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里醒来时,正一个人躺在甲板上,四下无人,海风呼啸,一揉眼睛,赶紧往自家宅邸跑。
拉姆被杀,宇文差又受了伤,“海怪”最近就不会出现了。若天荒和梧桐、亚瑟便悠闲地逛起街来,东看看,西瞅瞅,若天荒突然脸色一变,眼神望向不远处,声音发颤:“我好像又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梧桐和亚瑟闻言,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只有一个小姑娘在哭泣。梧桐皱眉:“你看到什么了?”
“唉,这个问题,我该怎么说呢……”若天荒嫌恶地撇撇嘴:“我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大叔,在添那个小姑娘的脸!啊呸,好恶心,我要吐了!”
“是泪鬼!”亚瑟高兴地抬眸:“泪鬼可是血液纯度最高的,他们不食人血和魂魄,随便一个泪鬼的血液纯净度都抵过其他鬼族的将军。老子变成虚体状态去把他抓来放血,就不用去杀宇文差了……”亚瑟又忽地想到了什么:“不过,宇文差确实该杀呢!”
“诶?话说你们昨晚和宇文差干仗了?”若天荒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谁赢了?”
梧桐扬起头:“当然是本王。”
若天荒敲他一个暴栗:“那你干嘛不放他血啊?”
亚瑟叹气:“大晚上的,神志不是很清,他都跑了我们才想起有这回事儿。”
“八嘎,连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都能忘记,朽木不可雕也!”若天荒冷哼一声。
梧桐鄙夷地瞟她一眼:“一个在紧要关头还睡得跟个猪一样的人,没有资格发表评论!”
“啊洛,亚瑟啊,你不是要去绑泪鬼吗?赶紧去吧,一会儿跑了!”若天荒悻悻的摆摆手,转移话题。
“不行,现在不能去。”梧桐叫住亚瑟:“你就算在虚体状态打赢他,只要他不肯变成本体,我们是无法得到他的血的。而且这里人多,硬来会引起恐慌,我们先跟着他。荒荒……”
“知道了,不就是跟踪他吗?”若天荒向方才的地方望了望,泪鬼安迪莫已经走出几米远了:“前面分叉口左转。”
梧桐等人一路跟踪安迪莫至步行街的尽头,安迪莫猛地扭头,吓得若天荒手指微颤。梧桐偏过头:“怎么了?”
“他他他……回头了!该不是发现我们了吧?”若天荒不敢再往前望。
“给我镇定一点,你越慌他越怀疑你。”梧桐瞪她一眼。
若天荒再次看了眼安迪莫,心跳加速:“不行啊,我淡定不了,他现在正往我们这边走过来啊!”
亚瑟一把揽过若天荒:“媳妇莫怕,有老子保护你呢!”
若天荒一脸苦逼相:“你TM当然不怕,他是虚体状态又伤不到你,可他能碰到老子啊!”
“咱们先去小吃店里避避,等他解除怀疑继续走时,咱们再跟上去。”梧桐扯过若天荒,斜睨亚瑟一眼。
“好方法,朕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天不怕地不怕。”
若天荒三人进了小吃店,若天荒回望了一眼门口,欣慰地拍拍胸脯:“还好,没跟来。”
正当若天荒松了口气的时候,安迪莫突然做了个鬼脸从她身后跃出。若天荒条件反射地退开一米:“我擦!吓死我了!”
安迪莫惊:“(英)你果然看得见我!”
若天荒灵机一动,一脚踹中墙壁上的蟑螂:“我去年买了个表!敢吓老子,你活腻了!”
梧桐和亚瑟松了气。
安迪莫也松了口气:“(英)看来是我想多了。”说完,出了小吃店。
“喂,不就是只蟑螂吗?就算见鬼了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梧桐斜睨她一眼。
“问题是真见鬼了!”若天荒心有余悸地点了支烟压压惊:“你以为就你胆儿肥啊,那大叔突然从我背后跳出来呐!”
亚瑟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一会儿逮到他,让他放一盆血给你洗脚!”
“行了,赶紧跟上,人都走远了。”梧桐揪住若天荒的衣领把她拖着往外走。
河堤上。安迪莫停下脚步:“你是看得到我的吧。”
若天荒撇嘴:“呀,这次真的暴露了,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且还是中文。”
“媳妇儿,其实我们非人类的鬼神都会说中文,而且还是很标准的哦!因为鬼王和明王都是中国的。”亚瑟摇身一变虚体状态,望着安迪莫:“大叔,老子想请你放点儿血。”
“你是死神吗?”安迪莫若有所思:“你要我的血可以,但是需要交换。”
“你要换什么?”亚瑟不耐烦地点了支烟。
安迪莫忧伤的仰头:“你的泪。”
“笑话,老子连出生的时候都没哭过,就你那点儿三流幻术想弄哭老子?”亚瑟一扔镰刀,变出个秋千。
“我的三流幻术?”安迪莫笑:“年轻人,你不知道,在泪鬼的幻境里,你不是现在的你,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幻境里。幻境会再次重现你最伤心最无助的过去,而你的感受将比过去更悲痛,呵呵,得而复失总比第一次失去更难过,因为,你已经知道自己将用往后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岁月来为那片刻懊悔。”
梧桐咬破手指开了天眼,站在一旁看着安迪莫不说话。若天荒则一脚踹下秋千上的亚瑟,自个儿荡起来:“大叔啊,既然你对自己的幻术那么有信心,我们不如打个赌,倘若你在幻境中没有把朕弄哭,那你就乖乖放血;倘若老子掉了半滴泪,千刀万剐,悉听尊便!”
“好,成交。”安迪莫笑得阴险:“不过,我不会把你千刀万剐的,我会把你也变成泪鬼许配给我女儿!”
“你女儿贵庚啊?我只关心长相!”若天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你女儿好看呢,我没输也可以娶;如果其貌不扬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亚瑟拍拍屁股:“我去,这么毒的赌都敢打!”
“她就喜欢作死。”梧桐冷哼。
“咦?”亚瑟身形如电,跃至梧桐面前,伸手戳了戳他头上发光的裂缝:“这是天眼!老子只看过牛鼻子老道用过!”
梧桐白他一眼不说话。两人在抬头时,若天荒和安迪莫已经不见了。亚瑟惊:“不好了,老子得用死神之镰砍开他的幻境,把我媳妇儿救出来。”
“等等。”梧桐淡定的掏出一把铜镜,往空中一抛:“这是我师傅给我的,据说能把实境和幻境连接起来,镜内为幻,镜外为实,我们先看看若天荒到底需不需要帮忙再说。”
幻境中。若天荒走过重重迷雾,进入了一个和梧桐家差不多大小的府邸,亭台楼阁林立,绿树红墙,和明王府合而不同。若天荒一蹦一跳地走进门,进入花园,花园里有一处池塘,里面锦鲤游曳。若天荒走到池塘边瞅瞅,转了转眼珠子,暗想:“反正是在幻境里,又是在古代,这鲤鱼也没人管,纯天然没喂过饲料,抓一只尝尝这几百上千年前的鲤鱼味道如何,一般人可吃不到。”如此想着,若天荒跳下池塘,抓了只鲤鱼用树枝串上,又捡了些干草枯枝,掏出打火机一点,就开始吹着口哨烤鱼了。
“她疯了。”亚瑟捏了把汗。
梧桐深吸了口气:“你本来就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她的行为。”
若天荒烤鱼正烤得上劲儿,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着火了!快救火!”
“着火了!着火了!”一波接一波的响应声云起。
“不就烤个鱼吗,着什么火,真是大惊小怪!”可当若天荒抬起头时,却看见不远处的房屋被熊熊大火吞噬,一堆丫鬟仆人乱成一团。接着,从四面八方冒出身披铠甲的士兵,用锋利的刀剑砍杀手无寸铁的仆人,家丁们抄起铁锹反抗。霎时,平静的府邸变成了无间地狱,求救声、哀嚎声、金戈相接的碰撞声,甚至是士兵杀人时手起刀落,被杀者头颅坠地的声音,若天荒都听得格外清晰。
“这是?”亚瑟握镰刀的手紧了又紧。
“不过是幻境而已。”梧桐表面显得格外淡定,心中却似万马奔腾:这是……他们的私事呢。梧桐收了铜镜:“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场宫变嘛。”
“明王,您……”亚瑟本就担心若天荒,准备劈开幻境,可看见梧桐不慌不忙的样子,心生疑惑。
“不要那么紧张,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若天荒一定会完胜的。”
幻境中,若天荒对这突如其来的横祸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水滴落在她头上。下雨了?若天荒狐疑地摸摸头顶,有些粘,心下一颤,收回手,鲜红的血液在她的指尖开出花来。她机械地仰起头,挂在树上的孩童还在进行死前最后的抽搐,从孩童额角留下的血刚好滴落在她的右眼中。若天荒已经忘记了害怕,只感觉右瞳被烧灼得生疼,一些尘封的记忆碎片开始像放电影一般地从她眼中闪过:
(片段一:
一个白衣古装美男正在池塘边喂锦鲤,风吹仙袂飘。)
看不清他模糊的脸,但从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可以看出,他很快乐。
(片段二:
还是那个白衣男子,他坐在塘边,一边同锦鲤说话,一边用水墨在纸上绘鲤。)
接下来的片段一直类似,那个男子几年如一日,每天都来塘边。直到那天:
(片段:
房屋忽然被数十支点了火的箭射中,燃起大火,身披铠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执利剑,砍杀府里的仆人,鲜血染红了他的瞳。)
若天荒这才看清那男子的脸,和梧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会这样?
(片段:死的死,逃的逃,院子里除白衣男子以外再无半个活人。军队搜罗了一阵便走了,留下了这次屠杀的唯一幸存者,最该死却没有死的他。不过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火势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正向他露出狰狞的獠牙。
就在他绝望地闭上眼等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冰凉的触感,一个血红衣衫的人替他挡住了倾倒的火柱,看不到脸,却看到红袖间熟悉的纹理,就像他最爱的锦鲤。
他含泪问:“你是谁?”
红衣男子在他耳边哈着凉气:“我是你的爱人呐,和你在塘边厮守的爱人啊。”
“鲤儿……”他伸手抱住红衣男子的腰间,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让我遇见你!快让我看看你的脸,我要把你的容颜刻入轮回,生生世世为寻你而活!”
红衣男子握住他的手,轻轻拿开蒙住他双眼的红袖,他看到了一张清秀的面庞渐渐变得轻浅,令他心动、令他心痛、令他心碎。他伸出的手刚刚抚摸到红衣男子的脸颊,红衣男子便灰飞烟灭了。
火也随即殆尽,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断壁残垣里忧伤而永恒。)
“我为什么好伤心好伤心……”若天荒的心脏针刺般地疼:“他们是谁?我是谁?鲤儿是谁?”
就在若天荒头疼欲裂的时候,历史开始惊人地重叠:军队走了,血染红了大理石的地砖,尸体横七竖八地以各种姿势躺在各个角落。池塘的对面,那个白衣男子,正躺在地上苦笑。一根被火附上的长亭柱子忽然向他倒下。
“小心!”若天荒飞身一跃,竟跨过了池塘,替他生生地扛住了滚烫的火柱,大火烧得若天荒闭眼闷哼一声,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长发及腰,衣服也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袖间绣着锦鲤的纹路,还带着淡淡的荷花香。
白衣男子用近乎哽咽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爱人呐,和你在塘边厮守的爱人啊!”若天荒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
“鲤儿……”红衣男子伸手抱住若天荒的腰间,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让我遇见你!快让我看看你的脸,我要把你的容颜刻入轮回,生生世世为寻你而活!”
“呵呵,我又要死一次了吗?”若天荒只觉胸口一阵锥心刺骨地疼,撩开挡住他眼睛的衣袂,酷似梧桐的白衣男子伸手要摸她脸。若天荒忽然格外清醒地将他伸出的手压到地上,眸色火红:“浅溪,你听我说,我不是你心爱的锦鲤仙子,我只是个知道你故事的局外人,你的锦鲤仙子为了你偷盗换生符,逆阴阳变做女人,现在已入轮回,你若执意寻他生生世世,请将这个戴于项脖之上,到时她自会认出你。”若天荒一边说一边将一串铁链套上白衣男子的脖子。
“谢谢你。”伴随着白衣男子由近及远的声音,若天荒从幻境回到现实。
河堤上,梧桐的脖子上忽然多出了一串铁链,梧桐还在上面看到了一根动物的毛发:“这是什么鬼?”
“啊洛,是侯爵家栓狗的链子,今早被它挣断了,管家打算扔了来着,我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的!”若天荒忽然在他身后捧腹大笑。
“若天荒!”梧桐黑下脸,气得拔出青玉剑:“你找虐啊!”
亚瑟忙抱住梧桐,眼光瞟向一脸被雷劈过的安迪莫:“明王大人,办正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安迪莫一边在地上画圈圈,一边自言自语:“居然有人能冲破我的幻境,篡改我的设定!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哪儿出故障了!”
“喂喂~”若天荒拎起安迪莫:“大叔,可不许赖账,赶紧放血!”
梧桐拿出玻璃瓶子,扔给他:“六分之一,自己来还是我来?”
“我自己!”安迪莫愿赌服输,虽然不情愿还是照做了,放完六分之一后,就心事重重地走了。
“那老子也走了,下午有个会要开呢,身为领导的老子很忙的!”亚瑟一挥手消失了:“媳妇儿记得想老子!”
梧桐叹了口气,将盛血的瓶子放回手臂里。若天荒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哎喂,你不关心朕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吗?”
“没兴趣,对你失望了。”梧桐白她一眼:“这千百年骗得本王好苦!”
“我的确一开始是对你图谋不轨了,可是后来真的喜欢上你了好不?人家可是为了你才入的轮回!”若天荒一脸委屈:“当年妖族根本不想卷入你们的阴阳之争……”
“所以你就要弄死我?”梧桐撇过脸:“而且你分明就想一统两界六族,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司马昭之心!”
“拜托,不然呢?让朕把江山拱手让你或者姓晏的?虽然我死后还是被姓晏的捡了漏。”若天荒以手扶额:“而且那都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儿了,我都忘了,你哪那么记仇!”
“你的罪大恶极不在于想杀我,而在于明明就是你的错,还死不认错!”梧桐冷哼:“这辈子还没打算原谅你,下辈子吧!”
“喂,啊溪!”
“滚蛋,专吃同类的变态死鲤鱼精!”
若天荒仰头望天:“可现在只是个会老会死会生病的凡人而已,和你一样。”
“怎么,后悔入轮回了?”梧桐奚落到。
若天荒叹气:“好吧,有点儿,那时侯毕竟太年轻,帅哥看得少,太容易一见倾心了。”
“若天荒,你是在嫌本王长得不够格吗?”梧桐阴冷地看向她。
若天荒淡定地跑出三丈远,再回头道:“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