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世界,有人认为它荒芜、枯燥和肤浅,有人觉得它丰富、有趣而充满意义。
人生总论,对人生的快乐和幸福作了基本划分;人的自身、人的所有和人的地位。另外,对于人生的选择和准备作了总体的概括。
周详的准备
按语:
企图为一生做周详准备的人是愚蠢的,是弱智;没有人能确切的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且人生多变故,在变故面前,所有的准备不堪一击,与其如此,还不如持机警之心,随时应付突发事件。
事先为我们的一生做周详的准备——无论是何种准备,那都是最弱智的做法,最愚蠢的行为。因为,这种准备离不开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我们必须长寿,首先假定我们会长寿,我们能活到人类最长天年——事实上,有多少人能活那么久!即使能活那么久,对于所完成的计划而言,也太短了。因为要实现的计划太多,需要的时间比我们在开始时所想到的要更多;况且,沿途定有许多事故和障碍。在人世中,究竟有多少人能达到目标?最终,纵使目标达到了,我们静下心来思考一下时间对我们的影响,我们的工作能力和享受能力绝不可能一辈子都一样。因此,当我们全力以赴取得了希望获得的东西时,忽然间你会发现已经不适合我们了。
为事业做准备所浪费的时间,不经意间剥夺了我们去贯彻它的力量。一个人耗尽毕生精力,不畏艰难和险阻,呕心沥血所累积起来的财富,自己却常常无法享用,一辈子辛苦所得只能留给他人;或者是,多年努力拼搏所获得的职位,却没有能力担任,对他来说,幸福来得太晚,从另一方面说,他自己抵达得太晚,无缘享受幸福。
人生的选择
按语:
倘使你对音乐具有极高的天赋,就不要迷恋画家手中的笔,正确的做法便是从事适宜自我的职业而不迷恋他人的辉煌成就。
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世界:有人认为它荒芜、枯燥、肤浅、冷漠而乏味;有人认为它丰富、有趣、有活力而充满意义。因此,我们所处的世界是怎样的,主要在于我们以何种方式来看待它。
我们竭尽全力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发挥自我的品质,把我们自身具有的才智全部用到我们所从事的事业上,在能力范围之内,不被其他麻烦事侵扰。因此,我们得选择最适合我们发展的职位、行业及生活方式。
人生之旅
按语:
人生好比一次旅行,沿途所见景色跟开始的时候不同,当我们走近些,它又有变化。
人生好比一次旅行,沿途定会看见许多美景,只是其景色跟刚开始时有所不同,当我们去靠近它时,它又有变化,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这就是真实的人生,今天将成为昨日,昨日已成为历史,每一刻都在变化,对我们的愿望而言,更是如此。我们时常能意外地找到那些别的比我们所要寻求的更好的东西;我们所要寻找的东西,往往不在我们着手寻找的那条途径上,因此,我们找不到期望的欢乐和喜悦,惟一给予我们的,只有经验、世故、知识——而这是一种真正的、永恒的幸福,不是短暂的,只在幻想之中才有的。
福分的划分
按语:
大凡成名哲学家或是学者,对福分的划分总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且有看起来冠冕堂皇或是充足的理由来支持他自身的这一见解,至于我们是赞同还是反对那仅仅是我们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亚里士多德将人生的福分分为三类:即来自外界的福分、来自心灵的福分和来自肉体的福分。我不计较这种划分的内容,只想保留它的数字。然而,据我观察,人的命运的根本不同点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类:
一、人的自身:针对人格的广泛意义而言,它通常包括精力、品性,才智修养和健康。
二、人的所有:指财产和其他各种可能占有的一切。
三、人的地位:就是他人把你看成什么人,换句话说,他人是根据什么看待你的。这可以从别人对你的看法中透露出来,而别人对你的看法,又可以从你所获得的荣誉、地位和名声中明显地看出来。
人的命运
按语:
偶然在生活中是没有气量的,和谐和秩序把持着对生活的统治,把纯粹明显的偶然事件视为带有一定的目的确实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事实上,每个人都会在其一生中不只一次曾经明确地产生过这一想法。然而是否相信天命的主宰由你自己决定。
相信某种天命的主宰,或确信在冥冥之中有某种超然的东西在驾驭着我们每一个人一生中的大小事情——这在各个年代、时期都很普遍也很流行,甚至那些自命清高的思想家有时候也会对这命运上天注定的说法深信不疑,事实上,这跟任何既定的教义没有丝毫关系。
的确,当一个人回顾自己人生历程中的细节时,自己一生中所发生的一切有时候显得就像早已安排好了似的,而出现过的人物就犹如在一部戏里陆续登场的演员而已。对此,《涅布尔的文学遗著》里有过这样的述说:“经过仔细的观察、我们就会发现许多人的一生都有某种规划——这一规划通过人们的自身天性或者通过外在的情势得以实施;此种规划就像预先被细致地确定了下来。尽管人们的生活状态起伏不定和变化多端,但到了人生的最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统一体——这里面有着某种确切的和谐一致。虽然某一确切的命运在隐秘地发挥着作用,但命运之手仍清晰可辨;外在影响或者内在冲动伴随着它而动,甚至相互矛盾的原因,都常常结合起来向着这命运之手的方向活动。不管人生进程如何迷惘、混乱、动机和方向总会显示出来。”
每个人一生中的某种规划,可以部分地从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性格得到说明;这一性格始终如一地把一个人拉回到同样的轨道上去。每个人都能直接且准确地认出与自己性格甚为吻合的东西;由于这一特性,每个人都会追求和抓住适合自己个人的东西,他甚至无法向自己解释清楚为何会这样做,他这样做既非受到外在的影响,也非自己的虚假观念和偏见所致,情形如同在沙滩上被阳光孵化的小龟:它们破壳以后马上就会径直向海里爬去——此时,它们根本没有发现海水的能力。因此,这是我们内在的罗盘针所致,一种神秘的冲动——它引导我们准确地走上那条惟一适合我们的道路。不过,只有当一个人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后,才会发现这条路始终如一地通往同一个方向。但是,与之外在环境所发挥的巨大力量和强烈影响相比,这种内在牵引力显得不值一提。
在人生进程中,内在必然性显出为人的本能冲动,然后是理性的权衡、思维,最后,外在情势也加入共同发挥作用,这样,在人生走到尽头以后,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这一生就犹如一件终于圆满完成的艺术品——虽然在此之前,当人生还在发展变化时,它看上去似乎欠缺计划或者目标。这就跟每一件在计划中进行,但还没有峻工的艺术品一样。当人生圆满完成以后,仔细审视这一生的每一个人,都会让你瞠目结舌:这一人生轨迹活生生就是深谋远虑、匠心独运和持之以恒结出的成果。这一结果是否意味深长则视这一人生的主体是平凡庸俗,还是出类拔萃。从这一观点出发,我们就能领会这一相当超验的思想,在偶然占据着统治地位的现象世界的背后,存在着一个无处不在的思考的世界——它控制着偶然和变故。当然,大自然所做的一切事情都着眼于种属,它不会只为个体效劳,对于大自然来说,前者是一切,后者则什么都不是。只不过在我们现在所作的假定中,在此发挥作用的并不是这一大自然,而是超越大自然以外的某种形而上学的东西——它完整、不可分地存在于每一个体里面。所以,发生的所有这一切都涉及全部个体。
古人们用诗歌和散文永不知疲倦地强调命运的无所不能和以此衬托出人的无能为力。莎士比亚在《第十二夜》里说道:“命运,显示您的力量吧,我们身不由己,命定如何,就该如何。”歌德也在《柏列行根的神》一剧第五章写道:“我们人类无法驾驭自己,控制我们的力量由那些邪恶精灵所一手掌握;他们恶意戏弄我们,使我们沉沦、毁灭。”另外,在《艾格蒙特》里记录着这样一段文字:“人们以为指挥着自己的生活,但内在深处却不由自主地受到自己命运的牵引。”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我们的行事是两种因素作用后的必然结果:其一是我们的性格——它固定不变,并且只能自验地,因此是逐渐地为我们所了解;其二是动因——它存在于外在,随着世事的发展而必然出现。
因此,一种看不见的操纵力量指引着我们,直至死亡这一真正的结局,亦即就这方面而言生命之目的;但这种视而不见的操纵力量也只呈现于真真假假的外象之中。在死亡的一刻,一切神秘力量就聚合在一起发挥作用——它们决定着一个人的永恒命运。
人世的痛苦
按语:
一定的焦虑、痛苦、烦恼对每个人来说,在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这就好比一条航船必需有压舱物,倘使缺了它,便不能保持平稳,也就无法正常行驶。
倘若痛苦不是我们生活最直接的目的,那我们的生存就是在这世上最为违反目的的东西了。这是因为假若认为在这世上无处不在的,源自匮乏和困难——这些密不可分的——那些永无穷尽的痛苦并没有任何目的,纯粹只是意外,这样的假设绝对是荒谬的。我们对痛苦的敏感几乎是无限的,但对享乐的感觉则相当有限,虽然每一个不幸的事是例外的情形,但总体上,不幸却是规律中的惯常情形。
生存的全部痛苦就在于:时间不停地在压迫着我们,使我们喘气急促,并且紧逼在我们身后,犹如持鞭的人。但是,一定的焦虑、痛苦、烦恼对于每个人来说,在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一条航船如果没有压舱物,它就不能保持平稳,也就无法正常行驶,人生同样如此。
一点没错,正是工作、忧虑、劳动和烦恼这些让人痛恨的家伙,几乎构成了所有人漫长的整个生涯。但是,如果人的全部愿望刚出现就得到了满足,那人又将如何填补他们的生活呢?他们又有何作为呢?倘使整个世界是一个豪奢而安逸的伊甸园,是一块流溢乳蜜的田野,在那里,每个人能毫不费力的得到自己的心上人,那么人们或者会厌倦而死,或自缢而亡。要么世界上将充满战争、残杀和谋杀,以致人类最终不得不遭受比大自然之手现在所给予的更为沉重的苦难。
生活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尽职而终的说法是一件善事,它意味着某些人已经了结了他的工作。
人类幸福和痛苦的形式无论怎样变幻,引导人们去追寻幸福和躲避痛苦的物质基础就在于肉体的快适和肉体的苦痛。这一基础极为有限,它仅仅是健康、食物、对潮湿与寒冷的抵御,还有对性冲动的满足,或是缺乏这些东西。因而,就真正的肉体快乐而论,人所享有的并不比畜牲优越多少,除非他的神经系统具有更高的可能性,足以使他对各种快乐更为敏感。但须注意,它对痛苦的敏感程度也随之提高。
人一到这个世界就肩负着原罪的重压。并且正是由于我们必须时刻地救赎我们的罪过,才使得我们的生存是如此悲惨,惟有死亡才是我们苦难的终结。
沉重的人世的罪孽导致了沉重的人世的痛苦,这是一个最明显不过的真谛。对我们的生存最恰当的解释莫过于:人生只是某些失误和罪孽的结果,为此,我们正遭受着报应。
倘使你坚信这个真谛,你就会根据这种真谛来调整你对未来的祈望,就不会再把人世间大大小小令人不快的事情,如人的痛苦、忧虑和苦难等,看成不正常的或不规则的了,而且你还会发现一切事情将以原本的样子呈现于世上,在那里,我们每个人都以他自己的独特方式来赎回他生存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