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容颜桃李年,看见永福帝姬的一刹那清妍脑海里浮现这句话。
眉似春山浅淡,眼似秋波婉转,柔润的唇瓣丰盈动人,铅华不施,肌肤却如朝霞映雪,乌檀似的青丝流下来。身上纯白的雪绫裙飘逸如水,徐徐摆动,勾勒出她纤浓合度的优美曲线。腰间碧玺石闪烁着内敛的光芒。
她莲步轻移,玉足纤纤,行动间丰若有余,妍若无骨。美到极致,柔到极致,西子太真之颜。
姣好容颜足以倾国,难怪南国要送她来和亲。
皇后苏沉鱼人如其名,沉鱼落雁之姿,但她自持身份,过分端持,少了温柔的女儿态。她摩挲着手中杯盏,苏沉鱼一向自负美貌,若是见了永福帝姬会是怎样切齿,她上唐第一美人的名衔也要退位让贤。
清妍吩咐看茶。
她身后的侍女铺上鹅羽软垫。她扶着待女的手,俏生生入座。
清妍低头浅啜,眸光一直在打量。待女穿重莲绫素面青色缠枝纹罗裙,茅荑胜雪,腕上戴着金叶流苏银镯。看她穿戴,应是永福帝姬身边一等得脸的人物。
从进殿,她就抬着下巴,睨向清妍的眼神少不了傲色。
清妍飞起一抹笑。她是永福帝姬身边一等宫女,在她眼里她私德败坏,与皇帝无媒苟合,生下周翃,是狐媚胚子。皇帝说她是过了明路的,可明眼人一看就清楚是皇帝给她按的身份。
“霜柔不请自来,希望宸妃娘娘不要见怪。”皇帝虽下了旨,但婚礼还未举行,故而不以宫中位份相称。永福帝姬是她封号,霜柔则是她的句讳。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她要客套,清妍也并不点明。
永福帝姬侧目看了那待女一眼。
待女立即会意,从身后跟随的待女手里接过捧物,奉到清妍面前。吉祥绥带仕女玉像,雕工精巧,至纤至悉,流转着细腻而莹润的光泽。看玉质,所费不赀。
永福帝姬笑意满满:“霜柔初来乍到,不懂上唐宫中礼仪,只怕入宫后失了分寸。还请姐姐提点一二。”
清妍只是瞥了一眼,曼声道:“上唐和南国大同小异,帝姬不必拘束了。皇后娘娘也是极温柔宽和,不会对帝姬过分苛责。”回答滴水不漏。
永福帝姬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加深。
“不瞒帝姬,法华寺的高僧预言大皇子一生波折多舛,需有至亲之人夜夜焚香祝祷,才能化解灾厄。祈福虔诚,才能感动神佛,我不想被尘事所扰,还请帝姬见谅。”她自称我,而不是本宫,足见向佛之心。言外之意,无心涉足宫中纷争。
“宸妃娘娘韶龄正好,就这么日日青灯古佛,岂不可惜了。陛下也舍得。”
清妍叹了一口气,神色一黯:“为人父母,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孩子平安喜乐。陛下他已经准了我的允请。”
“鬼神之话岂能尽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帝姬也知道,大皇子周岁时,才被皇上抱回。”眉间露出风霜苦楚:“期间飘零辗转,我实不忍他再有什么万一。”
清妍眼里掠过不甘忿懑:“皇后她又·····她希望我能搬到宫外的慈航斋,为翃儿祈福,祈祷上唐帝祚永昌。只要诚心,也不拘在哪。”她随意捏造,至于真假,也不好查证。
永福帝姬眉目一挑,闪过一丝了然。皇后咄咄逼人,她才避世礼佛。又絮絮谈了一阵,起身告辞。
清妍命离若好生送了出去。
见人走远了,脸上笑容一收。永福帝姬意欲后位,想拉拢她,与她联手对付皇后。清妍几番话,意思是皇后势大,她争锋不过,只得退一步。永福帝姬在她这里吃了无功而返,她所料无误的话,永福帝姬退而求其次,会去游说锦妃。
她让离若暗中跟着永福帝姬,果然她去了锦妃的毓庆殿。
不管将来谁当皇后,都得把后位上的人打落下马。二人应该很容易达成共识。她们二人紧紧盯着后位,才不会与清妍为难。皇后有她们两个已经够烦了,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清妍。与苏沉鱼的较量即将开始,而她将置身事外,坐收渔力。
窗外,宫墙弥望,一道道的瑰红色一丈多高,傲然挺立着,如亘古的坚守,见证了宫中的沉浮荣辱、悲欢离合。若是寻迹,便能瞅见上面染着宫中女子的斑斑血泪。
紫宸殿内,偏殿有四五间,寻了个僻静的,请来观音像,佛前供奉假花蜡树,三足铜香炉,绉布纱帐低垂。佛堂简简单单也就可以了。
婚礼的时候,清妍开始于佛堂中礼佛,檀香袅袅,青衣素缟,一派殷诚。她并未参加婚宴,只派人送去贺礼。回来的宫女绘声绘色的描绘,婚宴如何如何气派,如何如何奢华。
悠扬的音乐飘荡在上空,歌女香喉玉口,歌声穿云裂石,响遏行云。水裙风带,清歌满台,形影不难想见。
清妍全然不放在心上,置若罔闻,闭目诵经,手里转着念珠。
晨光微熹,树叶上凝着晶莹的露水,摇摇欲坠。清妍一路辇行,远远瞥见凤栖宫外,人影憧憧,脂粉香气顺风飘来,浓郁芬芳。
清妍脸上纹丝不变,辇至近前停下,起身下辇。乌压压的人群,全是**有份位的嫔妃。芸贵人也在其中,这段时间,她消瘦了许多,眼下略见青黛。清妍上次一番话,无疑晴天霹雳,这几日,她没有一日睡的安稳。
清妍瞥了她一眼,盈盈走进人群中去。
芸贵人看到她,脸色瞬地青白,游离的目光不知所措。
怡妃注意到她,走近来携了她的手。“妹妹,近来可安好。”
怡妃性情寡淡,与世无争,清妍乐得与她结交,向凤栖宫大门溜了一眼,大门紧闭,钉头鳞鳞,阳光撒在上面,折射着幽冷的光泽。因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怡妃冷冷的一笑:“昨日那位不是进宫了吗。”
清妍心头雪亮,苏沉鱼要给永妃一个下马威,让满宫妃嫔看清形势,谁才是**之主。永妃在南国浸润**多年,什么阴谋没见过,不会逆来顺受,不知她要如何应对。不远处广玉兰花树后闪过一个人影,看模样,是永妃身边的宫女。
永妃的玉辇从宫墙转了过来,出现在众人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