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痞子他娘就端来一颗泡在冷水里的鸡蛋,这样的鸡蛋煮不了多久,几乎就是在开水里滚几圈拿上就就是了。
她一看我们在门外守着,本来发红的眼睛又忍不住流下浊泪。
门开了,小痞子有些惊恐的从屋里出来,他死死挡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只听到房间里有东西被砸落的声音。
“啊!”一声惨叫撕心裂肺,我不知道干黄鳝在屋里到底发生了如何的痛苦,他的声音从惨叫变成了发泄,随后“砰”的一声闷响,安静了!
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顷刻之间安静下来。小痞子他娘在使劲敲打门,大声哭泣。
最后小痞子他爹请来的医生到了,是个老头,背着个大木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小痞子他爹去请医生去了很久,其实一切发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怎么了?”小痞子他爹瞪着眼问,“医生来了,人呢?”
“没了。”小痞子他娘哭诉。
等几人就要进屋去看,被我和小痞子,闷汉三人同时拦在门外,不让他们进入。我说:“医生辛苦了,回去吧!”
其实这种事情是不应该由我这个外人来做的,只是干黄鳝在临死前给我们指了一条路,能不能拉上就看我们自己操作了。为了报答这个恩情,我理应让他走得体面一些。
送走了医生,推开门时,看到里面的一幕,小痞子他娘差点被吓晕过去。
房间里,地面上全是抛洒的血液与残缺的肉块。干黄鳝的尸体在墙边被发现,头部有一个大血洞,其尸体的手上,那一块肉瘤不见了,我看他满脸是血,腮部鼓起,就知道那一块肉瘤去了哪里。
这是受了多大的痛苦,在回光返照时都要做出自杀的事。
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臭味和血腥味,在收拾干黄鳝遗体的时候,我顺手从床上扯了一床染血的被子把他裹起来。
“别……”小痞子他娘拉住我说,“能不能把他洗干净了再埋?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去了呀!”
我摇摇头,这个肯定是不行的,谁又会想到这些带有毒和诅咒的血液能以什么样的方式进入到食物链里去呢?看到小痞子他娘伤心的模样。我说:“拿一件老衣来给他穿上吧!”
老衣,通常是用深色黑布做成的一件长袍,就是我们俗称的死人衣服。人死后穿上这衣服,寓意为从头到脚,下辈子能活的长久。
穿好老衣,我发现干黄鳝下半身的裤子被打湿,在裤子里溺了一滩。
按照干黄鳝的遗愿将其尸体处理之后,再到小痞子家里,那一间屋子已经被清理干净,洒上石灰后把门关起,只在窗户上开了一道口子,用来通风。
除了我们和小痞子一家,谁都不知道干黄鳝是以这样的方式死了。我和老妖、闷汉躲在屋里,看看身上哪里有什么不对头,有没有被蚊子咬到的疙瘩。
“你背上有一团黑色啊,是不是诅咒?”闷汉瞧着老妖背后的一团不规则的胎记,担忧的说。
“滚!”老妖简单粗暴的回应了一个字。
晚上吃了饭,小痞子他娘还在对桌子上那一颗鸡蛋怔怔出神。随后她缓缓把鸡蛋打开,剥壳,一掰开,果然是只有外面的蛋白输了,里面的蛋黄粘稠流出。
这就是半熟不熟的鸡蛋。小痞子他娘两口就把这个鸡蛋吃了,缓缓说:“那时候穷,家里爹娘也是重男轻女,我弟弟就经常从鸡窝里偷鸡蛋来我俩个分着吃。害怕被发现,总是不等鸡蛋煮熟就吃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出来。
“啪!”
门突然被打开,小痞子从屋外神色慌张的进来,对我说:“你们搞快走!外头又有抓壮丁的来了!”
玛的这不是刚走了一拨人么,怎么又来了?听小痞子说,这次可能抓到壮丁就有钱拿,本地人可能不会相互举报那么损,可我们三个外地人,那纯粹就是给别人当了填坑的萝卜啊!
我给他们留下点珠宝,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三人当夜就趁黑跑了。
等跑到河边,正有几条小船要走。一位船老大在岸边的草丛里派了人查看,以防止抓壮丁的人来河边。
那人一看我们三个背上有包袱,就知道我们也是出来躲避抓壮丁的,从草丛里跳出来,引路就跑。
等船装满了,船老大下令开船。如此水声和夜色,几艘小船正顺流而下。
我们三人来到一个角落坐下,把包袱抱在怀里。周围的人也是这样。我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人,问道:“你们也是出来躲抓壮丁的呀?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哦?”
那人睁眼瞧我一眼,黑暗中叹了口气说:“不晓得,可能就在前面不远停下,到时候我们就往雅安方向跑。”
“抓了几次壮丁了,我都第三回出来躲咯!”一个抱怨道,“不是我怕死,不去当兵。异族入侵,不仅川人,所有人都不怕!关键是我们这里男的大多数都去当兵了,留下的全是老弱妇孺,咋个办?”
这话算是说到人的心口里去了,只是没有多少人出口去附和。人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法,有一部分人去捐躯赴国难,一部分人也要在家里照顾老弱妇孺。
河水不平缓,速度也不慢,路途中我又吐了一次。船老大在行驶途中把船上的人分成几批放下,任他们下船后自己去找出路。到后来我也受不了摇晃,跟着下船。
这些人都是本地的老鲨鱼了,一下船后就投奔自己的亲戚或者躲了。纷纷做鸟兽散开,只留下我们三人跟个被放养的牛一样,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往哪边跑?”闷汉有些茫然的问。我和老妖同时懵了,也真够茫然了。玛的这群人跑得太快了,一下船上岸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夜色里,跟黑夜中的闪电一样。
感情刚才一个个在船上眯着眼睛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闭目养神,等到上岸后好跑得快些。我们三个还以为他们的情况跟我们一样,像三个逗逼一样在吹牛逼。搞了半天,最为窘迫的就是我们这三个外地人,草!
眼下顺着河往下显然是不可能的了,那些抓壮丁的人狡猾的跟个什么似得,我们能够想到的方法他就想不到么?不过是围三缺一,网开一面,没有在半路上设下埋伏,在一些河边的码头,肯定会有抓壮丁的人。
大路也不能走,尤其是通往省外的大路,绝对已经被堵住了。所以我们现在真的要像刚才那人说的一样,转身,往雅安方向走!
“去雅安!”老妖也点头。
去了雅安在去西藏,反正现在有钱了,去哪里都显得比较硬气!
雅安,一年十二个月号称有十个月都在下雨,因此有了雨城的称呼。当地空气湿润,气候宜人,非常适合居住。除了高山地带,冬天不太冷,夏天也能避暑,在春季很早就回暖。
雅安的雨多是夜雨,若是古诗《夜雨寄北》的那份想象能够成真的话,就是雅安的真实写照,共剪西窗烛,却话夜雨时。
想一想,在一个雨夜,你坐在靠近窗边的桌子,窗户撑开,屋外雨夜淅淅沥沥,一股湿湿的沁人空气从屋外吹进,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漂亮白皙的“雅安三绝”之一的“雅女”。
“醒醒,快醒醒!”闷汉在后面推搡我一把,猝不及防下,差点把我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老妖在前面嘲讽我说:“小伙子,白天还没到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两个贱人!哥们现在渴望的爱情都不屑跟你们说,庸俗!
我算了一下,这一路到达雅安,也就是西康省地界,那里是茶马古道的起点,从西康主要是雅安出产的茶叶就在那里,一路送到西藏高原去。
只是我们要到达也并不容易,就这样的天气,加上快要到春节,那些土匪还要趁机下山来捞一把,若是不把身上的财宝收拾好,那就悲剧了,等于为他人做嫁衣。
一路往西边走,经过跋涉。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在前面的小镇上拿了一些小品物件装成行脚商人的模样。这样一来,遇上土匪恶霸,只需要交一些过路费就行了。不必担心什么。
这些土匪知道细水长流,不会一次就把行脚商人吃死,他们也希望得到更多的利益。按照这样的趋势,一个行脚商人把货物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一个地方,自己赚得一部分,路途上的土匪分去一部分,目的地的贩子各取所需,居然也带动了多方面的利益。再加上一些土匪也需要物质,有时候也要拜托行脚商人。
土匪,商人,买家,三者之间就以一种巧妙的方式保持平衡。
越是往前,可以明显感觉到空气的变化。川省的空气湿度本来就不低,即使在冬季,也依旧很好。不过这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