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你只是来看看……”范无咎看着身旁这个捂着脸的年轻人。
“我自然是来杀你的,现在怕了?”谢必安转过头去,背向范无咎。
“可是你杀不了我,家师过世后这三年来,在这草庐中,我每日都能感觉到上清真气。每日午时三刻还有位你上清门中的前辈以自身法力助我练功,否则我资质平庸,如何能入得今日境界。”
“是啊,是杀不了你,好可惜……”
范无咎学着师傅的样子,伸手拍拍谢必安的肩膀。谢必安用袖子擦擦自己的眼角,转过头,红着眼睛看着范无咎。
“你这小伙子好生奇怪,小爷我不杀你是因为小爷发了善心!看你家只余下你一人,杀了你岂不断了你家传承?你还不赶快谢谢我?!”
范无咎站起身,认真的对着谢必安拱着手,深深一躬到地。
“谢过谢施主!”
谢必安咧开嘴哈哈大笑,也站起身,拱着手,对着范无咎也一躬到地。
“也谢过你,范无咎。”
两人起身,对视了一眼,哈哈的大笑起来。两人负着手,并肩站在草庐的门口,沐浴着夕阳的余晖。
谢必安张开手,伸了个懒腰,冲着院中的空地,大喊一声,“小爷我不回去了!”
喊过之后,也不看范无咎,凸自说到:“看你这小辈颇知礼数,失却师长无人教诲,实在可惜,你家小爷心最善,最见不得良才美玉埋没乡野,准备留在此地,指点你这小辈几日!”
范无咎晃晃头,“我猜你定然不喜欢‘请自便’这三个字,我又实在想不出其他词来……”
“嘿嘿!无妨!他日我谢某人若是功行有成,定要再上那玉清宫,看我到时不斩破那小娘皮的脸!”
两个人又哈哈的笑了起来,今天的太阳快落山了,明天自会有新的太阳升起来。
紫霄宫中,却有人看不到夕阳。一处静室中,紫玉天蚕丝织就的窗帘将这静室所有的窗户都挡了个严实,屋中一片阴暗,只在围绕着屋中央的坐榻周围布了几只烛火,静室中一人坐在中央的坐榻上。这人好生奇怪,明明面容年轻俊美,头发却全白了。他闭着眼,垂着头,俊美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样子。
静室中一个声音响起,“老祖宗,谢必安没回来……”
坐榻上的“病人”继续闭着眼,仿佛没听见一般。
“事情进展顺利,方家已答应将出云帆相借。只是……”
“病人”还是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是那方家提出要借采薇一用。”
“病人”还是不睁眼,只是开口说道:“什么事都没出云帆重要,你当知晓。”
“弟子愚钝,望老祖宗恕罪!”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采薇资质上佳,是我谢家的未来,不过若是谢家的现在没了,未来也就没意义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说完,那“病人”又不再说话了,静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中。
“老祖宗,还有一事……谢必安……谢必安去了卧牛山……”
“病人”突然睁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着那道精光的闪过,坐榻周围的烛火也呼的一阵摇摆,“他去那儿作甚?”
“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这声音顿时惶恐万分。
这时,静室中另一个声音响起,明显镇定从容许多。
“老祖宗且息怒,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听到这个声音,“病人”又复闭上了眼睛,就好像从来没睁开过。
“天放,家中如今只有你最得我心,你去做吧,不用回报我。”
随后这静室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只剩下坐榻边的烛火摇摇摆摆,在一片沉寂中恣意的跳动着。
夜深了,范无咎与谢必安一起啃着馒头,躺在草庐的屋檐下,看着漫天的星辉。
“谢施主,你还是没说你这馒头是哪里来的。”
谢必安歪过头瞥了一眼范无咎,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削一顾。
“你这土包子!须弥袋听说过没?!藏须弥于芥子听说过没?!”
一边说着,一边还从怀中掏出个青色的锦囊来。锦囊上金丝遍织,绣工精美,富贵倒是富贵,却怎么看也不像仙家之物。谢必安还拎着锦囊的束带,晃了晃,拿眼睛白了一眼范无咎。
“你肯定没听说过,我估么着你这土包子长这么大,见过的修士一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范无咎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四个,加你四个!”
谢必安却还不满意,摇头表示不信。
“四个?那三个是谁?没亲眼见过可是不算!你可别看到天上有道光就算修士了,那没准还是流星呢!”
“四个!不骗你!本来还有一个,像你说的,只是看到了一道光,没看清长相,我没把那个算在内。”
“算了,小爷今天让你开开眼,好好长长见识!”
谢必安摆摆手,也不再纠缠,神念一动,储物袋开了。他从里面不断的掏着东西,丹药、玉简、法器、衣物、食物,各类物品不一而足,整整堆了小半屋子。看着范无咎张着大嘴一脸吃惊的样子,谢必安得意极了。
“如何?见识到你家小爷的厉害了?”
“这须弥袋当真神妙!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嘿嘿!吃惊吗?羡慕吗?想要吗?你就是用不了!”谢必安更加得意了,撇着嘴,摇头晃脑的在范无咎身前乱晃。
“我如何用不了?”
“没有神念,你打不开!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仙凡有别!现在懂了?”
“懂了!”
范无咎有些可惜,却又自嘲般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谢必安将屋中的东西都收起来。
“怎么?知道自己资质不佳,修不成望山,所以自暴自弃了?”
“非也!非也!我入望山尚缺机缘!”
“说人话!”谢必安照着范无咎的头用力的敲了敲。
“我觉得是出去寻道的时候了!”
“小伙子,你说的越发不像人话了!小爷才刚来,你这就要走?那小爷我怎么办?莫非在此给你看守破道观不成?!”
“一起,如何?”
范无咎歪过头,看看谢必安,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小爷只是看你可怜,不忍你一个孤家寡人独自上路,怕你路上再饿死,那可就罪过罪过了!”谢必安自顾自的在旁边聒噪着,一边数落着范无咎,一边用草棍在地上画着圈。
“你刚才说你有个妹妹?”
“是又如何?小伙子,你没希望的!我妹妹眼光可高的很,你这样要长相没长相,要修为没修为的俗人,我妹妹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咱俩熟归熟,这事儿我可帮不上你!你还是赶紧息了这念头,省的到时候伤身又伤心!那时候可别怪小爷没提醒你!”
范无咎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问,谢必安就冒出这么一大堆话来,只得摇摇头。
“谢施主多虑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我相熟一场,总要问问你的家人。”
谢必安抬起头,仔细认真的看了看范无咎,又低头继续在地上画圈。
“你还是没戏!”
范无咎又一次摇了摇头,他真弄不明白谢必安是怎么想的,莫非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垂涎他妹妹的?只要一提到他妹妹,就是对他妹妹有想法?范无咎盘膝坐在地上,正准备入定继续练功,谢必安却爬了过来。
“哎!我妹妹真挺不错的!”
“我要练功了。”范无咎不去搭理谢必安,闭上眼,自气海黄庭中提起真气,谢必安却突然按住了范无咎。
“小伙子,我给你讲讲我妹妹吧!”
范无咎无法,只得停下来,看着谢必安,眉毛紧皱着。
“我妹妹叫谢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