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黄鳝又吐了一口,知道最后连胃酸都吐不出来。他也同样盯着那些被他吐出的虫子,一条条黑色,像是蚂蟥一般。
光是外形就瘆人,更别说是寄生在人体里。正常人能够吐出这么多虫子么?
干黄鳝愣愣无语,割了一会儿,等我用泥土把他呕吐出来的东西埋了。才悠悠对我说:“看来,我身体里的蛊虫已经全部吐出来了。”
蛊虫,我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些蚂蟥虫子一样的虫子就是寄生在干黄鳝体内的蛊虫。只是在得到干黄鳝亲口回答后,依旧震惊与恐怖。
这些虫子既然是那位神秘雇主放进干黄鳝体内的,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排出体外。除非,干黄鳝在我们离开山洞后,真的去冒险带走了舍利子。否则这些蛊虫又怎么可能会自己出来呢?
干黄鳝冷笑:“真的被你们猜中了,那位雇主在我接受这个任务时,就已经没有打算再让我活下去。”
“这样的蛊虫最初被那位雇主种入我身体里的时候,只有两条,才多久时间,就已经在我的身体繁殖了那么多,当初,那位雇主是完全没有告诉我这东西是能够在人体里繁殖的!”干黄鳝气愤道,“这是一种定时的杀人手段,无论我是否完成任务,都要死。假设我完成任务,雇主会只取出两条蛊虫,剩余的蛊虫依旧会在我体内繁殖。假设我没有完成任务,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蛊虫在我体内繁殖了一段时间,为了不使我拖延时间和泄露雇主要找舍利子的秘密,这些繁殖过多的蛊虫依旧会以人肉眼看不见的方式杀了我。”
这是一种必杀手段,只要蛊虫繁殖到一定的数量,就会因为营养的竞争而在人体发展出战场。等到蛊虫之间争斗,分泌出的毒液就会直接进入人体血液。
我问干黄鳝:“那现在这些蛊虫都被你呕出来了,是舍利子起作用了么?你不是就安全了。”
干黄鳝摇摇头,显得落寞而苍老,一下子比老妖还要老。他双眼无神,把一只手举起来放到我眼前不远,失魂落魄到:“安全了么,没事了么?完全相反,我已经快要死了。”
我看他的手背,没有肿,也没有什么异常。硬要说的话,就是在手背上有一处针尖大小的黑色,我记得这个东西,不是那天我们要进入石室的时候,因为那石室门口被人从里面用石头堵住,干黄鳝用刀去划开石缝间的尘土,被一只飞出来的蚊子咬到了手,就是这只手。
“我现在,没有一只手是完好的。”干黄鳝让我看他的另一只手,这只手****黄鳝用刀亲手削落一块血肉。现在伤口上包了一层布,又有棕色液体从里面渗透出来,将这块布上染出一团团颜色。
干黄鳝撸起一截袖子,令我看到了密集的一幕。那一刻我真的被震得蒙了,脑子里空白了一阵之后才回过神来。
何等恐惧恶心的手臂!上面有一颗颗水泡,密密麻麻的生长,有的水泡破解之后,就立刻流出里面的液体,这样有毒的液体流到那一片皮肤,那一片被毒液流过的皮肤就不能被幸免,也会长出水泡来。这是干黄鳝告诉我的。
而那只被蚊子咬到的手,看似没什么大碍,其实比这只手更加严重,已经使不出什么力气。自被咬的地方为中心,一团僵硬在血肉里不断朝周围蔓延,有毒素明显随着血液流走,现在能够看到的是,一根黑色鼓起如一条蚯蚓的血管正盘绕在干黄鳝的手臂上。
“这是诅咒,是不详在我身上发生了。”干黄鳝语气颤抖着告诉我,那个地方真的有不详,即使我们在里面有惊无险,也不代表我们出来之后就没事了。就像已经被打上了标签,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逃脱的!
我们那天用匕首在赤鱬的尸体上刮下粘液来涂抹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事情看似没有风险。但是赤鱬不仅在腮下长了毒囊,它的皮肤下依旧可能有毒腺,在分泌粘液时,毒腺也分泌出毒素来,混杂在体表的粘液中。
这是一种生物毒素,简单来说的话就是跟某些蛇毒差不多,都是由蛋白质组成,若是口腔与肠胃健康没有伤口,你就算吃了那些毒液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你的口腔或者肠胃有点发炎溃疡的话,那就不行了,也要沾染一点,那些毒液就会通过伤口直接进入血液,跟被蛇咬了没什么区别。
我们那天在涂抹粘液时也没有想太多,光是涂抹完了就走。真是感谢老天,我,老妖,还有闷汉,在涂抹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也就是手与脸的时候,我们三个的手和脸都没有伤口,所以我们没事。
只是干黄鳝不同,他的手之前就自己用火炭止血灼伤了一大片,又在误刺中赤鱬腮下毒囊时被毒液洒在手上,立刻削去一块血肉。
这样做之后,伤上加伤。再后来涂抹粘液时,以为赤鱬体外的粘液有愈合伤口的作用,不仅把粘液往身上涂抹,更是用刀割下一块血肉来按在伤口上。到后来我们都出洞了,去躲避抓壮丁的时候,在那段时间,赤鱬粘液里的毒素就已经开始在干黄鳝的身体里发作。
蚊子的毒素和诅咒,赤鱬的伤害与粘液。干黄鳝感觉到折磨,眼看他身体里的毒堆积到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压制不住,在缓缓释放。
干黄鳝哭了,他浑身颤抖,跟落在水里又爬上岸的鸡一样,狼狈不堪。对我哭道:“这些蛊虫被我吐出来,恰好说明了我已经离死不远了。”
某些动物的预知能力很强,就是我们常说的第六感,就跟蟾蜍能够预知地震,蚂蚁能够预知下雨一样。那些蛊虫能够感觉到干黄鳝体内的毒素与诅咒正在增加,虽然它们是靠寄生为生,到现在也不得不主动从干黄鳝身体里涌出来!
其数量至多,刚才在往干黄鳝喉咙往外涌时,都已经让他喘不过气。
我把小痞子从树上放下来,他这会儿也不敢再放肆。一下来就自己把身上的绳子扔了,背起干黄鳝就往家里小跑。
才把干黄鳝放在床上,老妖几人就围在床边,又是好奇又是关切的盯着干黄鳝。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肿胀,不一会儿就在手背上长出一个拳头大的肉瘤出来。上面的血管呈现出黑色,那一片血肉也不正常,是暗红色,只是被蚊子咬到的那一点从来不曾变过。
“这是怎么了?”小痞子他娘蹲在床边担忧的小声呼喊干黄鳝的名字,想让他清醒过来。她老泪众横,声音变得沙哑。
干黄鳝双眼木楞,已经没有焦距。身体条件反射一样在轻微颤抖,他没有回应,隔了不久,就在轻哼,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臭味。
“都出去,出去!”干黄鳝嘴里有气无力的吼出。
他神智开始不清,只是依靠潜意识在说话。
“你在说什么啊?别怕,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姐夫已经去请了。”小痞子他娘哭着,又看了一眼门外,嘴里骂到:“这父子俩没有一个能办成事,这么久了还不把医生请过来!”
“姐,你出去!”干黄鳝恢复了一些神智,“我有事对他们说,你快走!”
老妖脸色微变,是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连他姐姐都不能告诉。当下就对小痞子他娘说:“你还是快出去吧,看这个样子……唉!”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我们四人,干黄鳝开口说:“我知道活不久了。我没拿舍利子,那天你们走了,我手上的诅咒就开始发作。我在洞里听到念经声,也看到了佛陀。这大概就是报应,佛陀用魔壳和舍利子度化赤鱬成龙,我却想把舍利子拿走,老天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身上的毒和诅咒太多,等我死了,要把我的身体埋葬很深才行。不然毒素会漏出来。”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干黄鳝的过去我不知道,也不能评论他是不是个好人。但是在他临死的时候还能想着把自己的尸体深埋,害怕毒素漏出,他就是个好人。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跟着我去拿舍利子,无非就是想通过我找到一条路。”干黄鳝咳嗽几声,语气虚弱的说:“你们,去……”
这声音越来越小,让我不得不附耳下去听,他重复了两遍,我确认的点头之后。才起身上来,就看到干黄鳝猛的睁开眼睛,两眼放出摄人的精光,他的脸色在快速变化,从开始面无血色的惨白变得红润,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见到如此变化,我心里一惊,赶紧出门去找小痞子和小痞子他娘进来。
干黄鳝微笑点头,对小痞子他娘说想吃一颗煮鸡蛋。要煮得半熟不熟,蛋黄里面还是液体那种。随后就对小痞子交代起来,我和老妖、闷汉自觉退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