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宣旨之后,本应该立即去向皇上复命,然而他却第一时间去找了皇后,将秀女各自表现都说了个明白,才回御书房去,而此刻大臣都还未散去,福来即便去了永寿宫一趟时间也还充裕。
因皇后匆匆走了不少路,此刻不免觉得腿酸,红袖一边给皇后按着腿一边说着:“娘娘何必要辛苦这一遭,皇上爱怎么决定便怎么决定吧,娘娘这样去说反倒会惹皇上不高兴,娘娘图什么啊。”
皇后闭着眼睛:“不错,我这个时候不说迟早莫如焉也会得宠,只是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凡千秋害过莫如焉一次,因此心中本就愧疚,若叫这份愧疚持续下去,怕是久则生变,现在她和莫如焉同等位分,凭着凡千秋这个好多心的性子,那分愧疚便会不见了。否则她和莫如焉如果真的结成了个姐妹,对本宫也没什么好处。”
红袖这才明白,要想坐稳皇后,不是叫**真的一片祥和,而是暗中斗的越狠,她的后座便会越稳。
自从上次叶宛柔来见过静姝表明心迹之后,她便再没来过香草堂,静姝有事也便叫静风带话就好,这个时候见的越少对双方就越有利。
这次封赏,叶宛柔比起其她二位不过是个答应,朱砂便有些不高兴:“小主,静妃娘娘是不是忘记小主了?”
宛柔道:“急什么,这个时候位分高未必是好事,何况是个不值钱的常在,何苦这样打破头去争,在**要沉得住气,否则,这辈子也就是个常在的命。”
这边宛柔不急,可千秋心中已经犹如几个麻团塞在一处理也理不清:为何皇上会封莫如焉为常在?她定是在我背后偷偷做了什么,对了,她定是去偷找过皇后,她容貌强于我,若比起来,皇后说不定会重用她。
还是皇上已经怀疑她忽然病倒是我所为,早知如此不如当时不救她,此刻我便也不必如此烦忧了。
她这样疑神疑鬼,不到一个时辰心中已经现出了千万种想法。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皇上几次问到叶宛柔和莫如焉的状况,结果都是二人还在病中,不宜侍寝,几番这样下来,皇上便也渐渐淡忘了,**佳丽众多,总有能取代的人。
这日,皇上忽然兴致所致,想着来秀女们居住的陈芳殿来走走,皇上鲜少来这样的地方,秀女们一听到消息自然是紧张起来,都变着法儿吸引皇上注意。
凡千秋最近新宠正盛,因此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秀女不禁嗤之以鼻,她唯一介意的只有叶宛柔和莫如焉二人,现在此二人房门紧闭,她越是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心中就越是不安:“看起来她们毫不在意,指不定现在在屋中做着什么勾当想**皇上,不行,我必须去弄清楚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自语着,她也就不可控制的往叶宛柔那里走去,朱砂来开门,她不无讽刺的说着:“参见凡常在,常在贵人事忙,听说皇上也要来看您,怎的有空到我们这贫贱地方?”
凡千秋讪笑着:“姑娘说笑了,只是听说宛如妹妹病了,因此我来看看。”
朱砂噗哧笑出声来:“常在可真是有心了,我家小主也不是病着一日两日了...”宛如在榻上虚弱道:“好啦,话这么多!凡常在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倒越说越不像话了。”
凡千秋赶忙偷眼去看榻上的叶宛柔,只见宛柔脸上仍旧斑驳红肿,叫人不忍直视,她总算放下了心:“既然宛柔妹妹身子不适,那我便不打扰了,妹妹好好修养着,我改日再来。”说着便赶紧关门离开。
那朱砂在后面忍不住笑“小主,我看凡小主是真要疯了,连奴婢都能看出来她心怀不轨来。”
宛柔道:“好啦,看出便看出,便叫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了,她心思本来就多,你以后不要再多话,若哪句惹了她,凭我现在可没本事救你。”
朱砂在门缝里望着:“小主,我看凡小主真真要把自己累死,果然又往莫小主那里去了,唉,您说,她已经是常在了,怎么还如此不稳重。”
“不是她不稳重,只是太过患得患失了,习惯便好。”
那边凡千秋已经到了莫如焉门前,她先是做贼一般在门口张望,却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这时候恰好竹青出来倒水,一开门正巧看见凡千秋在门口,竹青吓了一跳:“哎哟,凡小主吉祥,您什么时候站在这的,可吓死奴婢了。”
凡千秋赶忙掩饰着:“啊,刚站在这准备敲门你就开门了,我是来看望如焉妹妹的。”
竹青便把凡千秋引进去,如焉面色苍白躺在榻上,千秋假意关心:“不知妹妹嗓子如何了?”
如焉摇头,声音倒更似沙哑了:“唉,大约是邪风侵体,不仅没好反倒更沙哑了些,姐姐你听,简直如个男人嗓音了。”
千秋一听果然是声音极度沙哑,她便又放心了些:“唉,原本我还想着,若妹妹好些了,待会皇上过来我便把皇上引过来,也好叫妹妹见见皇上。”
如焉赶紧摆手:“姐姐可万不要这么做,这个时候若叫皇上看见我,那可真是害了我了。”
千秋怎可能把皇上引过来,她巴不得皇上这辈子都看不见莫如焉这个人,再见莫如焉也的确没有别的心思,这样病怏怏躺着,也未施粉黛还不住的咳嗽,可见是没一点威胁了,于是千秋便又叹息了一回,赶忙回去准备自己的了。
不出一刻,便听见皇上驾到的声音,以凡千秋为首,其余秀女均跪拜迎接,皇上看了凡千秋一眼:“你这柳色衣服甚是趁你,娇嫩又有春日气息,看着很是清爽。”千秋便得意了几回。
皇上刚想去扶起她,忽然手停在半空,千秋便本能的顺着皇上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她不禁脸色大变,原来不知何时,莫如焉已经房门大开,她依旧身着素色,秀发如瀑,未施粉黛更显清秀。
此刻她正端坐桌前,执笔书画,落日余晖正巧洒在她身上,这情景不要说皇上,就连千秋也觉得似在看一个画中人一般。
千秋恨的牙齿咬的咯咯响,也不知如焉到底在写着什么,看似已经全身心投入,完全未看见外面的一切。
皇上微笑道:“好一副美人图,待朕去看一看。”
凡千秋只能自己起来跟在皇上身后,原来那莫如焉是在作画,桌子一边已经放了几张做好的话,皇上看了几副:“嗯,微妙微翘,这副是朕吗?用色艳丽了些。”
如焉似忽然被吓到一般,赶忙跪下,却未发出任何声音,皇上便道:“是朕吓到你了吗?记得当日,朕问过你擅长何种绘画,你说过是人物,看来果真如此,每一张都极具技巧,只是还不是很成熟,可就你现在而言已经高过宫中画师。”
如焉羞涩微笑,皇上奇怪:“怎么不说话?”
竹青代答着:“回皇上的话,我们小主前几日因误食东西,嗓子受损,现在还没有好全。”
都说见面三分情,果真如此,皇上见眼前这个长相灵动的女子,顿觉得可怜可爱:“宫中的太医是怎么搞的,这么个小病竟然医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全。”皇上只顾着关怀如焉,丝毫没有注意后面的凡千秋脸色已经极为难看。
皇上离开之时,千秋还说着:“皇上,臣妾已经准备好茶点,皇上....”
“朕还要有别的事,下次再说吧。”说完,便离开了陈芳殿。后面便有秀女嗤笑:“哈哈,打扮这么娇俏竟比不上一个病怏怏的莫如焉。”“哪里比不上,皇上不是说了吗?柳绿色好看呢。”“哈哈,亏的新做的那身衣裳。”凡千秋气极,转身摔门而去。
皇上并未去其它地方,而是直接去了香草堂,静姝知道皇上去了陈芳殿,又见皇上如此高兴,便知道是又看见了哪个女子,果然,皇上便说:“你知道莫如焉莫常在?”
静姝点头:“是,上次还说要封她个答应,臣妾还奇怪呢,怎么忽然变成了常在?”
“皇后来求过情,朕想想,皇后说的也有道理,不能叫大臣们觉得朕偏颇,何况又都是朝廷重臣。。”
“是,还是皇后娘娘想的妥帖,臣妾疏忽了,听闻莫常在病着,可不知病好了没。”
“朕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那些太医也不知怎么搞的,医了这么久竟丝毫不见起色,如今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这倒是怪了,宫中太医臣妾是知道的,那臣妾明日去看看吧。”
皇上一副心疼静姝的样子:“唉,倒也不必这样,为一个常在劳你走动一趟也不值得。”
“秀女们也都是臣妾的妹妹,臣妾理应去看一看。”听静姝这样说,皇上心中便更高兴了些。
皇上走后,紫霞便道:“娘娘何苦自降身份去替个常在看病,娘娘又不是太医。”
静姝道:“若论起出身来我倒不如那两个常在,皇上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正好我也可去看看宛柔,只是现在问题不在于此,而是我怀疑皇上身边有皇后的人在。”
落樱听静姝这样说便道:“娘娘也发现了?”
“正是,皇上那日已经在我这里拟了圣旨,回御书房之后马上要见大臣,中间只有少许空档,而皇后怎么会把握的这么好,恰好就在这空档之间叫皇上改变的旨意。”
“奴婢也早有怀疑,当年,蝶衣娘娘的事,就叫奴婢想不通,福来本应站在皇上深爱的皇后娘娘这边,可他处处有意替当时的虞妃娘娘说话,这岂不奇怪,奴婢当时去求皇上,几次都是被福来拦了下来,皇上原本要到长春宫,可也会被福来左右的去了虞妃那里。”
静姝沉下脸来不再说话。
次日一早,静姝便去了陈芳殿,秀女们自然是又一番跪迎,既然是来看莫如焉的,静姝便直接去了如焉房中,如焉十分受宠若惊:“怎能劳动娘娘来看如焉,这真是罪过了。”
静姝笑道:“是皇上关心你,你早日好起来也能早日伺候皇上。”说着便替如焉把脉,如焉无法,只得随静姝的意,静姝把脉之后:“太医所开的药方是不错的,只是万事皆有度,本宫不愿多管什么,你便好自为之吧,若想继续就按照太医那方子继续用药吧。”
说完静姝便又去了宛柔房间,宛如便赶紧起来迎着,静姝在她下跪之前便道:“好啦,身子不适便坐着吧,让本宫看看你的脸。”
查看一番之后:“还好,是在预计之内,你是不是怪本宫,既没有给你谋个位分,亦没有叫你去伺候皇上。”
宛柔道:“臣妾明白娘娘心意,现在这个时候去争宠岂不是自己把自己推入火坑,臣妾要感谢娘娘想了这么个好法子,否则这个时候,宛柔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娘娘料事如神,那凡千秋果然已经开始行动。”
“嗯,本以为那莫如焉是个蠢货,不想也不是个省心的,你自己在这陈芳殿中要万事小心,可你若要蓄意争宠,本宫也是不会拦着你。”
“娘娘不必试探宛柔,宛柔懂得卧薪尝胆的道理,那两个人已经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各种甘苦,她们心中自知。”
静姝满意的点点头,因也不便多说,便离开了陈芳殿,去回禀皇上去了。
千秋眼见着静姝去看了如焉,宛柔,却不曾来自己房间,她又是一番猜想:“定是皇上牵挂那两个人,皇上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我,看来我要想个新的法子。”
时至初春,正巧过几日便是皇后生辰了,这是皇后册封以来第一个生辰,皇上有意要大办一场,可皇后直说爱看戏,便叫个戏班子来唱几出戏便好,皇后这样亦是想叫皇上夸一句有大家风范。
其实不过是些面儿上的东西,皇后根本不在意,握在手中的权利才是她唯一在乎的,皇后向来是个务实的人,这种浮夸的东西,她宁肯不要。
果然,便说皇后十分善解人意,知道国库空虚,处处省俭,可也不能太寒酸,最后折中决定,叫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个三天三夜。
因秀女们也才进宫不久,因此这戏便看的十分热闹,台上热闹台下更是明争暗斗,秀女们个个争奇斗艳,想吸引皇上注意。
瑾妃摇着头,悄悄跟静姝说着话:“瞧这些秀女,也真是苦了她们,穿的比戏子还花俏些,若是叫她们上台,说不定唱的比戏子还好听些。”
静姝笑道:“姐姐也就担待她们那份苦心吧,若此次再不能得皇上注意,怕是以后都要埋没在这深宫之中了。”
“秀女们穿着寻常些的衣服也就罢了,可是你看莫如焉的衣服,很是有些味道。”
静姝顺着瑾妃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料子是极好的,只是这做工不像是宫里制衣局的手艺,白白糟蹋了那个料子,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皇上也是注意到这点,便招手叫如焉到近前,周围一下子安静许多,皇上问着:“你这衣服是哪里做的,看起来十分华贵。”
如焉又恢复了初入宫时候的活泼可爱:“是呢,这料子是千秋姐姐送我的,臣妾也从未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皇上看向千秋,千秋便故作贤惠:“原本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臣妾想着如焉妹妹也算是臣妾间接所害,虽不是故意,内心却也总是过意不去,因此才拿去送给如焉。”
如焉接着:“是呢,还是姐姐对我好,皇上有所不知,臣妾从未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可是因身份低微,不好麻烦制衣局的人,这一针一线都是臣妾亲手缝的呢,皇上看,好看吗?”
在皇上面前,她倒似一个小女孩一般,天真浪漫的转圈给皇上展示,皇上便笑道:“好看,依朕看,制衣局倒不及你半分。”
如焉似听不出皇上戏虐:“谢皇上夸奖,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料子好,也多亏千秋姐姐大方,全部赠与了臣妾,千秋姐姐还说,她们家这样的料子司空见惯呢。”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千秋更是如坐针毡,皇后更是对眼前这个丫头刮目想看,惇清马上明白如焉的意思,于是她便含酸拈醋的说着:“哟,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连我这个妃位都不曾得到过的料子,也不放在眼里呢。”
千秋自知着了道,便马上跪下:“皇上,臣妾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啊。”
皇上又问:“若不是真的司空见惯,也不会全部送了出去吧。”
千秋更是慌乱:“臣妾只是一心想安慰病中如焉妹妹,想让她好的快一些。”
惇清马上找到机会,凡千秋和莫如焉都是她的眼中钉,眼下自然是能除去一个算一个,于是她便趁机说道:“那便是奇了,就算是姐妹情深,可也不至于此,难道是叶常在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有意弥补?”
这句话把所有人引到如焉在千秋房中中毒那件事上,皇上虽然未明说,可心中也难免怀疑。
如焉这个时候反倒是替千秋辩解起来:“姐姐不是这种人,她一直都对臣妾很好,记得臣妾刚入宫的时候,身上所带的银两不多,姐姐上手便给了臣妾千金之数。”
惇清便道:“是呢,臣妾也听闻,凡常在出手阔绰,打赏小厮都是动辄百两。”
皇上看着她:“你阿玛奉银有数,你何来这么多银子?”
凡千秋要紧下唇,此刻她被前后夹攻,那莫如焉看似清纯不经世事,可说出的话句句要害,加上惇清在旁边不住的煽风点火,她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姐妹情深’,她不知要如何化解这个危机。
正在这个时候,皇后开口:“皇上,臣妾也听闻这凡常在是在钱财方面不在乎,可仔细算算她所用的也是在凡高义俸禄范围之内的,凡家就这一个女儿,宠爱一些也是有的。”
皇上不语,皇后便继续:“宫中只是传闻凡常在出手阔绰,可哪个下人真的接到百两打赏的?惇清,你身边有人受过打赏吗?”
惇清自然不敢说有,如果说了那便是也卖了自己,于是她只能摇头,皇后又道:“其余人有吗?”这个时候哪个敢站出来公然与皇后做对。
皇后便又对皇上说着:“皇上,臣妾是皇后,若是凡常在真的有意用银子买通关系,那她最应该买通的便是红袖,红袖,你跪下,本宫问你,你可曾私下去见过凡答应?!”
皇后疾言厉色,若不是红袖看惯了,周围人都会觉得皇后是真真铁面无私,那红袖被突然叫出来自然知道该说什么,便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娘娘,奴婢跟随您身边多年,怎敢行这冒死之事!
您常教导我们,您身居高位,我们是您身边的人,更应该注意,娘娘不是吩咐了哪个敢私下贿赂奴婢,您定是会连奴婢一同打死的吗?奴婢不敢啊!”
此一番忠杰之词一出,皇上不仅相信了皇后,还对皇后又多出几分尊重:“皇后对其他宫人都十分宽容,可对身边人却略显苛刻了。”
皇后道:“皇上,臣妾知道您最恨贪腐之事,虽然**不必朝野,可也放松不得,臣妾统领六宫,怎能不做出表率?皇上,连臣妾身边的人凡答应都不曾贿赂过,她又何苦去拿银子白送给别人?想必是有些人背后造谣,看凡常在受宠便心生妒忌。”
皇后一下子给这件事下了定义,如焉马上叶随风动:“是呢,臣妾也说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整个**之中,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姐姐待我最好了。”
皇上又想了下,便扶起了凡常在:“朕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皇后又严肃地看着凡千秋:“虽说这件事是**的人以讹传讹,可凡常在也应该从中得到教训,以后凡是都要多想一些,免得再给别人中伤的机会。”
千秋复又跪下:“谢皇后娘娘教导,臣妾定当谨记在心。”皇后见她如此,便又换上了笑面:“皇上,以往总说莫常在病着,今日一看面色红润,似乎好全了,不知太医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