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终究成了灵媒世家的禁忌,与慕家万里之遥却意外交好的白家,也因为青家的打压在慢慢落败,她那时候不懂,可是看得到白成朔和林宜脸上的忧愁,她也知道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过了两年安稳的进入了一般小学,当时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哥哥有很多朋友,男的女的,慢慢的熟悉,自己也有了同学同桌,那些稚嫩的面庞围绕在身侧,好像过去的事情都是幻想出来的噩梦,一切幸福美满,混杂在离乱的梦境和温馨的现实中间,终究是慢慢长大。
可是还是发现自己和别的人不太一样,她沉默,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任何人靠近自己,小学三年级班主任把白成朔和林宜请到了办公室,当着她的面说:“我怀疑慕含小朋友有自闭症,建议你们带她去医院去看一下。”
年长的老教师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白成朔和林宜,生怕是他们虐待了自己,毕竟她是养女的事情当时人尽皆知——一家子姓白,独独一个女儿姓慕,就是养女也会改姓,这么一想,总觉得是这家子有什么问题,要么就是慕含小朋友自己有什么古怪,生理缺陷?
白成朔和林宜当时的表情是痛苦的,因为她的不正常,他们的溺爱开始加倍,但是慕含还是察觉到,他们在自责痛苦,就是把对白书亚的所有疼爱都挪到她身上,他们依旧痛苦,痛苦到她都有些憎恨多嘴的班主任,憎恨自己。
自闭症?去图书馆翻了翻书,就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疾病,心理缺陷。
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翻着厚厚的书籍——这就是她和别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其他的孩子还在学读书识字,她翻开文献,翻开百科全书,看得目不转睛,明明是那么专业的东西,没接触过她却都能读懂,理解,越古旧的典籍读起来越容易。
也许自己真是怪物也说不定,什么人会在堪称恐怖的凌乱梦境里学会千奇百怪的东西?偏偏她就学会了,古文,现代文,咒术,甚至还包括自我伪装和算计。
安静的坐在图书馆里,翻开心理学书籍,看幼儿教育,看现代医学,合上书,脸上的阴沉忧郁慢慢的敛起,她甚至可以在心情烦闷到胃抽搐的时候,露出笑容堪称天真的笑容,对一直板着脸一直念叨“小朋友的家长呢”的图书管理员天真无邪的说:“叔叔,这些书里的图真好看唉!”那种专业书籍里的插图血腥狰狞,却恐怖不过幼年的记忆和午夜的噩梦。
最后是图书管理员一边念叨“谁家家长这么不负责任”,一边对着她嘱咐:“小朋友快回家去”,还帮她把厚重的专业书一本一本码回了书架。
小学三年级的夏天,中年的班主任给家里打电话:“慕含的家长你们好,慕含同学的治疗很成功,她现在恢复了健康,我很高兴,要是再发现不对,本着对祖国的花朵负责态度,我会再次和你们联系的,这次谢谢两位的合作。”
忧愁了一周想着要不要真带慕含去看心理医生的白成朔和林宜这才松了口气。
所有人,年长的年幼的,一厢情愿的以为慕含总算是变成了正常的孩子,她把属于自己的真实隐藏起来,脸上带着笑容,压抑着恶心做出纯洁无辜的样子,渐渐地,身边多了很多孩子,对她说:
“慕含我们去一起玩吧。”
“慕含我们一起学习好不好?”
她真的以为那些人是自己的朋友了,面容稚嫩的小女孩,还有和小女孩青梅竹马的嚣张男孩,以及许许多多,和她一起玩耍的孩子,她几乎就要承认了,这些无知的小东西是她的朋友,而她渴望友谊。
只是,慕含不愿承认自己的孤独,她能承认自己的怪异恶毒虚伪,却没办法承认她是如此的孤独,那些离不开的梦境,让她越来越孤独,即使是盛夏,午睡被炙热的阳光照到,她都有种梦里的火焰蔓延到现实的错觉,但是整个身体和心脏即使在火焰的炙烤中都是宛如结冰的森冷。
直到那一天,那些孩子说:“你这个怪物!小偷!”所谓的朋友们一个一个离开,她才恍然,她根本没有过朋友,她会永远孤独下去。
也许有一天疼爱她的白成朔和林宜也会离开,被困在过去的她,用伪装保有一切的她,已经灭门的慕家的幸存者,注定孤独。父母族人,家人朋友,无论前世今生,都会离开。
天煞孤星,说不定就是她两世的命局。
慕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一般人会害怕阴阳师,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承认阴阳师的存在,宁愿用其他的罪名替代超自然现象。在我小学五年级,下半学期,我的同桌……叫什么来着,我都忘了,明明今天下午都看到过的……”
“那孩子,她的波斯猫丢了,带到学校给她的青梅竹马炫耀的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一直在找,在哭,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想我可以帮她,我一直听到猫叫,在我耳边,像是婴儿在啼哭,吵死了。”
琉璃看着慕含,慕含气息恢复了平稳,灵力透支的情况已经恢复了,但是慕含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上方,仿佛勾魂使不存在一般。
明明是这么认真的在向他讲述那些他没机会知道的往事。
“我找到了那只猫,已经死了,掉管道里爬不上来,不知道饿了多久饿死了,皮包骨头,恶心的让人想吐。”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种反胃的感觉。
“我带着那只死猫去找她,给她看,她哭的差点晕倒,我烦得要死,她拉着我一个劲的哭,一直哭一直哭,烦死了。我觉得要是她的猫回来她可能就会闭嘴,于是我就把那只猫复活了,当着她的面,把一只路过的猫的灵魂塞进了死猫的身体,可惜的是,那只猫的活体状态只维持了一两分钟。”死物终究不能再阳间长留,除非因为执念变成恶灵,可是一只猫,能有什么执念?
慕含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仿佛讲述里的她干的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琉璃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查看她的灵气,慕含也未动,连脉搏都平稳如常没丝毫的变化。
“之后她就吓呆了,一直躲着我,可是她没乱说,我知道我大概是闯祸了,好在她没宣扬,我本来以为这种能力没什么大不了,林宜妈妈就不会大惊小怪。”那时候,大概是装普通孩子太久,居然会变得那么天真。
“默不作声也好,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会换了个故事把事情讲出去——她说我偷了她的猫,还把那只猫掐死了,骂我是怪物,小偷,杀人狂。”要是现在,她估计会用新词来打压慕含,会骂自己是变、态还是心理障碍,或是精神病?
复活一只猫这种事情太惊悚,那孩子比慕含聪明多了,知道这种事情说出去没人相信,居然能换一种方式诠释慕含的不寻常。
“她应该被我的能力吓得要死,怎么敢声张呢?我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的青梅竹马,我连脸都记不清的那个男孩子,写了封情书,给我的,偏偏托认为是我最好朋友的她转交,而那孩子,呵,喜欢她的青梅竹马。”
“说起来,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恐怖,比我第一次运用阴阳师力量干的事情还恐怖。”
“我会去偷一只猫?这是我听过的最恶心的事情。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东西,烦得要死的东西,就是白色的猫,纯白的那种。”不管琉璃听到了是何感想,慕含只是单纯的想把这些说出来,说起来可笑,明明都要忘了那些人,也的确忘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是那几个人的脸,名字,偏偏见到了他们,那些记忆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