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珀此番随国师入京,可谓肩负重任。可怜禾仓大王,自从听闻陆景岫要成婚,竟是郁郁寡欢,一病不起。纵是如此,大王仍旧嘱托他,一定要将新婚贺礼亲自奉上,那是他不分昼夜,亲自打磨的一对荧石耳坠,若三瓣的苜蓿叶一般,便是夜里也能熠熠生辉。
昨夜送出了新婚贺礼,又在画舫之上游览了明城御湖,邢珀第二日一早便马不停蹄地寻找第二个女人,乃是蒙峰城主又爱又恨那位相好。那女人名唤柳娇,而今吃穿用度皆是极好。邢珀见她既没有嫁人,又是一派游手好闲的模样,也不知发了什么横财。
柳娇见了邢珀,却是吓得险些动了胎气,被邢珀一把攥住手腕道:“你可站稳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会连累老子丢了小命!”
柳娇坐在椅子上压了压惊,确认只有他一人来此,这才壮着胆子道:“劳烦将军替我带句话,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教他莫要念想。”
邢珀听罢直笑,“城主的脾气你亦是知道,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只要他说是,便是。”
柳娇知道那人霸道又不讲理,只觉头疼不已,“他想要如何?”
“等着看你走投无路,哭喊着回去求他。”邢珀道。只是他这一路走来,发觉从前在南夷之境果真有几分夜郎自大,明城繁华若天上的街市一般,亭台楼阁漫天相连,是他这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再看柳娇而今的模样,比筑城之时丰腴了一些,住所与衣着无不精美,恐怕蒙峰城主要失望了。
“想得倒挺美!”柳娇嗤笑道:“我怎么可能回去……还求他?”
“此话莫要说得太早。”邢珀道:“城主公事繁忙,这才没能与我同至,待到年末入京述职之时,你大可当面嘲讽他。”
柳娇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却是笑道:“好。”傻子才会与那野人硬碰硬,待到他入城之时,她便出城好好躲上半个月,南楚这么大,他又如何能寻觅到她的踪迹?
待到邢珀完成上级交待之事,又立即赶往国师府上,督促他早日回到筑城。他也算是数百年来第一批踏入明城的夷人,明城这帮矮子哪里见过这等高大威猛的好儿郎,一时教女郎们也看直了眼。
邢珀从前只道北齐女子皆是面貌丑陋之辈,而今见得多了,恍然觉着当日南下筑城那几个生得还不错。城中女子皆着襦裙,露出白花花的胸脯来,平日里又在脸上搽了粉,倒是有些说不出的美妙。
邢珀自国师府邸大步而入,却听下属说他仍旧在同他的女人叙旧,不由觉着难以置信。国师在筑城不近女色也就罢了,昨夜好容易有个看顺眼的,又顺手带回了卧房。就应当这般那般,一番融会贯通便好。哪知他竟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晚上。国师该不是有什么男人的毛病吧?
守在门外的侍卫也觉着困乏,里面的二人絮絮叨叨谈笑了一夜,吵得门外之人都不曾合眼。
待到邢珀敲门之时,岳临风才发现天色大亮,只得依依不舍地握着杨桃的手道:“我今日便要启程南下了。”
杨桃却是笑道:“年末之时,你再回来看我便好。”
岳临风道了一声“好”,却是命人先送杨桃回宫,而后亲自往兄嫂府上辞行。可是刚一出门,便碰到了早起的杨云帆。他一见岳临风,下意识便要躲闪,却又躲闪不迭,只得硬着头皮道:“岳都尉,早。”
“杨大人这是要……去兄长府上?”岳临风问。
杨云帆点头,“昨夜酒后失态,特来向岳尚书赔罪。”
“昨夜是兄长的大喜之日,说到底是我们招呼不周,杨大人怎么这样客气。”岳临风一边说,一边捉了杨云帆的手腕,将他拖入府上。
哪知府里热闹非凡,兄长与小妹俱在。岳临玉一看到杨云帆,登时吓得后退几步。所谓酒壮怂人胆,她昨夜一时兴起,便趁着酒劲戏弄了他,甚至还在他脸上写了两个大字。
杨云帆乃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又是工部尚书的侄儿,甚至还是兄嫂的同僚,这般得罪了他,日后该如何相见。他清早来此,莫不是……来兴师问罪了?
岳临玉赶在杨云帆之前开口,却是讪笑道:“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出了这样的事,一个女子娇羞愤怒,不敢教家人知晓也是正常。杨云帆自是点头答应,而后跟着岳临玉去了一旁的小亭。
岳临风诧异道:“状元郎素来骄矜,今日神情恹恹,莫不是还未曾醒酒?”
岳临江却是问:“临玉何时与他相识,我怎么不知二人竟是熟稔到说起悄悄话来了?”
陆景岫笑道:“杨大人就住在对面,临玉时常向他请教学问。”
岳临玉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见此处无人,兄嫂也已收回了好奇的目光,这才扭捏道:“昨夜之事……”
其实她一开始并未想着戏弄他,只是在送他回来的路上,他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唤了一声“景岫”。
好生不要脸!
岳临玉一气之下甩了他几个巴掌,而后又将自己的墨宝留在他脸上,这才觉着解气。
杨云帆见她欲言又止,却是道:“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婢子说他昨夜醉酒,岳小姐亲自送他回来,二人在房中一阵噼啪作响之后,岳小姐却是咬牙切齿地走了。
杨云帆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酒后欺负一个女子。他无比懊悔地摸着脸颊,只觉脸痛得厉害,“你有怨气冲着我便好。”
岳临玉何曾想到杨云帆是个这样好欺负的,当即惊愕道:“你、你……昨夜之事,可不准告诉我兄长!”
杨云帆亦是惊愕不已,她竟然打算秘而不宣?也对,一个未出阁、又不曾有恋人的贵女,随随便便在酒后跟着男人回了家,说出去实在有损颜面。更何况二人日后兴许会同朝为官,届时被人指指点点,何其尴尬?他一个男人也便罢了,最多是风流些。可是换做女子,便会背上不知廉耻的艳名。
这种事情只有两个解决方法,或者秘而不宣,或者二人成婚。
杨云帆心上愈发愧疚,却又问道:“我可有伤了你?”
岳临玉摇头,这人昨夜睡得死去活来,几个嘴巴子甩过去,非但不曾反抗半分,反而在梦中砸了砸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