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的独立生活,浪三已经习惯于穿梭在菜市场里,学会了挑菜和讨价还价,还学会了占点小便宜,也渐渐体会到了买菜带给他的乐趣。特别是周末的早晨,再赶上一个好天,阳光无论从那个方向照过来都那么贴心。
早上睡到自然醒,地下室里已经亮亮堂堂。阳光从刀把那里开始爬过来,最远能伸展到刀背上的第一张木床,每当这时,浪三都要走到窗前,把厚厚的窗帘拉开,他会站在窗前看一会儿,从一个新的视角观察行人。那怕是一个几岁了孩子,他都会仰视,看她那漂亮的小裙子在自己的眼前飞舞,就像在看木偶戏。他也喜欢看年轻女人的小腿和样式各异的高跟鞋和皮靴子,宽大的裙摆将混圆的小腿肚隐去,只剩下脚踝和袜子的花边,但这种景致并不多见,走过他窗前的年轻女孩子不多,即便有,也不会碰巧能让浪三一饱眼福,而更多的是老人蹒跚的大棉鞋和中年人敦实的脚步。除了人,还有车和狗,这两样都是人的附属品,一个被人宠爱,一个被人使用,但狗和车也有撕不开的渊源。小狗愿意把尿撒在车轱辘上,而小区的车轱辘上无一不用一块木板挡着,就是为了防止小狗撒尿。
浪三的视线一般情况下是和狗的眼睛在一个水平线上,每当有狗经过的时候,他都会盯着狗看一会,狗也很自然地与他对视,偶尔还表现得恋恋不舍地回过头,但狗的主人全然不知在自己脚下还藏着一双渴望而好奇的眼睛,狗会纳闷:“那双人眼为什么会贴近我?为何如此会放下身段与我平起平坐?难道这个人在倒立吗?难道人眼也会看狗低吗?”狗在浪三的窗前驻足很长时间,引起了狗主人的警觉,她弯下腰也看到了浪三的眼睛,轻蔑地扫过那扇牢房似的窗户,拉着狗离开了。
浪三和女人手拉手走在早市里,一边挑菜,一边商量着做法,他和身边的其他人一样,为了生存,也为了打发早晨最优美的时光。虽然钱花出去了,担收获了不少自信和快乐。这种愉悦超过了KTV,也比逛公园更惬意,他想着整个中国如果变成了一个大菜市场该有多好,所有的家庭成员都一起来买菜,回家一起做饭。
浪三四十多岁悟出了这个道理,因此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买菜,他喜欢站在菜摊前,特别是喜欢看卖鱼和卖肉的,摊主很多时候误以为来了生意,一个劲地推荐产品,浪三只是笑,他看着摊主杀鱼切肉,就像看电影一样过隐。也许身体里还蕴藏着野蛮的基因,他总有一种冲动想扑过去咬一口,他把自己想像成了狮子和老虎,至少是一只狼。
流三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把生活转变成爱好能力,看着很平凡的事情,他却用艺术的角度去包装和欣赏。除了说明浪三身上有一种非凡的艺术气质以外,他还告诉大家,自己的生活是多么地单调而没有追求。
这一天浪三是在下午才走进了菜市场,此时逛的人不多,都是一些老年人趁这个机会来捡漏。摊贩们也不爱搭理他们,有的甚至三五成群地玩上了斗地主。
浪三认真地琢磨着晚上的大餐,他想为女人好好准备一下,虽然送不上惊喜,但也要拿出一点意外,保证女人下班能吃上热的,如果能再夸他几句就更完美了。
买菜做饭的过程都比较顺利,味道似乎也有一些改进,只是刀功还欠火侯,当一切都准备就序的时候,地下室的铁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女人,而是同住的小伙子。
小伙子今天一个人回来的,他和浪三在过道里碰到了,两人会心一笑。
“朗哥,今天回来早啊,饭都做好了?嫂子还没有回来?”
“她还没下班呢,我昨天刚出差回来,今天歇一天。”
“没事过来坐坐,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想跟您好好聊聊,都没有机会。”小伙子说着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把浪三让了进去。
这是浪三第二次走进小伙子的屋。第一次是因为洗衣机跑水了,当浪三和女人发现的时候,水已经从过道流进了小伙子的房间。那天也是周末,小伙子不在家,浪三和女人赶紧扫水,无奈小伙子的房间地势低,水一个劲往屋里流。浪三赶紧用扫帚扫水,但已经水淹七军了。
浪三问女人:“怎么办?”
女人说:“你进去把屋里的水扫出来就行了,反正他的屋从来不锁。”
浪三说:“私自进人家屋里合适吗?”
“你不扫,等人家回来更麻烦。”
浪三轻轻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浪三一边用扫帚扫水,一边观察小伙子的房间,里面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他无法想像那个女人会跟他在这样的房间里做爱。
房间顶多不到九平米,一个双人床占了大部分,还有一个简易的衣柜,一个小桌子,上面有一个小电视,旁边还有一盘剩菜和两个没涮的碗和筷子。各处都堆满了杂物。在床前还拉了一个厚厚的布帘,把双人床紧紧的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看来小伙子还是留了一手,万一有人闯进来,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
今天浪三再次踏进小伙子的房间,他感到了一些变化,房间好像整洁了许多,墙上还挂了一些旅游的相片,浪三凑过去看了看,没有发现有女人的身影。房间里的杂物也清除了不少,特别是床前的大窗帘也不见了,房间里显得宽敞了许多。
“朗哥,您坐,”小伙子把浪三让到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自己只能坐在了床上,“都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想跟您喝一杯,也找不到好机会,今天我正好没事,也赶上您在家,要不咱俩喝点?”
浪三笑着说:“我也想和你聊聊,能住在一个屋檐下也算是有缘份,咱们能碰不上机会不多,就是碰上了也不方便。”
小伙子笑了,“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我不方便的时候少,您不方便的时候多。”
“彼此彼此,”浪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我看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住这么小一个地方,饭也吃不好。”
“没办法,谁让咱没本事呢?想在大城市里漂着,都这个德行,走在大街上都人五人六的,回到家都是孙子,我这里还算是好的,我的同事住得比鸡窝大不了多少,住地下室我挺知足的。”
“是啊,我们本地人都没个好去处,更何况你们了,真是过着孤苦伶仃的日子。”
“是啊,哥,你是本地人,为什么还要租房子住,你真没有房吗?我不信。”
“本地人没有房的多了,我说是自己有房,住父母那里不算。”
“我还真没见过本地人租地下室住的,你和嫂子真行,那是嫂子吧?”
“你觉得不像吗?”浪三反问了一句。
“有点不像,像您这岁数的人,还有这份浪漫,真挺不容易的。”
“我们浪漫吗?”
“哥,实话跟您说吧,你俩干事动静太大了,听得我浑身不得劲。”小伙子说着,眼里放出了怪异的光。
“别乱说,没有的事,我们很节制。特别是住在这里,基本上都用最环保,最省力,最省时的程序。可不像你那么张牙舞爪。”
“我就知道你要说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带女人回来不太舒服?谁让你们俩天天恩恩爱爱的,听得我浑身不自在,不找人出出火,我会憋死的。”
“少拿我们找借口,”浪三轻轻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我们不住这里,你就不带女人了?”
“那是不可能的,”小伙子自然地说,“现在这个年头,谁不想活得自在点儿,舒服点儿,我媳妇在老家,孩子刚几岁,我一直想把他们接过来,但我买不起房啊,只能租这个地住,怎么叫他们来啊?今后孩子上学怎么办?我头疼死了。不瞒您说,我找女人就是找刺激,打发日子。哥,我比你苦多了。”
“你我的苦不一样,”浪三无法告诉小伙子的真相,“都是男人,我理解你,但凡我有地方去,谁租地下室住,这不是没办法吗?”
“你怎么混的?当地人都有一两套房子。”
“说来话长,一想到房子,我的心都要裂开了,咱俩算是同病相怜。我可要提醒你,你今后带女人来也别太张扬啊,看着你一天换一个,我心里也痒痒。”
“哥,那天我帮你介绍一个,我们单位还是有几个姿色不错,大家一起玩吧。”小伙子的眼睛里吐出一簇色迷迷的蓝火苗。
“算了吧,你嫂子可是警察,”浪三故意压低了声音,“她手里有家伙。”
“真的?”小伙子愣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要知道她是警察,我说什么也不租给你们。嫂子不会把这个地方当成****窝点吧?你们俩是不是便衣啊?”
“你想多了,她只是一个户籍警,管不了你的事,但你也别玩大了,带女人来可以,小声点。”
“我们干什么你也听得见?”
“废话,你能听见我们,我们就听不见你了?实话跟你说吧,我有一次差点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
“有一天半夜上厕所,我刚出我们屋的门,不知那来的一股邪风,把你的门给吹开了,我想这下怎么办?于是顺手帮你把门给关上了。”
“你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见,你的床边还拉着一个布帘,”浪三故意在屋里找了一下,“现在没有了。”
“哥,女人和女人不一样,有的像只羊,你怎么折腾,她都默默地忍着,一声不吱。有的像只狮子,你刚一碰她,她恨不得翻过身来咬你一口,嘴里还叫着,让你心烦,又让你兴奋。今后我注意,你在家的时候,我带羊回来,你不家的时候,我带狼回来。”
“你准备的品种还挺全,不时还换换口味,羡慕啊。”
“羡慕啥?哥,我看嫂子也不错,她是狼,还是羊啊?”
“她啊,怎么说呢?白天是羊,晚上是狼,高兴是羊,生气是狼,站着是羊,躺下是狼。”
两人哈哈大笑。
“我以后真要注意了,没想到嫂子是警察。我看她的走路的样子也像警察,哥,你也挺惨的,找一个穿官衣的,你什么都不能做。”
“都这岁数了,还做什么?比不上你,有时间,有青春,有自由,我算完了,凑合过吧。”
“哥,晚上咱俩出去喝一杯吧,叫上嫂子一起去,我要和人民警察盘盘道。”
“我都做饭了,”浪三有点为难,“要不改天吧,一会儿你嫂子就该回来了,我说好了今天我做饭,下周找个时间,咱俩喝一杯。你喝酒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酒和女人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两样东西,你现在只看到了女人,下周让你看看我的酒量如何。”
浪三起身准备告辞,大门被推开了,女人出现在门口,浪三提高嗓门说:“小关,下周一起喝一杯啊,我先去做饭了。”
“好的朗哥,下周再约。”小伙子说着关上了自己的屋门。
“饭做好了吗?”女人脱着外套,“你们俩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下周小关想跟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