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头一次见到夷人,亦是好奇地向下望去。但见为首的夷人似是与岳临江夫妇相识,熟稔地上前打招呼,而后又向宾客之中的一人拱手而礼。那宾客眼熟得很,可不就是宁远城来的余阳!
燕榕看到岳临风与邢珀同至,只是教林馥坐在此处休息,他下楼去招呼。燕枝不由问道:“那余阳究竟是何人,为何每个人都认得他,便是连皇兄也要卖他的面子?”
“余阳先生原是宁远城富贾,先前两国交战,筑城难破。若非先生献策,恐怕直至今日,仍旧是两军相持不下之势。”林馥道。
“既是商贾,却是恁地附庸风雅、佯装斯文!”燕枝颇为不满。
“说他是儒商也可、游侠也可。”林馥笑道。也不知燕枝为何对余阳这般厌恶,只是想起圣上离京之时的交代,她不由道:“今日来的宾客,以未曾成家的青年才俊居多,公主可曾看到中意的?”
燕枝摇摇头,“你看看这些人,不是瘦弱到手无缚鸡之力、便是脑满肠肥,哪里像是青年才俊?”
比起英姿勃发的辅国将军,京城贵胄们的确是娇柔无力、英气不足的模样,看来长公主果真钟爱英雄一般的男人。
岳临玉作为新郎的妹妹,原本该忙着招呼宾客,可是当她看到庆安王也在哥哥身旁敬酒,便默默缩到了角落,哪知杨云帆也正端着酒盅发呆。
岳临玉问道:“我是在回避庆安王,杨大人怎么也不去?”
杨云帆道:“我素来喜静,应付不来这般场面。”
岳临玉觉着他说得有理,否则怎么会选了那般僻静的宅邸。她不由举起杯盏与他碰了一杯,“我敬大人一杯,日后还要向你请教学问。”
杨云帆只觉烈酒火辣辣地烧心,却见岳临玉一饮而尽,丝毫不曾迟疑。
“好酒量。”他由衷赞叹。
“几位哥哥皆要饮酒,我小时候经常跟着他们偷偷地喝。”岳临玉吐了吐舌头,久而久之倒是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
“你出身好,背景又硬,还能喝,果真适合入仕。”杨云帆道。
“彼此彼此。”岳临玉便又抿了一口,但见庆安王向此处瞟了一眼,吓得她连忙端着酒盏遁逃。
哪知她刚躲到另一处,便听身旁刑部的两位官吏感叹道:“可惜杨大人一番爱美之心付诸东流,我原以为状元、榜眼会凑成一双。”
“嘘。”另一人连忙打断他,“岳尚书而今已调任吏部,你可莫要乱说话,小心下次官吏考核,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连忙打着哈哈道:“酒后失言,失言!”
岳临玉听到此处,再看杨云帆那般失落的模样,心上不由明白了大半。亏她还以为他是好人,竟是要伺机挖兄长的墙角。岳临玉也曾问过哥哥,他先前丝毫不曾有成婚之意,此番从南境回来,怎么突然这般急切。哥哥却说早些成婚才好,以免夜长梦多,教人觊觎了去。想来他们三人当年皆在刑部任职,景岫又是唯一的女子……
哥哥任刑部尚书,处处寻景岫的不痛快,甚至将她调离刑部,果真是有先见之明!岳临玉反而又凑到杨云帆身边,向他敬了一杯酒道:“杨大人,我再敬你一杯,祝你早日成婚!”
“祝杨大人官运亨通!”
“祝杨大人早生贵子!”
“我还没有成婚。”杨云帆道。
“那就祝杨大人早日成婚。”岳临玉连忙改口。
“方才……似乎已经祝过了。”杨云帆觉着有些迷糊。
“没有,杨大人听错了。”岳临玉便又给他满上一杯,“干!”
待到月儿如半个银盘般悬在天际,画舫才靠了岸。岳临玉便又忙着指挥下人,将诸位大人搀扶下船,送到各自马车上去。
诸臣却是不敢僭越,都等着庆安王的马车先走。他的马车上载了监国的长公主、以及怀有身孕的太傅。可林馥坐等右等,也不见杨桃归来,而后听燕榕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便也没有再等,径直坐了马车回宫。
及至诸位宾客散去,唯有一人醉得昏死过去,却是只向新郎和新妇敬了一杯酒的杨云帆。
岳临江不由好奇,“杨大人先前在刑部酒量尚可,今日怎么一杯便醉?”
陆景岫也觉着奇怪,“杨大人与我们同路,顺便将他也送回宅子便好。”
于是岳临玉便自告奋勇道:“我与杨大人熟识,也认得他府上的管家,不如由我送他。”
“一个女子,半夜三更与男子同乘一车,成何体统?”岳临江问。话一出口,便见陆景岫尴尬地别过脸去,脖根泛起红色。现在倒知晓教训妹妹了,当初装模作样回到官署草拟上疏之时,他还邀她同乘一辆马车。
岳临江知晓她想起了什么,却是对岳临玉道:“快去快回,莫要趁酒打劫。”
“我……打劫他?”岳临玉咬着一口银牙,“二哥这般说话,我日后还怎么嫁人!”
岳临风听罢“哈哈”大笑,“什么趁酒打劫,小妹若要打劫,他醒着也逃不了。”
“你们都欺负我!”岳临玉气得直跺脚。可想来想去,还不是因为这酩酊大醉之人。
岳临玉送杨云帆回到府上,又嘱咐了侍婢几句,待到杨大人洗漱完毕,不省人事地倒在床上,她才对侍婢道:“你们先出去。”
两个婢子面面相觑,但见岳小姐每日来此,又与大人交好,便是有些寻常男女的感情也不足为奇。再说大人生得容貌昳丽,恐怕早就教岳小姐生出几分色心。
而今二人皆是饮了酒,莫不是要……酒后那啥?两个婢子对望一样,心照不宣地微笑,而后火速退出了内室。
岳临玉这才撩起袖子,“嘎吱”活动了一番手腕,而后对着杨云帆的脸“啪啪”两巴掌,“教你觊觎我嫂子!还假装好人,厚着脸皮与我哥哥做邻居!”
杨云帆第二日早起洗漱,但见近身侍奉的两个婢子鬼鬼祟祟,掩着嘴唇笑个不停。杨云帆不由诧异,便唤了二人过来问,“你们笑什么?”
两个婢子不敢说谎,亦不敢说话,却是指了指自己的脸。
杨云帆会意,连忙揽镜自照,但见他英俊过人的脸略微红肿,左右两颊写了两个大字,“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
杨云帆看看左脸,又看看右脸,却是气得摔了镜子,他岂能不认得岳临玉的字迹,这女子骂它不要脸!
但见大人发怒,两个婢子拔腿便跑,却被杨云帆叫住,“你们跑什么,说说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道:“昨夜是……岳小姐送大人回来。”
另一婢子道:“她嘱咐我们侍候大人洗漱更衣,而后便将我们赶出去了。”
“然后呢?”杨云帆又问。
二人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一人小声道:“我……我们只听到……似乎甚是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