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不说话,脸上却依然挂着一丝愁云。妲己轱辘这眼珠子,转了两圈,旋即说道:“南平王是神仙么?他的马儿怎么可以似鹏鸟一般?一下子便跃到天上。”
帝辛转身看着白染驹,笑道:“这家伙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朝政,偏要去什么仙山修炼。转眼几年,人不见长进多少,这白染驹倒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见他舒展眉头,安子奇也算松了口气,只是提到自己的爱马,便又不得不夸上几句:“大王笑言,白染驹天生就是仙根灵骨,便是不吃仙桃,也不是普通的马儿。如今不过是修身入道,落叶归根而已。”
帝辛爱马,天下皆知。这匹白染驹,当初他也是一见钟情,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况又有火龙居士在手,自然多少还是偏爱自己的马儿一些。可如今再次见到白染驹,却又是怦然心动。只可惜白染驹已经不是凡马,他便是骑了上去,也驾驭不了。
可妲己提起这马,帝辛也不由得多望了两眼,那一抹柔情似水之意,只怕让旁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妲己也是爱马之人,又见这马儿在雨中熠熠生辉,自然也更加喜爱。之前有安子奇护着,她骑不痛快,如今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自己骑上去试试。便道:“南平王,你的马儿可否借我一试?”
安子奇笑道:“我自然是无所谓,只是大王未必肯答应!”
妲己扭过头去看帝辛,只觉的奇怪:“这与大王有什么关系?”
帝辛知道安子奇这人滑头的很,有什么事情都往一边推,再看看妲己正盯着自己瞧,忙言道:“妲己,这马儿不是普通的马。若是有南平王护着,你骑骑也无妨,要是自己骑上去,是万万不可的。”
妲己努了嘴道:“你不是说出了婚事什么都答应我么,如今却又要改口了!”
帝辛暗自懊恼,当初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如今就烙下话柄与她。只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对这个小丫头,他倒是无可奈何了。只好对站在一旁偷笑的安子奇道:“是你的马,你自己说的算,别往孤身上推!”
安子奇万万没有想到,帝辛竟然会把这事情又推了回来,便是少有的无奈表情:“其实我说的也不算,你自己去,要是它肯让你上去,我也不会拦着。”
妲己笑道:“当真?”
安子奇笑而不答。
只是这外面依旧是大雨倾盆,侍卫们跪了一地也不敢起身,妲己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便道:“让这些人也先躲躲雨吧,只等雨停了再说。”
帝辛看了一眼这些个奴才,瞬时间眉头又皱了起来,怒道:“便让他们在外面跪着好了,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要他们有什么用?如今跪着是便宜他们了,以孤的意思,应该都拖出去斩了才对!”
帝辛在妲己面前向来温顺,从未这般冷血过。便是他强迫妲己入宫的时候,冷峻中也带着三分的怜爱。如今那声音冷的便像安子奇的身体一般,吓得那些侍卫都连连磕头求饶。
妲己看不过,便道:“都说是我自己的错了,怎么还要怪罪旁的人?你如今罚了这些人,便是连我也要一起罚么?”
说着,妲己便往外面走,却被帝辛一把抓住:“你疯了么?若是你今天伤了病了,孤就要这些人死无全尸!”
妲己只觉得手腕被他攥的生疼,回头瞪着他,却见他当真是一脸怒气,便更加不甘,道:“你眼睛里除了打打杀杀还有什么?之前那些人说你昏庸,我都不觉得,只认为你是兼济天下,许多事情身不由己。现在看来,也只是个只会杀人如麻的魔鬼罢了。”
妲己的眼睛里冒着冷光,便是站在一边的安子奇看了,都是一惊。他早便觉得,妲己身上有些东西与众不同,现在看来,这妲己恐怕是结了仙缘之人,若不是嫁入王宫,只怕修行几载,便可得道。
这就难怪,她虽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寒气,却丝毫没有受伤。原来不是自己控制的好,而是这个丫头身上,所拥有的寒气,可能不必自己逊色。
安子奇上前,攥住妲己的另一只手腕,道:“君王之事,你一个小姑娘自然不会了解。所谓恩威并重,奖惩分明,是必须的。若是只赏不罚,又怎么可能制衡天下呢?”
听到安子奇所言无虚,再加上他手上一点点的寒意传来,妲己顿觉得心情平复了不少,刚才涌起的那些火气,瞬间被浇熄了。
只是,看着帝辛,她就是觉得不畅快,再加上外面跪着一地的人,便让她更加觉得帝辛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
好在这时,雨已经停了下来,这骤雨来的急,去的也急,转眼已是霞光满天。
妲己挣脱了帝辛的手,跑到白染驹的身边,翻身便上了马背。
那白染驹竟然不逃不闪,就乖乖的让妲己坐在上面。而后妲己牵了缰绳,双腿踢了下马肚子,那白染驹便腾空而起,飞入云霄。
安子奇想要出手,却迟了半步,没有撵上。不过,这倒是验证了他此先推断无虚。
帝辛则是急着说道:“南平王,这事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过,白染驹现在是仙马,凡人骑不得的么?”
安子奇微微一笑,道:“这便说明,咱们这位将来的娘娘,不是普通人。”
帝辛一怔,未解他的意思。
“大王放心,苏姑娘仙根深种,既然驾驭得了白染,自然不会有危险。等她心情平复了,还是要回来的。况且白染与我是通了灵性的,不会走太远。”
帝辛见他一脸自在,想是心有成竹,可他终究放不下这颗心,便一直仰着头,死死的盯着妲己消失的方向。
安子奇出了棚屋,让这些跪在一边的人都先起来,可是没有大王的命令,谁都不敢动。
“大王,您就先说句话,饶了这些人吧。本来就是我的错,你何苦难为他们?想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们也有了长性,下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再放妲己跑了。”
帝辛瞪了一眼安子奇:“偏是你最爱惹是生非,若不是你,也当真出不了这些个乱子。”
安子奇站在那里,依然是神情自若,毫不胆怯。
帝辛也知道他的脾气,又看在王叔的份上,不好责罚他,便道:“这几****就好生呆在太师府里吧,不要再出来惹事。刺客的事情孤自会找人去查个水落石出,你就不要参与进来了。”
安子奇明白帝辛的意思,这敢行刺未来王妃的人,来头一定不小。无论是谁承接了这个案子,都会受到各方的压力。大王是想要自己得个清闲,不要再给父王添乱。可是,安子奇也清楚,这件事换了谁去查,结果都还是一样。除非……
现在朝中之人已经分成两派,一面是以赖注为首,反对妲己入宫的命数派。他们相信命理天定,因为赖注断定妲己是太阴之人,而反对妲己入宫。
另一面则是以自己父王胥余为首的公卿派,这些人向来是不安天命,认为人定胜天,必然不会信这些邪说。大王要不要娶妲己,这都是王家的家事,与朝臣无关,便未加阻拦。只是为了维持朝廷的稳定,也不好公开的支持这件事情。
这两派人虽都各有主张,却也都算是忠臣。最让安子奇不放心的,便是现在主动请缨,去迎亲的九常。这个人奸猾刁钻,居然为了迎合大王,公开反对赖注,算得上是居心叵测。
而只凭这一个区区的司礼上卿,就敢与整个朝廷为敌,说什么安子奇也是不会相信的,只怕他身后还有人暗中支持。如此一来,便是养虎为患,只怕日后更生是非。
大王若是让其他的人查办此案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人,是万万要不得的。
可惜安子奇这个人,可以上天入地,精通奇门遁甲,对这世事看的最透,却也最不愿意纠葛其中。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多言。此时所有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他倒是落得清静。至于成汤的安危祸福,他也不愿去奢求。
赖注说的对,命数天定,强求不来。
可赖注要阻拦妲己入宫,这不就是在违背天意么。
同样作为修道之人,安子奇偏偏最不愿意的就是偷窥天机,只因知道的越多,烦恼便会越多。他倒愿意做个逍遥王,每天骑着白染驹游乐天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