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云霞漫天,层林尽染。
妲己骑着白染驹,有种飞仙得道的感觉。
山川河岳,只在身下缩成一团,人影无踪,浩瀚天际,只剩下他一个人。这种感觉非同寻常,愁云惨雾早被抛在了九霄云外,一股畅快之气,至上而下,如醍醐灌顶,神清气爽,无法明说。
妲己想就着这匹仙马,游历世间,若能找回不知身在何处的蓉姐姐也好,即便找不到,也可以自由自在,不再受拘束。
可惜,她不能。她清楚,人间之事,由天不由人。如今她已经成了待嫁的王妃,便哪里也逃不去了。就算不顾虑伯邑考,不顾虑周王姬昌,她毕竟还是要顾虑自己的爹爹,顾虑异母的妹妹,以及苏府上下几十口子人的安危。
只要活在这个世间,人便是要被这世事烦扰,任谁都逃不掉。
恍惚之间,妲己已经行的深远,垂头全然不知自己所在。却见眼前一座仙山,被烟云环绕,高不见顶,便是白染驹能腾云驾雾,也逾越不过,妲己便驾着白染驹停在山脚下,可这白染驹刚一停脚,便有两个道童摸样的孩子凭空出现,拦住妲己,吓的妲己一惊。
“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随便闯入我仙家府地?”这两个娃儿长的一模一样,都是乖巧俊秀,皮肤也滑嫩水润,可说起话来却是咄咄逼人。而且两人同声同气,不差分毫。这声音尖锐如刺,让妲己听了便觉得耳朵生疼,跟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见妲己不说话,那两个娃儿对望了一下,又同时道:“这不是安师弟的白染驹么?怎么会被一个凡夫俗子骑着?”而后又同时垂下头,一个用左手托着下巴,一个用右手托着下巴,同时道:“嗯,有可疑!”
妲己看这两个娃儿自说自话,便像照了镜子一样,有趣的很,便也恢复了精神,侧身下了马来。走上前去:“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白染驹?又怎么会认识安子奇?”
这两个娃儿见妲己站在那里,通身透着寒气,一对猫眼冷光四溢,桀骜不驯,便同时退了一步,抬手撤步,拉开架势,对着妲己。同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快快回话,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妲己却不惧,反而进了一步,笑道:“你们小小年纪,到底懂不懂规矩?哪有随便问姑娘名讳这等无礼的事情?”要说礼数,她平日里最是不顾的,现在却说的头头是道,大言不惭。可转念又道:“不过,你们要是说出你们是谁,我倒是可以考虑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这两个娃儿对视了一眼,似乎被说中了要害,都面颊一红,收了拳脚,道:“我们是这仙山灵童,昆仑山玉虚洞元始天尊坐下弟子,水清/水明。奉师父之命看守山门,闲杂人等不得接近。”这两个娃儿名字不一,但说出来却是部分前后。
好在妲己耳朵尖的很,分的出两个人说的不同,便道:“这里便是昆仑山?”妲己仰头望去,却全然不见尽头。
“这回你该说出你的名字了吧!”
妲己不理他们两人,依旧望着那高耸入云的仙山,叹道:“这世间竟有如此之高的仙山,我之前却连听都未听过,真是孤陋寡闻了。”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知道也不奇怪!”
听他们两一句一个凡夫俗子的,妲己倒是当真的好奇了:“那按你们两个所说,我是凡夫俗子,你们就都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喽?”
这两个娃对望一下,都面有难色:“我们修仙之人,自然是求的长生不老,只是入门尚浅,只修得些皮毛,却也能活到三百岁。”
妲己点了头:“那你们两个现在是几岁?”
“你怎么只顾问我们,自己却不回话!”
妲己一笑:“之前我只说要考虑是不是告诉你们名字,现在我考虑的结果是——我不告诉你们!”
这两个娃儿见被一个小姑娘耍弄,自然是恼羞成怒,道:“快快说来,不然休怪我们无理了!”说着,这两个人便要动手。
妲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偏他们这样,她就更不想说了。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界,再说和两个小孩子打架,即便赢了也不体面。扭转身子,飞身上马,还不等这两个人近身,便驾着白染驹腾空而去。
那两个仙童自知脚力不及白染驹,便只有在一边望着的份儿。
而妲己在空中回望的时候,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在这山里面,也有一个人,同样望着她。
这霎那之间的感觉,却真实的可怕,使得她与白染驹顿在空中,不得向前。可就在恍惚之中,一个声音飞入耳中——
“妖孽,还不速速离去!”
这声音不似刚才灵童的尖锐,低沉深重,让她如立崖便,腹背受敌,垂垂可危。这种恐惧,由心中蔓延开来,渗入五脏六腑。她身子一紧,便伏在白染驹的身上,瑟瑟发抖,失了神智。
白染驹极通灵性,知道妲己晕倒,便不再前行,找了块空地落下。长鸣一声,传音给安子奇。
安子奇正在女娲庙下与大王闲聊,听到此音,便知道出了事情,可怕帝辛太过冲动,又不好直说,隧道:“天色将晚,大王还是先回宫吧。想白染驹即便带着妲己回来,也不会再来此地,该是去了苍玉府才对。小王带着这些人回苍玉府先候着,待妲己回来小王便用入宫禀告,您意下如何?”安子奇向来是神态自若,说谎也是信口拈来的事儿,从脸上看不出半点是非。
帝辛也知道此地多留不宜,且宫中事务繁多,大典将近,更是多不得半点纰漏。即便不舍,也还是点头答应:“无论什么时辰,只要妲己一回去,你便进宫来告与孤知。”可说了又觉得不妥,便接着道,“若是天黑之前未归,我看你也不要等了,快点出去给孤把人寻回来。她一个姑娘家,从小没出过远门,人生地不熟的,只怕走错了路,还不知道在哪哭天抹泪呢!”说着,他拍了一下安子奇的肩。
帝辛自小习武,又经常领军出征,在沙场上斩人无数,手劲自然不小。这一掌下来,换做旁人只怕是要骨断筋折的,好在安子奇有仙术护体,只是觉得掌风奇极,他便本能的运气于肩上,护住身体。
帝辛拍了这一下,也是觉得寒气袭人。他与安子奇相熟已久,小时候便知道他通身冰冷,不是常人所及。如今几年不见,怕是寒气又旺了许多。本是想试试他现在的功力,却不想被他反将了一军,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
日头西沉,云霞渐紫,只怕转眼便要黑下来了。安子奇让客图和奴儿带着人先回府,看着人走光了,才从树上采下一片树叶,化作一叶之舟,乘者他平地而起,飞入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