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卧牛山还是一片夏日的景象,湛蓝的天空上有几片如轻纱般的云彩随风流走,炽烈的日头炙烤着大地,将地面上的水汽全都蒸腾出来,远远看去好像火上的蒸笼。破道观院中的柳树垂着枝条,偶尔一阵热风吹过,就随着风摆弄几下,显得无精打采。
闷热的感觉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慵懒,真是个睡大觉的好天气!但此时破道观中的两个年轻人却不敢睡大觉,因为他们的大敌来了。
一个身着白色丝袍的消瘦青年正缓步向破道观走来,俊朗的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深邃的目光炯炯有神,身上仿佛有朦胧的光,将他与这炎热的空气隔绝开来。这青年走到破道观的门前,见道观的门敞开着,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一提袍子迈步而入。
此时的范无咎和谢必安正躺在院中的树荫下乘凉,白衣青年迈步进院,两人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安然的躺在柳树下。
“哎!人来了!”范无咎闭着眼,伸手拍拍身边的谢必安。
“知道了!”谢必安两只眼睛上各盖着一片大树叶,嘴里还叼着根草棍,翘着的二郎腿凸自晃着。
“你该紧张紧张,好歹人家是大老远奔你来的!做做样子嘛!”范无咎还是没睁眼,大热的天有阴凉可乘,当真是件美事,什么事情都要往后放一放。
“等会儿再说!我困欲眠!休要扰我美梦……”谢必安边说着边自顾自的又陷入了美梦中。
白衣青年站在太阳底下,看着这两个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懒鬼,脸上的笑容也变冷了,白净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霜,上次自己被人轻视还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与脸上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白衣青年心里竟然开始烦躁起来,有股火在烈日的撩拨下不断在体内升腾。白衣青年伸手一指,一道银光在树荫下闪过,地上的两个人急忙打滚躲闪在一边。看着在地上打滚狼狈不堪的两人,白衣青年稍稍感觉到了点快意,伸手扇了扇,这天比刚才要凉快了一点。
范无咎冲着谢必安高声斥责:“你这杀材!为啥跟你说的不一样?!”
谢必安也冲着范无咎怒斥:“肯定是你的问题!谁让你先说话的?!”
两人互相怒目而视,白衣青年反倒愣住了,好像不用自己动手,他们就能先了结了对方,这是在搞什么鬼?
“在下沈南星……”白衣青年略一拱手,刚要自我介绍一番,却又被两人的争吵打断了。
“姓谢的,你好没脸皮!我原本要躺在屋子里,是你这厮非要躺在院子里!现在好了,觉都没得睡了!”
“范没救,你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在院子里睡舒不舒服?!”
“舒服自然是舒服……”
“那就对了!你家小爷什么时候诓骗过你,大太阳底下还能有片阴凉,这是多大的造化!你我该百般珍惜才对!”正说着,范无咎又用袖子掩住脸,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哎!我等有这好大的阴凉可乘,段天君他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来了这破道观照拂你我二人多日,却连碗凉水都没喝上……当真让我等晚辈羞愧!羞愧!”
范无咎听闻此言,也赶紧以袖掩面,“说的是啊!段天君他老人家这般大恩,真让我等铭感五内……”
“段天君他老人家平生最是嫉恶如仇,为人向来亲善有加,我最为敬佩的就是他老人家,能有缘得他老人家指点,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谢必安居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沾着泪水的脸仰望着天空,仿佛‘可敬可佩’的段天君就在眼前一般。
沈南星听明白了,这两个蠢贼有依仗!
一口一个段天君,好像段天君是他们亲爹一般……真是无耻!
“段天君他老人家最是慈祥,谢某仰慕已久,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段天君来了,我就认他当干爹!以后鞍前马后,随从左右,定要好好孝顺他老人家!”谢必安的一番话,让沈南星差点背过气去,这厮当真无耻之尤!”
“说的是,说的是!范某一身功行全赖段天君成全,段天君他老人家于我有再造之恩,除了过世的师尊,就是他老人家最亲厚于我!大恩无以为报,认个干爹正该如此!一起,一起!”
沈南星瞠目结舌,这二人当真是一对奇葩!原以为谢必安无耻之尤,谁想身边这个更是不妨多让!那范无咎真给他师傅丢人!不过自己无须理会他,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谢必安。杀了谢必安,自己即可回转山门,毕竟是谢家的家务事,想来那段天君也不会插手。至于范无咎……嘿嘿,先料理了谢必安,今日时光尚早,正好好好调教他一番,好好落一落他师傅的面子!杀自然杀不得,打他个皮开肉绽却无不可,正好让他学一学规矩,不要再似谢必安这般牙尖嘴利!
打定了主意,沈南星也不再理会眼前聒噪的二人。神念一动,一道银光自识海飞出,一枚银光闪烁的剑丸漂浮在了沈南星的身侧。这枚剑丸呈弯月状,上刻着玄奥的镂空符文,其上银光流转,时有风旋自镂空的空隙中飞出,这剑丸有个好听的名字,晓风残月。
沈南星手掐剑诀,一挥手,晓风残月立刻化作了漫天的丝线,将树荫下的二人罩在当中。这回范无咎可真涨了见识,自己原以为剑气定然是直来直去,今日才知晓世间竟真有如此神妙的御剑之法,剑气随意的弯曲缠绕,将自己与谢必安裹挟在剑式之下。在这百般神妙的剑式下,自己身上竟处处是空门,处处是弱点。
沈南星却不管范无咎心中有何赞叹,只是悠闲地站在太阳下,抱着臂膀看眼前的两人疲于招架。
范无咎手持玄黄不断变招抵挡着仿佛无处不在的剑气,整个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极点,这剑气当真无孔不入,稍微一走神,自己身上就是一处剑伤,这还是对方对自己手下留情之故,否则自己早就命丧于此了。上清剑修当真了得!范无咎心中由衷的赞叹。既然对方有意不杀自己,那自己何不借此良机好好印证学习一番?想到这,范无咎打起十二分精神,将真气喷薄到极致,与那仿佛无微不至的剑气丝线不断相搏,正斗了个不亦乐乎。
另一边的谢必安却没这么走运了,沈南星要杀的便是他,又如何能容他喘息?漫天的剑气将谢必安裹了个严实,任凭谢必安法力如何运转,剑气始终不离他脖颈分毫。从动手到现在,自己只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剑气,却连剑丸本体何在都没能察觉出来,这沈南星修为当真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筹。谢必安心中不自觉的想着,不安的感觉越来越近,突然泥丸宫中一跳,谢必安合身扑倒在地上,一道银光险险的从他头顶飞过,惊出了谢必安一身的冷汗。刚才若是稍稍慢一点,自己恐怕已经毙命当场了!
沈南星看谢必安避过了自己致命的一剑,眉毛皱了皱,不过看到谢必安趴在地上,一副狗抢屎的模样,心中又无比的快意。嘿嘿,天真没那么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