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门正砰砰作响,门后面有人,想从里面打开门出来,可是却不知门窗上都挂着铁索,铁索上还贴着桃符,密密麻麻的桃符,符咒的力量是缠,这样被困在内里的人根本没有逃出来的可能。
“喂,有人没,放我出去——”年轻男子的声音沙哑异常,这是喊得太久伤了嗓子才会有的症状,也可能是许久没有喝水才会如此,飘荡的意识只在桃符少的地方略微停留了一下,而后转个弯,拐向了另一个房间。
和方才那房间差不多,只是没有桃符,门口打开一眼能看到内里倒地的书架和一些破碎的画卷,再往里一些,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看到房顶密密麻麻的吊着什么东西,门外风穿过哗啦哗啦的作响,咔哒一声,吊着的东西掉下一片,是张泛黄剥落的纸,纸上一瓣花瓣娇艳欲滴,不似花纸那样枯朽泛黄,竟像是刚刚画好一般。
那样鲜艳的花朵,应该是紫色的牡丹花。
房顶上,在阴暗中显得模糊不清的,是不知经过多少岁月被风化碎裂的宣纸,宣纸上鲜艳浓烈的色彩绽放着,但是经过岁月侵蚀,花朵鲜艳依旧,宣纸却是风一吹就凋零大片,到处是碎纸屑,翻过纸屑,零落的花瓣却像是从花圃里新落下般,几乎能嗅到浅浅的香味。
牡丹是慕含少数不厌恶的花朵之一,有一段时间她是很喜欢这雍容华贵的浓艳花朵的,这样艳丽的花朵,该是媚俗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也是很大气的,很多女子都是喜欢这样媚俗又大气到霸道的花朵的。
继续往里,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纸屑,翻卷着就像是碎纸屑和花瓣的混合物,实际上这些都是纸屑罢了,纸屑在不停的翻搅颤动,正面是枯朽的颜色,背面是鲜艳的花瓣,翻滚变化,极致的艳色转眼就成了一地枯色,枯黄的颜色也会变成明灭的花色。
一步一步,穿过那能没人小腿的纸屑堆成的花海,停到了深处的书架边,书架被蛀虫侵蚀的比那些挂在房顶的宣纸牡丹好不了多少,密密麻麻的孔洞,碰一下就吱吱呀呀哗啦作响,抖落一地的白色粉末,混合在翻动的纸屑中。
缓缓地抬手摸上书架,一格一格向下,停到一个黑色的瓦罐边,伸手探了进去。
“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嵌入到宗祠中,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小老鼠。”伸到罐子里的手还没拔出来,只摸到了硬邦邦的东西,蛇一样缠上来,阴冷的气息渗入骨髓,猛地攥紧那东西,一张桃符迎面射来,钉在了眉心,火光一闪,喀喇一声,身体四分五裂落在地上,黑色的瓦罐也裂开,跌出些浓黑的液体。
甩出桃符的人皱眉,走过来打量一阵,讶异道:“墨汁?”伸出修长的指头蘸着黑色的液体嗅了一下,立刻皱眉厌恶道:“一股腥臭味,该不会是血胶吧?老宅里是有好些这种晦气东西的。”撕拉一声,撕了衣角擦干净手,把布料扔掉,这才看向方才被桃木裂解的古怪东西。
一片红砖,薄薄的一片,似是从哪里切下的,这种红砖很是常见,宗祠外就有一大片,蘸过黑色腥臭液体的指头捡起一片裂开的砖片,颠了两下,惋惜道:“秦砖汉瓦,都是宝贝,居然被个不长眼的用来干偷盗的营生,我算是长见识了。”
“青梓,你有空在这里看死人留下的东西,不妨多关心一下活人罢。”一声颇为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捏着砖片的手指顿住,把砖片扔到地上,转身看去,青梓笑盈盈道:“我美丽的公主,你怎么也过来了?”
倚着门站着的人脸色不太好,很有几分赢弱的味道,病美人总是惹人怜爱的,是故青梓很快就上前,扶住靠着门站着的人,视线顿在青城腹部。
窈窕病弱的美人小腹微隆,竟已是怀胎数月。
“白书亚跑了,我连他怎么破的符咒都没察觉,义兄,你倒是说说,你制作的那符真的没问题么。”青城拍开青梓滑动到她腹部的手,冷冷一笑道:“现在人跑了,你打算怎么做?”
“你腹中这古怪的胎儿需要灵气压制住才能保你性命,好不容易找了个气差不多能压制住这鬼东西的家伙,还没长成的白虎,可惜被老鼠坏事放跑了。没办法,只能我出手了,放心,我会保你平安,你只安心生下这孩子就是。”青梓细长的凤眼一眯,偏声音轻柔温和到极致,两者落差让人简直感觉毛骨悚然。
青城脸色发青,眼神复杂的看着短短数日就急速膨胀起来的腹部:“你确定这东西生下来能为我所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想把鬼胎移植到你体内,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你这腹中孩儿灵气有异,魂魄也完整,借了你的骨血,离体后用术法封进,自是只能为你所用,何况,我们不是都准备了这么久了么?”青梓越发温柔的看着青城的腹部,那眼神,仿佛青城腹中怀着的是他的孩子,慈父般的眼神让青城越发厌恶,可是想到这孩子来的古怪,青城眼神变得很是复杂。
“那么,生下来吧,想借助我的骨血么,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能制住谁。”最后只冷笑一声。
慕含自是不知青城和青梓的打算,只随了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浑浑噩噩的白书亚逃出那宅子,体力透支的白书亚勉强撑着摸索到出口,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立在墙角,黑色的裙摆像是一朵漂浮的乌云,白书亚力气倏然消失,一下子扑倒在地,昏迷过去。
“噗——”一口血喷溅出来,落到地上,擦擦嘴角,喷到地上的血迹凝聚起来,一个黑魆魆的影子从中出现,一阵咯咯的刺耳叫声想响起,慕含反手抄起被召回的阿鬼,而后把白书亚架起,拖曳着往前走。
死沉沉的人,拖了一段慕含力气就被耗尽,咬牙撑着,总算是看到了合适的地方出现在眼前。
把白书亚扔到最近的小诊所,打了电话叫白成朔和林宜,夫妇两赶到诊所的时候,吊了两袋葡萄糖的白书亚刚苏醒,眼神有些朦胧,听到林宜带泪询问他这几天是去了哪里,白书亚竟是半天都没想起来,揉着太阳穴好一阵,才讷讷道:“我只记得进到树林里……后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人,像是妹妹?”
“是我把你从巷子里拖到这里来的,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吧。”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的人这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手里拎着傀儡娃娃,傀儡小小的手脚舞动一阵,白书亚听得慕含语气古怪道:“既然醒了,那就和阿鬼打个招呼,阿鬼也是很辛苦的。”
“这……关阿鬼什么事?”白书亚实在不明白妹妹在想什么,很无语的道。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你猜啊。”慕含笑嘻嘻道。
只要慕含一说“你猜啊”这三个字,白书亚就由衷的觉得妹妹很欠扁,现在也没了和这搞不清状况的小鬼搭话的念头,挥手打发胡搅蛮缠的人:“我和爸爸说些事情,你这丫头带着你的娃娃去外面玩一会,等我好些了再和你玩猜来猜去的游戏好不好。”
慕含起身,不声不响的抱着阿鬼走了出去。
“爸爸,我到底中了什么术?”身体内气很是微弱,显处消耗过度的症状,可是,偏偏记忆里没有丝毫消耗气和灵的事件出现,白书亚纳闷一阵,背后也被冷汗浸湿。
“没有中术,就是气被消耗的很严重,我更好奇你想不起来的事情是什么。”白成朔和妻子对视一眼,有些忧愁的对儿子道。
记忆有了断层的白书亚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