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了片刻,方紫雯的声音又传了,“我现在可以精确查到‘异变’的中心,应该是在十七楼最左侧的医生办公室里,你们还是尽快赶去为好,另外,有大概五具尸体在十六楼徘徊,还有两具——嗯,很可能在电梯里。”
听罢报告,寒伍皱起眉头,必须在伤亡进一步扩大之前控制局面,但现在连“死者”的面都还没见到,岂能为了对付杂碎出尽王牌?
而他的徒弟,明显和他想到一起去了,涯远提议道:“对付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兵分两路。”
“还兵分两路?”慕何不解,寒伍倒是没有出声,而是点点头示意涯远说下去。
涯远正色道,“这次和刚才不一样,现在能上楼的路径还有两条,但是电梯过于危险,我们最好的选择必然是从这消防楼道上去,可谁敢保证这段楼道里没有安排禁制?”
慕何点点头,三人之所以现在还不行动,无非就是这段漆黑的路线看起来过于诡异危险。
“从另外两条主楼道来看,这段楼道也很有可能设置了幻觉障碍,若十六楼的五具尸体趁我们应付幻觉的时候袭击过来的话,恐怕除了师傅没人能活下来。”涯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所以,可以由师傅一个人从电梯上去,把十六楼的尸体全部引开,而我们两个直接从这里冲到十七楼。”
慕何倒吸一口冷气,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安排,涯远他连自己都未必保护的住,真出了事自己再一拖他后腿,岂不是双双完蛋?
他甚至想过两人可能会抛下自己,却没想到是这可能性最低的组合。
带着疑问地看向寒伍,谁知道寒伍居然点了点头,“不错,的确如此,再进那个电梯还能活下来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你们进去都只能当累赘,就这么办了。”
“哎,这,万一那些尸体没到你那里去,反而来找我们了怎么办?”慕何还想阻止一下。
寒伍瞅了他一样,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放心,你要明白一件事,不是那些尸体来找我,而是我去找那些他们。何况,”寒伍指了指他,慕何不知道他是在指自己身上的‘哭魂衣’,还是在指自己,“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只是看看就算了么?你们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去解开‘异变’,而我会把阻碍你们的杂碎全部解决。”
慕何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寒伍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威势。
涯远对着慕何道:“虽然‘隐魂雾’只有一次效力,但你身上的‘哭魂衣’依旧是一切幻术的克星,只要你一有异样感立刻告诉我,想来也不会被区区幻境困住。”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行动了,等会儿我再用力打一次电梯门,听见巨响你们就出发。”寒伍晃了晃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卜型拐,摁住了耳机,对方紫雯道,“现在把‘尸体’们的位置都告诉,只接通我一个人的频道就行了。”
慕何心中明白,他这么做是不想让涯远和自己知道他的位置,免得两人分心去他那里,这既是出于对两人的关心,又是对自身强大的自信。
耳机里传来了一次方紫雯的应答声,就再也没有声响了。
寒伍看了看神情紧张的慕何和冷静注视着他的涯远,轻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毕竟和熟悉自己的人不一样,看来他的样子,竟比两个徒弟还担心自己。
可寒伍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这么向楼层中央的电梯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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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伍走后,慕何独自面对冷静得让人不敢接近的涯远,他想问点什么,却见对方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也只好靠墙静等。
大概五分钟后,金属交鸣的惊天巨响从走廊方向传来,惊得慕何捂起耳朵大骂:“又来这手!”
涯远一声不吭,左手提着那古怪的弓,开始往楼上走,慕何见他走得毫不迟疑,也跟了上去。
涯远走得很慢,很谨慎,他把那笨重的弓横摆在胸前,不过却不拿出箭矢准备,估计只是当重器防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慕何也拔出寒伍塞给他的小刀防身,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进入漆黑的十六层。
就在涯远伸手准备打开十六层的电灯的时候,一阵巨大寒冷袭向慕何,那无法抗拒的恶心感又卷土重来。
“有问题!”慕何大声喊道,然而为时已晚,涯远已经打开了此地幻境的开关。
白炽灯亮起的瞬间,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新一层的楼道,而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歪斜扭曲看不清事物的世界。
空气越来越冷,慕何知道眼前将会出现的一切都是幻觉,而唯一可以让他在这幻境中保持自我的,就是那令人抓狂的呕吐欲。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他现在看不见涯远!
哭魂衣无法解开幻境,只能帮人在幻境中保住神智,但能解开幻境的人神智不清,而解不开幻境的人神智还在,该如何是好?
慕何不由在心中狠狠痛骂自己,他也想过把哭魂衣还给两人,但一考虑到自己的小命终究还是没敢提,他觉得,如果他提这事儿,寒伍姑且不论,涯远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收回哭魂衣,那时候万一自己再落单,最可靠的资本岂不是没了?
然则当时就没想到,即使自己没事,万一同行的人出了事,自己还不是只能等死?
此刻就算痛骂自己自私也无济于事了。
周围的事物开始重组,渐渐在慕何眼前露出了新的面貌。
最早出现的是一个男人,压在他身上,但慕何很快就发现了那被压着的不是自己,因为他现在正爬在地上,被呕吐感恶心得吐酸水,而那个男人则是压在一样平躺的东西上。
这感觉很是奇怪,就好像明明被带入第一视角,却发现灵魂出窍一样,依旧事不关己。
慕何很快明白这是哭魂衣的神奇所致,让他在幻境中不至于精神失常,迷失自我。
因为,第一视角,也就是他本应该代入的,是个女人,正被眼前这恶心的男人强奸着。
慕何的所有知觉都被哭魂衣强大的呕吐欲屏蔽了,但隐隐约约听着那强奸犯恶心的笑声,还是一阵阵的不舒服。
强奸犯狂笑着,不断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而那女人好像死了一样,毫无反抗,毫无表情,没有呻吟,也没有迎合,就像人偶一样。
慕何抬头环视着四周,雪白的墙壁,大概还是在医院中。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性,这是曾经在这所医院里发生过的事情。
过了好久,强奸犯终于结束了自己单方面的愉悦,他起身走向了一边,而让慕何更吃惊的是此时居然又过来一个男人!
空气冷得离谱,慕何已经被呕吐欲折磨得想死了,他愤恨着男人们的兽行,可惜,他没有办法阻止,只能一边呕吐一边看着。
他感觉自己好像把整个胃吐出来了。
第二个男人之后又来了一个人,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白大褂,是这座医院的医生。前两个男人结束了之后,坐到一边叼起烟吞云吐雾,讨论着什么,好像提到了某些有意思的事情,第一个男人忽然兴奋地离开了房间。
慕何继续呕吐着,同时还在心里祈祷野兽的盛宴赶快结束。
很快,第三个男人笑着结束了暴行,他从女人上离开后却没急着去跟第二个男人搭话,反而是咧着嘴对女人说着什么。
慕何不知道是因为呕吐得太厉害,还是没有完全代入那个女人的关系,听不到男人说的任何话。
然而慕何很快就不关心那男人说了什么了,因为第一个男人回来了。
令他绝望的是,男人不仅自己回来了,还牵了一条巨大的猎犬回来,很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冒出来。
第一个男人淫笑着和另外两人说了几句,从口袋里掏出了不知什么东西,让那犬吃了下去。
很快,慕何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真的,那男人的确想那么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幻境里,慕何压抑不住愤怒,狂吼了起来,他好想用匕首砍死这三人一狗,但现实是他只能看着悲剧发生,看着那狗冲过来压在第一视角的女人身上。
呕吐感再也压不住愤怒,慕何咬着牙,朝着那些人空挥着匕首,然而那只是空气,纵然一刀一刀斩过去,却毫无作用。
鲜血顺着嘴角留了下了,下唇被狂怒中的他无意间咬破了。
血顺着下颚滴到哭魂衣上,刹那间血光大作,视野间被一片血红覆盖!慕何一阵狂吼,匕首居然从空间中生生斩开一条裂缝!
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起,现在只想用力砍什么东西,狂舞着匕首,一点一点把那条缝隙斩开,好像过了这条缝隙就能闯进幻境中杀了这几个男人一样。
“嘭——”血红一片的世界碎裂开来,慕何眨眼间又回到了楼道里。
他刹那间倒在地上,又狂吐起来,在深夜清冷的空气中,他一次又一次干呕着,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吐不出了。
愤怒也好像是被他吐掉了一样,竟然已经能够冷静思考了,过了好一会儿,慕何才明白过来,那愤怒,或许也是幻境强加给他的。
连人的感情都能在不知不觉中能操纵,若没有这哭魂衣,这该是多可怕的险境?
那没哭魂衣的人该怎么办呢?
慕何一抬头就看见了涯远,只见他面无表情,呆呆地站着,依旧保持着开灯的姿势,恐怕是仍陷在幻境。
不用人教也知道能做什么,慕何站起身一把解开自己的哭魂衣,披到了涯远身上。
“呕——”涯远刚穿上哭魂衣就俯身狂吐起来,竟然只用了一瞬间,就利用哭魂衣解开了幻境。
慕何见他没事,安心地一笑,叹道,“你也尝到这滋味了吧。”
可涯远没如他所想的那样趴在地上吐上很久,仅仅是差不多把晚饭吐光的程度,就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神态,挺起了身子。
慕何叹为观止,要不人家怎么是专业的呢。
涯远深吸一口气,解下哭魂衣,又递给慕何,这次他倒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这东西还是你穿着,你穿着比我穿着有用得多。”
涯远摇头道,“不,有很多幻境像刚才那样,是很难提前预防的,你对幻境毫无抗性,一中立刻身处险境,幻境中无日月,全看你自身的意识会不会崩溃,我即使陷入幻境中,也能独自坚持上很长一段时间,你就难说了。更何况你刚才不也突破幻境救了我么。以这种结果来说,你穿着是最好的。”
慕何一想这样也是,想到刚才那幻境,若没有哭魂衣保持理智,绝对会完全附身在女人身上,那样自己肯定一瞬间崩溃掉,再也救不回来。
于是便又接过了哭魂衣,重新往身上穿,无心地问道,“刚才我遇到的那个幻境实在是太凶险了,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解开的,你看见了什么啊?”
涯远毫无表情,“你看见了什么,我就看见了什么。”
慕何一惊,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