:“本宫已经是皇后了,还怕那些秀女做什么,你就不同了,即便你斗的过这一批,那下一批呢?只有自己此世不老才有资本去争。”
惇清感激涕零,千恩万谢,拿着那瓶雨燕水,如获至宝的回明和宫去了。
惇清刚走,红袖便道:“娘娘,那以前给她的花药丸?”
“那花药丸也不是容易得的,何况久了难免她就会发现,新人未入宫之前本宫还不觉得,新人一进来,这惇清更是怕自己容颜不再,利用这个是万无一失,花药丸便不必再给了。”红袖点头称是。
待惇清回去,皇后又叫红袖去宣凡千秋,千秋不知何事,还以为皇后是看自己连日来圣眷优渥,想拉拢自己呢,于是便开心而至。
可是一到正殿看见端坐着的皇后,她便觉得事情不对,皇后盯着她不发一言,任由她跪着,原本在皇后脚边的玉兔不知何时跑到千秋旁边,冷不防伸出利爪去挠了千秋一下,千秋那华贵的衣服立刻便裂开了。
虽未伤到皮肉,可千秋还是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皇上这才开口:“本宫养的畜生抓坏了凡常在华贵无比的衣服,想必凡常在出手阔绰,是不会怪这只不懂事的畜生吧。”
听出皇后话音不善,千秋只能干笑着:“是臣妾大惊小怪了,原不值什么还叫的那样大声,叫皇后娘娘见笑了。”
皇后把玉兔招回去,抚摸着受到惊吓的玉兔:“是呢,在凡常在眼中什么都是不值一提的,连人命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件衣服。”
千秋顿时脊背发冷:“千秋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哼,不明白本宫的意思?!原本本宫想,若你坦然认错,本宫便放你一马,不再追究,可你竟丝毫无悔过之意,本宫焉能不罚!来人!取针来!”
红袖马上将一袋银针拿出来,皇后一根根的拿出针,在眼前擦拭着:“此针长达三寸,是刑房特意为不认罪的女囚所制,你可知要怎么用啊?”
凡千秋出身官宦世家,她怎能不明白,看皇后真的拿出这刑具,她身上的衣衫渐渐被冷汗浸透,她未入宫时候便听说皇后以前如何心狠手辣,她以为自己有了心里准备,可真到眼见的时候,所有那些准备竟顷刻全部瓦解。
见千秋这样,皇后又继续:“你不知道,本宫便来告诉你,这银针尖端十分尖利,轻易便可刺穿人身,把这银针对准你那如葱段般的玉手指缝,用力这么一刺!整个针体便会从指甲之间没入,到时候你想取也取不出,除非将指尖的肉剜去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