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亚答不出来,怎会有人多出一魄?何况就算能献出一魄饲鬼,而后驱万鬼,阴阳师变成半人半鬼,岂不是自甘堕落,与鬼同谋,实非常人所为,怕是这青面剑鬼是胡说忽悠人的罢。
“世上定不会有这样的阴阳师。”阴阳师本就是沟通阴灵,从死者那里得到助益,或是用自己的天生力量让死者和生者沟通方便助益他人的特殊人群,怎么会有阴阳师会成为半鬼之人,只为了驱万鬼?
青面剑鬼闻言哈哈笑,托着树枝化成的长剑的身影逐渐模糊,看来是到了结界出口,白书亚听到那鬼怪一边大笑一边高声道:“是了,现如今这世上术士都是胆小鬼,徒有术士之名,说什么沟通阴阳,却不知阴阳到底为何物,只是借助亡灵的力量达到一己私欲罢了。术者,肢体乃四方之外,唯魄拘于一方,岂不可笑?你们这些生灵,徒有天赋,却才只能是术士。”
白书亚听得汗颜,心道慕含和青城现下在结界后,不正是因一己私利才借助阴灵之力么,自己招了剑鬼出来,也是阻止那两人的争斗,还是为了私利。
长剑落于地上,变成一截树枝,树枝上黑气涌动,很快就枯朽消失,变成一地灰尘,白书亚挣脱了鬼打墙,喜上眉梢,可是想到青面剑鬼离开所言,又觉怔忪。
术士,阴阳师,都是同一类人,只不过是不同时代人对阴阳师的称呼罢了,有些地方还称他们这一类人是巫师,难听点叫神棍,神汉,这样的称呼本是无关紧要的,此时白书亚却觉,术士和阴阳师之间,到底是不同的。
不懂阴阳的术士,也只能是肢体束于四方的术士罢了,那狰狞的青面剑鬼,说的就是这意思了。
“我说,倾城,河水里的阴灵的味道不错吧,要不是我哥哥救你,你猜猜以后会发生什么?”
“河里的阴灵会把你一直拖到水下,淤泥里,然后,那些手,密密麻麻的手,会把你牢牢地抓住,紧紧地缚住,然后,用毒液麻痹了你的神经,你动不了,河水越变越冷,越变越冷,只要三分钟,你就会感觉自己从内部要爆炸,哈哈哈,等你意识模糊的时候,你聚集来的鬼魂,就会把你的魂魄拽出身体,你就死了,所以,即使爆炸了,也没关系,因为到时候你就死了,生灵的灵魂,可是会被阴灵吞噬干净的,哈哈,死无全尸?哈哈哈。”
笑声混合扬高的尖锐声音在空气里浮动,稚嫩的声线很是清脆,这样声调扬高,却显得很是锐利。
青城看着对面的人,对面那张年轻稚气的脸上现出一种莫名的,让人惊悸的神色,那双微微眯起的双眼,黑色瞳孔扩大覆盖住眼白的眼睛,像是鬼魂的幽幽的眼神,看着只感觉头皮发麻。
青城往后退了几步,被慕含的描述惊吓到,但是毕竟那些事情没发生,于是倒抽一口冷气后,青城冷静下来,冷笑道:“真是可惜,你的好哥哥救了我。不过,你是好不了吧,你身上,阴灵的气息真是浓的可怕。”
慕含情状异常,实在不像个精神正常的人,青城确定了,那傀儡师,的确是个疯子。
“阴灵,对,是阴灵呢,气息,哈哈,没阴灵的气息才古怪吧,你身上也有阴灵的气息,那孩子可是从你身体里孕育出来的,能孕育出阴灵的家伙,也沾上了阴灵的气息,何况,你们青家还把阴灵扭转成了式神,真是杰作。”
慕含啪啪的拍拍手掌,赞扬道。
青城面容扭曲一阵,侧眼看去,刚从召唤阵中献身的人,那个一身明黄衣服的少年正茫然的看着他们,那是属于她的式神,用她的血肉灵气孕育,不久前才用了家族术式剥离出身体,然后赋予了他新的身体,成为青家新的力量。
可是,本来应该实力远在一般阴阳师之上的式神,却出了些偏差,不按照她的意愿去攻击慕含,独眼眼神空洞茫然的看着她,抬手拨了拨挂在胸口的傀儡,疑惑的看着小傀儡,却不攻击。
这式神,是形成的时候出了偏差?
不对,式神没问题,有问题的,该是那个傀儡。
青城手腕一转,手中托着的幽冥花朵飞旋而起,落在脚下的花朵凋零,哀嚎声悠悠的飘荡开来,花朵间森森白骨堆积,那白骨跳起一阵和磨牙声相似的咔擦咔擦声想动,跳动的白骨连接在一起,颅骨眼睛处两点红芒明灭闪动,白骨成了一条巨蟒,蠕动着咔擦作响的身体,往慕含身上缠绕过来。
慕含手执锦缠,伞柄一转,一股阴风骤起,搅动落花飞旋,食指含在唇间,唇齿开阖间,一点猩红染上苍白手指,慕含抬指在眼前一点,阴风聚拢在指上,飞花散落开时,一点泛紫的猩红被**卷成一团血线。
慕含指尖一点,将飞旋的锦缠上一根伞骨抽下,伞骨迎上血线,霎时将血液和着阴气一点不剩的纳入,等伞骨被置入伞身时,一声惊叫传来,青城尖叫着捂住捂住眼睛,一道黑线没入青城眉心,慕含微微一笑,任凭骨蛇缠上身体,骨蛇身体蠕动的刺耳声响夹杂着被挤压的骨头的脆鸣,但是很快,所有声音都被一阵哗啦声掩盖住。
“你啊,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还有那个人护着吗?啊,算了,等他记起所有的事情,已经救不了你了呢,我怎么会重蹈覆辙呢,你说是吧,倾城公主。”抬手摘下青城的灵戒,收起,这才握住一团从倾城身上飘出的光芒,和曼陀罗鲜艳如血的花瓣一样的颜色的光芒被慕含紧紧握住,放进瓷瓶,慕含幽暗的眼神带上笑意:“真是可怜,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呢。”
收起瓷瓶,曼陀罗的花瓣却还在飘荡,青城眉心黑气不见,只扩散开的瞳孔底部黑色纹路缠绕,渐渐那双眼睛有了聚焦之状,慕含直愣愣的看着那双眼睛,而后,收起了锦缠,转眸看了眼将黑色指甲陷入式神胸膛制住式神的傀儡。
“阿鬼。”
“咯咯咯咯——”傀儡尖锐的笑着,小手松开式神,跃到了慕含肩上。
慕含拿着锦缠踏着残花一步一步向前,走过一身明黄却呆呆不动的式神身边,眼珠子微微一转,黑沉沉的眼珠子上倒映出式神残缺的独眼,式神微微侧脸,和对着慕含这一边狰狞截然不同的俊秀面容映入眼底,慕含却收回视线,步步往前。
纵然面容相似,融合了白孩儿的式神,已不是倾雪殇,只是游荡于这世上,介于鬼神的存在。
忽的就扯出一个诡秘笑容,那笑容随着步履前进越发扩大,却一直悄无声息的绽开。
微笑的阴阳师肩膀上,傀儡阿鬼的脑袋扭到背后,透过面具,一直看着式神和恢复了意识的青城两人,绝色的女子此时也正看着独眼的式神,嘴唇开阖一下,女人对紫眸银发特征明显的俊秀少年道:“孩子,到娘亲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温软的女子声线,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慈爱,还有无法捉摸的惆怅沧桑,那是一种迥异于青城平常说话的语调,近乎江南女子的浓重乡音,却比之还要**温和,说不出的好听。
式神无动于衷,女子却以一种端庄高贵的姿态,缓步上前,抬手附上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的脸:“吾儿,你是我天华之后,天华已覆,是娘无能,身为天华之后,国破家亡还要受人侮辱,更无力护住你,今世旧敌不在,娘这一次会好好护住你的,我的孩子。”
慕含已经走到了结界尽头,却还能听到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一字一顿僵硬道:“娘……亲……我……是谁……”
“吾儿,你已重生,那么,就名天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