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躲了两天,抓壮丁的风声过了,我们才在一个老头的报信下悄悄出来。
由于一时间没地方去,四人又回到了小痞子家里。这厮最近日子过得舒坦,看上去竟然又白净了不少,在这个年头,也算是个逆生长的奇葩。
已经快要过年,抓不到壮丁的人在本地接受了自助就去了其他地方。
小痞子这几天也去了别的地方躲避,今天才回来。到晚上,他娘杀了一只老鸭子,又在泡菜坛子里抓了些酸萝卜出来做了一锅老鸭汤。
这可美味得,我这几天吃的全是干粮与白水,何曾吃过带了油星子的肉食。光是喝汤吃酸萝卜就吃了三碗!当时吃下去就觉得舒服,肚子里暖洋洋一片。
等到后半夜因为泡菜吃多了起来上厕所才知道就不该贪吃!
还有近天就要过春节了,在小痞子邻家的一户。家中有老人体弱多病,一家人在一起商议合计,就打算请个木匠用家里放干了的木头给老人做一副老料(棺材)来冲喜。
一般来说,木头砍下来要放置在屋里阴凉干燥的地方大半年,那些木材才会去水分和湿气,又不至于腐烂发霉。
这户人想要做老料的心思,早就在计划,只是现在才提出。其实这样做也是正常,在农村,人老了之后,就会想着给自己置办一副老料,以防止哪一天突然就去了,后人还要手忙脚乱去买。
那时候的农村是非常单调无聊的,就算有人骂架也会围一圈人去争先恐后看。这天,我们实在闲得没事做,跑去看那户人家做老料。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木匠,把一根木头放在两根木马上固定好,旁边放了一把斧头。
这时候,主人家出来,给了老木匠吃的和喝的,说了些拜托的话。等到老木匠吃喝完毕,点头道:“你放心,我晓得!”
他举起斧头,一刀下去在那木头上削下一片,这片木头顿时飞出,落在几米之外。主人家看到那片木头飞出去的距离,顿时没开玩笑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做老料第一刀是很有讲究的,被第一刀砍落的木头掉在地上的远近关系到这副老料的主人还能活多久。正所谓:落得远就远离了老料,落得近就是离死不远了。
所以说这第一刀都是不能轻易砍下去的,要找一个有经验有气力的老木匠才能完成。年轻的木匠总会眼高手低,砍下第一块木头落在脚下,那还不得气死雇主?
等到第一块木头落下,一切皆是尘埃落定。后面的就可以轻松随意砍了。
我见老木匠把墨斗线拉起来在木头上弹了几下。墨斗线一端是一个带有尖刺的金属,木匠在弹墨斗线的时候,都会把那坨金属插进木头里固定住一个点再弹。
然而这个金属还有一个作用,在我们老家的俗语叫做:吊墨。就是把这坨金属用墨斗线吊起来,达到跟地面垂直的程度,木匠看准了那位置,然后再取一根墨笔在木头上画出痕迹。
一棵长的树能够砍成两截甚至三截来做老料的盖板或者面。
有人一看这木头被截的那么短,不由小声嘀咕道:“这么短的木头,做的的老料能够躺下人么?”
这话说得也是在理,因为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早先在隔壁村里就有木匠因为做老料做得太短,等到人死了之后到入殓时才发现,玛的,竟然放不下去,短了!
小痞子站在我身边,一听这话立刻就眼珠子打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
我看他要憋出什么坏水,还没来得及拉住,这厮就一溜烟跑了。恰好今天是艳阳天,早晨的太阳已经刺破雾气,温暖的阳光晒在人身上非常舒服。
川省某些地区就这样,一到冬天就很难再看到太阳,要是哪天突然看到有阳光,那人的心情都要高兴激动几分。有种阔别重逢的感觉。
那个老人头发雪白,脸上皮肤棕色,老年斑大块在其脸上。正坐在门边,靠在一把竹椅上晒太阳。她的子孙还用一床带花色的棉被盖在其身上,防止着凉。
小痞子一路小跑过去,我在这边都能听到他对老人说:“祖婆婆,他们说害怕那老料短了,喊你去比一哈!”
“啊?”老人年纪大了耳朵背,第一次没听清楚。
小痞子这次加大了声音,在老人耳边喊到:“他们说,怕老料做短了,喊你去比一哈!”
“你个短命的!”话音刚落下,那老人就立刻发飙了。
“龟儿子!”从屋里又冲出两人来,手持扫把和铲子,一边骂一边追着小痞子打。
小痞子一边跑一边大笑,喊到:“本来就是嘛,不晓得长短,是要比一哈嘛!我也是为你们好噻!”
那两人看追不上小痞子,还被他继续出口惹怒,停下来后大骂:“龟儿子,给我滚,滚!妈哟!”
“我真是闯了你的鬼了!”另一人也无奈的骂了一句。
自古以来哪有还在做老料就让人去比的道理,这不是咒人赶紧死么?而且老木匠也是经验丰富,只要看你一样,直接就能大概算出身高,从而做出不短不长的老料,根本就不会犯那些低级错误。
等到确定那两人不会再追来,小痞子在后面念道:“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屋头好,还不领情了。傻得很!”
最后那句“傻得很”杀伤力不小,气得那两人身体颤抖后,直接就往小痞子家的方向去了。这是要告诉家长的节奏啊!
没一会儿,我又在村口的树上看到被吊起来的小痞子。这次被绑得跟个待宰的肥猪一样,在寒风中挣扎摇摆,一群小孩子在旁边指指点点,用手指在脸上刮,笑着唱童颜:“羞羞羞,麻纠纠,背上背个烂背篓。”
小痞子在上面挣扎几下,不能挣脱,威胁道:“你们几个笑,老子下来了再来收拾你们!”
他不好意思叫我把他放下来,就大喊:“聪哥,岗哥,不要丢下我,快来救我!”
这话换来的,就是干黄鳝给他一棍子,骂到:“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说话,不会做人!你啷个那么浑?说啥子话都不经过大脑思考,不走心!”
他看了一眼村里,低声骂到:“人家屋里做棺材你看就是了,哪里有叫人去比的事情?没把你打死都算是看在你娘老子的面子上。”
这话骂得,我想起来也是好笑又笑不出。哪里有叫人去试试棺材合不合身的话?这种事恐怕也只有小痞子这样的奇葩才能干得出来。
“你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以后自己也有了一家人,难道还不能好好做人?依照这种处事的性子,哪家姑娘肯嫁给你?”干黄鳝越说越觉得气愤,索性拿起棍子就是一顿抽打。
小痞子被抽打得喊痛,赶紧认错道:“我错了,舅舅,我错了,我改!”
干黄鳝发下最后的狠话,说:“你以为你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了么?错!之前咱们就算是把姑娘骗回来。你家里的条件你自己知道,是不可能骗人多久的。只有让姑娘在你身上看到希望,才能把姑娘的心留住。别让她看到你是个浑人,加上你把村里邻居都得罪完了,姑娘出去都没有看到什么好脸色,你觉得你还有希望?”
干黄鳝一翻话说出,我不禁白眼,玛的太不要脸了,算盘打得太远了。真是小的是个滚刀肉,老的都已经修炼到菜板级别!
“我……我……呕!”
干黄鳝还想再说,一个字在他嘴里结巴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塞在他的喉咙里。
很快,干黄鳝表情痛苦,面色发红,呼吸都过不来。他双手掐住自己脖子,使劲干呕,吐了一滩口水后,面色渐渐由红色变得发白,发青。
“卧槽!”我喊了一声,慌忙跑过去看他怎么了。
“舅舅,舅舅!你咋个咯?”小痞子看到干黄鳝突然变得痛苦,也收敛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开始恐慌担忧。
我还没有走到干黄鳝身边,他跪在地上,一手掐住喉咙,一手握拳使劲捶打胸口,发出砰砰闷响。看他的模样,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在地上。
这捶打胸口的动作,是一些人模仿大猩猩的招牌动作。其作用是大猩猩在求偶和争夺地盘与王座时显示自己强大的表现。不过很明显的事,干黄鳝捶打他的胸口,是因为他呼吸不顺畅,看那模样,内脏也很不好受。
我走到干黄鳝的身边,一手扶住其胸口,使他面朝地面,一手拍打其背部,想让他舒服些。
“哇!”
干黄鳝吐了,吐出一团黑色糊状物。我忍着那股臭酸气,看了一眼干黄鳝吐出来的东西,竟是一堆泡在胃酸里面的虫子!
这可真够令我头皮发麻的,一些虫子已经死了,一些虫子则是扭动几下就静止下来。可能是离我太近了,受不了我身上仙玉的影响,秒秒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