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滨,呼啸的海风卷起一簇簇白雪,雪片随着风不断的在空中打着转儿,飘飘摇摇、洋洋洒洒,铺满了山头,挂满了树枝,淹没了湖水,填满了小河。这方天地好似都化作了一片白,除了阴沉的天,无处不是白的,这白色一直蔓延到海岸边乃止。在这方冰冷刺骨的冰雪世界里,只有海水还保留着饱满的热情,一波接一波,前赴后继的冲刷着冰原,在无边无际的白色冰原上留下一条清晰的分界线,一边黑,一边白,一边是波涛涤荡的汪洋大海,一边是漫无边际的白色冰原。
风卷积着雪,漫无目的的在冰原上四处游荡,时不时的还转个圈,让人分不清风向。它们是这方世界中自由自在的精灵,在自己筑成的世界中欢快的嬉戏,却带给这方世界无边的死寂,除了风的呼呼声,和雪的沙沙声,这世界再也没了声响。当然,这些风雪精灵也不是哪里都可去得,冰原深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上古仙山,山名少白。自古以来,风雪至少白而止,这座山就是风雪的禁地。
少白山上青下白,在无边冰原中迎风挺立,山脚下是皑皑白雪,一派冬日景象;半山腰往上却是苍松劲柏,鸟语莺啼,好似春日剪影。少白山有万丈高,半山腰也已直入云端,厚厚的云在山腰下不断的滚滚流动,如同海水一般,来来往往,周而复始,却也只能挤压着山腰以下的冰雪世界,云端却是一片青翠,真如仙境一般。松柏掩映也只在山腰上围了一圈,再往上就再也不见了树木,只剩下青绿的苔藓压盖着黑色的泥土,泥土上偶尔冒出几块方可丈许张牙舞爪的奇石来。越向山顶去,奇石就越多,到得山顶就已经全是巨石自然堆叠而成。在这奇石环抱之下,有一片大湖躺在其中,奇石堆叠的峰顶凹陷下去,如同天然的蓄水池,一片大湖就在这天然的蓄水池中凸自冒着热气。那大湖湖心是黑的,越往边缘颜色越浅。湖心黑似浓墨,一点波澜也没有,平静的好像一面镜子,到得边缘颜色却变得清澈起来,不断有涟漪在湖边泛起,一圈圈荡漾开来,还有那一排排的浪花不断冲刷着湖边矗立的巨石。山顶又没有风,世人常言‘无风不起浪’,这浪花又是如何而来?这难题,千古以来无人能解。湖面之上还不断的蒸腾着热气,热气升腾遇冷又化作了云雾,这湖面上云气缭绕,好一派玄奇景象!
此时湖边的山洞中却有人无暇欣赏这玄妙的自然奇观。
这山洞就在湖边数十丈远,黑乎乎的洞口常年不见太阳,只有一盏烛火散发着幽蓝的光,在黑暗中跳跃摇摆。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正盘膝坐在山洞中,他身着一身黑袍,幽蓝的烛火下隐约能看到黑袍上有一颗颗金色的星星,如果范无咎看到这人定然会大吃一惊,这人不正是薛忘虚?!
此时的薛忘虚神情恬淡,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盘膝打坐,他的对面却吊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那老者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吊挂在半空中,脖颈上也套着条锁链,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老长的头发和胡子都拧在了一起,真是狼狈至极。被吊着的老者垂着头,也不出声,胸前的起伏表明他还活着,不过这起伏却越来越弱,好像随时要停下来一般。
“你就这么看着我死?”那老者头也不抬,幽幽的吐出句话来。
“我没看。”薛忘虚还是闭着眼。
“嘿嘿,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知礼数,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要被你这不知礼数的孩童折腾,当真是晚景悲凉。”老者抬起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薛忘虚,嘴角挑起,竟挤出个笑容来。
薛忘虚也睁开眼,看着笑容极为难看的老者,皱了皱眉。
“你笑的真难看,不如换个表情如何?”话音未落,锁住老者的五根铁链白光亮起,老者全身的经脉也跟着透出白光来,只听山洞中惨叫声不绝于耳。老者的脸上不断冒着白烟,口中时有裹着冰霜的寒气呼出,他的头发和胡须也都如钢针般竖了起来。
薛忘虚却看得兴致勃勃,“这回好多了……这北海寒铁天生地长,能自生寒精白火,我遍寻北海,用了好大的工夫才得了这五根的材料,又是炼材,又是制器,好生费时费力,还花费苦功将前辈的经脉一一锁住……这番盛情不知前辈可还满意否?”
说罢,那五根寒铁锁链白光消退,老者的头又垂了下来。
“这么说,我老人家还要好生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了?!”
“嘿嘿,前辈哪里话,这是晚辈应该做的!分内事,当不得谢!”
薛忘虚站起身,走向老者,伸手抚弄着寒铁锁链,惊的老者一阵尖叫。
“前辈勿惊,薛某只是与前辈亲近亲近,无需害怕。”
老者瞪大了双眼,目光紧紧锁在薛忘虚抚弄锁链的手上。
“你这魔头!他日老夫若得脱困,定要你百倍偿还!”老者声嘶力竭的冲着薛忘虚喊着,薛忘虚却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继续抚弄着寒铁锁链。
“前辈说的哪里话?落到了薛某手中,你还哪有脱困之日,何不应了薛某所求,还能少吃些苦头。似你这般先天元灵,现如今尚存于世的可是不多,应该更加珍惜性命才对。”
“薛忘虚!你好歹也是无矩境的道君,名门大派的祖师,何苦假惺惺故作慈悲?!你欺得了自家小辈,欺得了这全天下的……啊!”还没等老者说完,锁链上白光又起,老者只能惨叫一声又垂下头去。
薛忘虚笑了笑,“前辈,大义凛然可不是你的风格,邯郸学步只会徒增笑尔。”
“薛道君,薛祖宗!咱俩有话好商量,莫要再这般折磨老头子了,老头子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么折腾了!还请薛道君高抬贵手!”老者又换了张谄媚的面孔,对着薛忘虚不断的乞求着。
谁想,锁链上的白光又亮了起来,老者谄媚的表情还来不及变化,惨叫声就已经在山洞中回荡开来。
“薛忘虚,你到底要如何?!”
“前辈不要明知故问!须知我俩命都长着呢,有的是时间在此玩耍!”薛忘虚眼中精光闪烁,花白的眉毛也向上挑起,狠厉之色溢于言表。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了!”老者还垂着头,那寒铁锁链散发的寒气中好似有火,一团团包裹着冰晶的白色小火苗在经脉中不断跳动,刺骨的疼痛中透着酥麻,经脉中好像有千万只蚂蚁不断的在爬,时不时的还噬咬着自己。气海之中,识海之上也都好似钻进了千万只蚂蚁般,当锁链白光一闪,自己身体内的冰晶火苗就立刻剧烈燃烧起来,经脉撕裂般的感觉还算不得什么,气海和识海中的撕裂感才最要命,元婴道胎和神念都好像要被扯成千万片一般,这样剧烈的疼痛感即便是有无矩境修为的先天元灵也消受不起。
“前辈不妨再想一想,或许有遗落的地方,薛某有的是时间。”薛忘虚坐会了原来的位置,闭目养起神来。
“薛忘虚,你就不要故作镇定了!你时间恐怕也不会很多,不如放了我老人家,也好结段善缘。老夫发誓,定然不会追究!”
“嘿嘿,前辈又在说笑!薛某仰慕前辈已久,得遇前辈正是三生有幸,遇高人岂可交臂而失之,正该每日聆听前辈教诲,你我时间还长……”薛忘虚真的是很悠闲,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你就不怕外面那凶物醒了?它可与老夫不同!”
“自然怕,不过前辈应该更怕才对,毕竟似前辈这等先天元灵更合那凶物的胃口!”
“薛忘虚,你若是有种,大可去东海寻那妖王,何苦在此与老夫图费口舌?!”
薛忘虚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吊挂在半空中的老者,“薛某自然不敢去寻屠神天尊的麻烦,所以只好与前辈多多亲近!谁让前辈的修为不如我!”
老者被噎得无话可说,山洞中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