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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位很年轻的小护士推着车子走了过来,吴思专心致志的看着地板上的一粒瓜子壳,目不斜视。只是,原本烧红的脸立刻白了几分。

孙晓凡正坐在吴思身旁,表情很是友好,他无私的送给正拿着针尖准备穿刺的小护士一个微笑,明明是阴天却满室洒落阳光。小护士一愣,小脸颊变得红扑扑的,手一偏,穿刺失败,然后带着无限的羞涩和羞愧掩面而去。同时,吴思的脸色开始发青。

又一位小护士走了过来,吴思依旧目不斜视,而孙晓凡依旧坐在她的身旁,表情也依旧很友好,他依旧无私的送给正拿着针尖准备穿刺的小护士一个微笑,满室依旧洒落阳光。小护士一愣,小脸颊变得红扑扑的,手一偏,穿刺失败,又带着无限的羞涩和羞愧掩面而去。然后,吴思的脸色已然由青变紫了。

汤孜平何曾见过吴思这个样子,惊讶地张大嘴巴,她盯住吴思被扎了两针的右手,竟然发现一阵阵细微的颤抖。双手接住下巴,她结巴道:“你……你……你……你竟然真的怕打针?!”

吴思一直恶狠狠的盯住孙晓凡,大概在心中已经将他凌迟处死了千百回,听到汤孜平的话后不由一愣,眼睛里的怒火瞬间消失不见,咳嗽一声,转头望向窗外。

汤孜平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刚才她从吴思的脸上看到的是尴尬和……不好意思?!揉揉眼睛,又顺带着掐了自己一把,这种情况简直就像一位历经沙场、百战百胜的将军会怕杀猪一样令人匪夷所思,她抽着嘴角干笑:“……呵呵……不奇怪、不奇怪……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孙晓凡的眼睛含着笑:“想不到吧?每到这个时候我才会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个女生。”

吴思咬牙:“你闭嘴!”

孙晓凡笑着对汤孜平耸耸肩,偷偷瞄一眼脸色不佳的吴思,识相得闭上了嘴巴,乖乖坐在一旁。

第三位护士走了过来。

吴思如临大敌,黑着脸看着孙晓凡:“你出去。”

孙晓凡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一脸无辜:“外面很冷哎,你看,我穿得又不多,你看你看,我的脸被冻坏的话……”

“再不出去,我立刻让你毁容。”

“你就见不得我长得比你好看是吧,这又不是我的错……”

小护士“噗嗤”一笑:“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像前面两个人一样了,喏,看到桌子上那副骨骼标本了吗?自从学了医之后,再好看的人在我眼里其实也无非就是那个样子,嗯……你们觉得呢?”

“……”

孙晓凡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颤微微指着那副由206块骨头组成的标本:“吴思,我在你眼里一定不是那个样子对不对……一定不是……不是……”

“当然不是,”吴思挑挑眉,她看着孙晓凡放下心来的表情笑得一脸无害:“你比它高得多。”

“……”

吴思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百无聊赖,秒针“嗒嗒”走动得声响和眼前输液管道里一滴一滴落下的液体仿佛无形的催眠剂,让她渐渐开始精神恍惚。

窗外又开始下起了绒绒的小雨,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吴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汤孜平告诉她,孙晓凡刚刚已经为她们买午饭去了,她点点头,看到穿着洁白医生服的顾杨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看来不论是什么时间,他总是这副没活力的样子。

顾杨来到吴思床边,完全不关心病人的病情,反而问了一个让吴思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什么?”

“我的保温桶。”

“我不记得我有见过。”

“据我所知,在两天之前它就被人绑架到你那里了。”

“绑架?等一下,你……你是说孙晓凡拿过来的那个保温桶是你的?!”

“没错,你已经私自占有它整整两天三个小时零十六分,不对,现在是十七分。你为什么不还给我?你难道不知道它的主人一直很挂念它?”

“那个保温桶……真的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顾杨着急:“你们俩有没有一点做人该有的基本礼貌?一个霸占着别人的东西不还,一个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东西拿走,还大半夜占用我的厨房,差点一把火点了,要不是我半夜去厕所路过,我的厨房可能就……”讲到这里,顾杨悲愤不已,他似乎依稀看到当日的情景重现,眼神暗淡无光,不忍回忆:“还有……我刚刚才买的一百个鸡蛋……孙晓凡在几个小时之内把它们都变成了……他竟然还好意思让我试吃那么多黑不溜秋的东西……你知道有多难吃吗?”

汤孜平点点头:“我知道。”

顾杨心中一喜,似乎没想到真的有人认同自己,满腹的屈辱终于也不甘寂寞,让他不吐不快,他抓住汤孜平激动道:“你知道老子平时多有品位吗?你知道老子平时多挑食吗?什么样的山珍海味老子会放在眼里?……没想到老子竟然吃了那样的……”

汤孜平想起自己吃得那口粥,心中一阵悲苦,孙晓凡最后的完成品已经是灾难,那顾杨……她拍拍顾杨凄凉的肩膀,无言安慰。

吴思一阵恶寒,着实被顾杨口中的“品位”两个字惊了一惊,她想起那个嫩粉色的少女系保温桶,想起桶身上那些卡通的美少女……实在很难把它们的主人归为有品位的一类人。她眼前的顾杨,多么健康、帅气的美少年啊,多么有才华的年轻医者啊……她摇摇头,怜悯而又同情的看着他:“我真没想到……”

顾杨泪眼婆娑,看东西也就不大准确,不知为何,吴思悲哀的眼神到了他那里就硬生生的变成了抱歉的含义,他暗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激动了,于是又开始很大方的安慰起吴思:“没关系,我不怪你。……不过既然你现在知道了,那就还给我吧……你知道我买它的时候费了多少精神力吗?”

吴思淡淡一笑,顾杨眨眨眼,觉得她有些不怀好意,果然:“你也说过它是被绑架的,你觉得过了这么多天,它不吃不喝,还会活着吗?”

“什……么……意……思……”

“我把它扔了。”

“什……么……”

“因为看起来实在太白痴……太有……品位了,我一时嫉妒,也欣赏不了,就扔了。”

“啪”的一声,顾杨呆住,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什么扔了?”孙晓凡刚一进门就听到吴思说什么东西被扔了,不由好奇的反问一句。

顾杨万念俱灰,恶狠狠的盯着他:“你们……孙晓凡,总有一天,我也要把吴思扔了!”

“……”

傍晚的时候,吴思陆陆续续的收到赵涵、钱哲羽、李延和皇甫尚送过来的四大袋感冒药,她看着书桌上摆了三层的药瓶,有一种自己其实是得了不治之症的错觉。其中,让吴思略感不同的是赵涵送过来的――大袋子里有许多小纸袋,而每个纸袋里又装有不同种类的药。吴思从中找出赵涵留的一张纸条,扑面而来的几行小字就如同他的为人,温和优雅,令人如沐春风般的舒适:小袋子里的药都是医生搭配好的,你选其中一个就行,因为不知道你平日里不爱吃哪种药,所以就多买了一些。好好照顾自己,祝早日康复。

吴思笑着摇摇头,这样细心,恐怕女生都自愧不如,不知道以后是哪位女孩子会很幸运的成为他的女朋友。

气温在不知不觉间又降了几度,寒风又带来几分干燥和冷意。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吴思的感冒才算是痊愈,好像一次比赛、一场雨就把吴思隐藏在身体深处的所有病弱全部勾了出来,一次性的爆发到巅峰,就好比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契机,就可以让你所有极力压抑的黑暗喷涌,让你在一瞬间崩溃。

顾杨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对吴思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而孙晓凡索性则直接被他无视了。一时学校里谣言四起,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把懒散随和的顾医生变得不苟言笑、严肃非常了。

一部分人凭借灵敏的嗅觉嗅出孙晓凡和顾杨之间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来。单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孙晓凡每每遇到顾杨都是笑脸相迎,而顾杨却是视而不见,这与一对闹别扭的恩爱小情侣多么相像啊,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个跌宕起伏、曲折感人的故事。很快,经过众人不懈努力的臆想和勾画,这个故事便热气腾腾的新鲜出炉――顾杨和孙晓凡本是郎情妾意、恩爱非凡的一对壁人,可是世俗的眼光总不能理解他们,为了避免顾杨受到伤害,也为了保护他们纯洁无暇的感情,孙晓凡痛定思痛,毅然决然选择迟清清来避人耳目,而两个人私下里往来甚密,生活也算幸福美满。本来一切都发展的很顺利,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个时候孙晓凡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迟清清。顾杨知道一切后大发雷霆,誓与孙晓凡绝交,但孙晓凡终究不舍得两个人美好的过往曾经,极力挽留,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一幕。

这个言论很快以雷霆万钧之势淹没其他言论,不知道让多少少女破碎了芳心,也不知道让多少少女流尽了口水。

直到最后,吴思实在看不过学校里日益混浊的风气,跑到儿童店挑了一个自认为最白痴的保温桶,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给顾杨,他的脸上这才渐渐浮现出笑容。

风水轮流转,这又不知道让多少破碎芳心的少女重新振作,也不知道让多少前一刻还在流口水的少女破碎了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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