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人,许久没听到这么刺耳的声音了,听到青城和她前世不变的声音这么叫出来,慕含忽然就想起上一世有些模糊的种种,模糊了的前世记忆分明又清晰了不少。
下等人,那时就算是当着侍女的面,青城也是毫不避讳的称呼尧千叶是下等人,青城仇视一切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倾雪殇被残杀,自己族灭后被远嫁,最后的最后,留在那个枯寂王城的,还有谁呢,还有谁被那个狂妄骄纵的罂粟花腐蚀堕落了呢?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恨,恨到不惜赌上自己的灵魂把那个女人送入地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为什么这么恨,即使是对那个血缘上的生父,纵容了这一切的生父,都没这么恨,唯独对青城和琉璃,却是恨不得生食其肉,每每看见,要拼命地克制,才能忍住再次挖出这两个人心脏的恨意。
因为不单是恨,还有嫉妒,就像现在的青城嫉妒她一样,嫉妒,恨意,交缠在一起,发酵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更加深沉的恨意。
但是,为什么会有嫉妒的感情?上一世,至死也没弄明白,这一世,依旧是浑浑噩噩,感觉,越发的恨青城,但是对琉璃,恨意不知为何忽然浅淡了很多。
嫉妒……恨……慕含脚步顿住,盯着脚尖,呵呵笑起来,原来如此,她似乎有些了解了。真是可悲的心思,原来如此。
白书亚早就被慕含和青城两个弄懵了,现在妹妹忽然低头笑起来,白书亚觉得浑身一激灵,妹妹这些日子很是反常,突然笑起来又是怎么回事,抬手拍一把慕含的肩膀,慕含笑盈盈的仰起脸,抛开突然笑起来这一点,似乎没什么异常,声音也是平稳正常的:“哥哥,怎么了。”
“呃,没事,你看起来很开心,有什么开心的事发生么?”明明刚才和青城闹得不愉快,为什么还会笑,他可是觉得很忧愁,女孩子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开心,对啊,为什么开心,你猜啊。”慕含笑容散开,没什么不对,缓步向前,弄得白书亚越发莫名其妙,猜什么,女孩子的心思,他怎么猜!
青城想跟慕含说什么,这一天因为慕含拿出阿鬼作弄青城结果不了了之,而后几日,青城再没出现,只是学校那一株传闻有古怪的桃树,数日间就凋零枯死,那一日慕含路过,看着枯树,站了好一阵,神色怔怔,直到一个路过的学生冒失的撞到慕含身上,连声道歉,才惊醒了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的人。
除了桃树突然枯死这一件,其他的事情很是顺遂,驱灵珠中的力量慕含操控越发熟练,天音那里得来的御鬼术慕含也学习的差不多,本以为可以这样安然的等到下个鬼节,不料这一日从没让白家夫妇操过心的白书亚却失踪了。
慕含本以为白书亚不回家是因为私事外出了,阴阳师家的孩子不比寻常人,有事一两日不归也是寻常,是故白成朔和林宜也没放在心上,可是慕含第二天到学校也没见到哥哥,打电话也没人接,这样过了三天,白家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白书亚这是失踪了。
白书亚失踪白成朔夫妇本来也只是有些惊诧,阴阳师不是一般人,肯定不会被暗害了去,原来只当是被劫财了,要是这样自是无妨,阴阳师不是一般人,护身符御物都是保命的手段,白书亚的气和灵都无异常,夫妇两个觉得无事,第三天画了符追踪白书亚的气,却是一无所获。
用符追踪没效果,那自是因为阴阳师的灵戒离开了主人的身体,气也被隔绝,这是行家才有的手法,于是白成朔和林宜这才慌了。
白成朔和林宜夫妇两个到处从有些关系的阴阳师处打听儿子的去向,也顾不上照料慕含,一头还瞒着慕含白书亚失踪的消息,总觉女儿太敏感,不该让女儿接触这些事,只夫妻两个忙的焦头烂额。
“要是白叔叔和林阿姨真有个女儿,一定会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这种教育孩子的方式,真是,让人既幸福又无奈啊。”抱着阿鬼,慕含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眼看人流来来往往,叩着阿鬼的面具,轻声细语道。
阿鬼齿间露出咯咯的刺耳笑声,声音很小,倒也不怕别人听到引起慌乱,慕含慢慢地往前走,走到一个小巷子里,停下来,从腰带处捏出个荷包,倒了里面的东西出来,是一撮香灰,把香灰放在掌心吹了一口气,香灰迎风散开,飘了一阵却猛地一拐,偏开风向散到了别处。
慕含就跟着灰烬散开的方向走,走走停停,到了捉摸不到方向的地方就撒一撮香灰,卜一下白书亚的气,方继续往前。
过了大半天,绕了了大半个镇子,撒出的香灰终于凝聚成一小团,将散未散的涌动一阵没入前方,慕含方停下来。
“在这边?”慕含看着挡在面前的高墙,循着白书亚的气飘荡的香灰正是消失在墙壁之后,慕含仰脸看了一阵,喃喃道:“后面有什么?”
“咯咯咯咯——刺啦啦——”阿鬼猛地从慕含怀里跳出来,落到地上后干巴巴的双手扣住墙面,深深地刺进去,向上飞快的攀爬起来,爬到越过慕含头顶一尺的地方,停住,尖锐的叫了一阵,脑袋从正面扭到背后,面具后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慕含,慕含露齿一笑:“啊呀,后面有好东西么,会是什么?”
“是什么,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自问自答道。
傀儡尖锐的叫着,慕含听出那掐着墙壁站住的小东西叫声中的欢喜之意,缓步上前,抬手按在了阿鬼身体扒着的区域,脖颈处挂着的灵戒掉处衣服,阴阳双色鱼的图案在灵戒上闪耀,慕含手下立时出现一个太极八卦阵的图案。
透过太极八卦看去,高墙后的景致一览无余,是一片旷野,旷野中央一座老宅孤零零的立着,宅子门上挂着两个绿色的灯笼,明灭的亮光从绿色的灯笼里射出。
“这是什么地方?”慕含低头看阿鬼,阿鬼还保持着脸扭到背后的模样,听到问话,咯吧一声,头扭了一圈,恢复原状,而后傀儡变成一团黑气,飘飘荡荡的穿过八卦阵,飘荡向透过八卦阵才能看到的老宅。
阿鬼飘远,慕含收回手,八卦阵消失,灵戒颜色驳杂了几分,慕含面前依旧是斑驳的墙砖,再看不到旷野和老宅,慕含对着墙壁站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绿色的灯笼就在眼前,黑色的大门紧紧地闭着,依稀能看到门上挂着两张桃符,一张符是背面,能看到用小篆写着什么,字迹看不大清楚,也无需细看,只从门缝里略进去,飘飘荡荡的虚浮着。
到处都是熟悉的气,不过大多是死者所留,有少数几个是近期才遇到的几人,活人,阴灵都有,其中一个正是要找的,虚浮的身体就循着那道气息飞过去,接近了一扇紧紧关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