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传来春的消息\烂漫盛开的花香里\想起了远方的你\就像鲜花在春天阳光的守护下开放一样……
有人在唱歌,童稚的女孩子的声音,声线清脆,曲调轻盈。
是,在梦境里吧。
眼前是一条纯白色的长廊,一侧是连绵的透明玻璃墙面,一侧是通向未知空间的门。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出现在长廊上。看不清她们的模样,只能看见,她们穿着不知是睡裙还是其它的白色过膝裙子,一个是清爽可爱的乱蓬蓬的黑色短发,一个是栗色几乎垂至脚踝的长卷。
赤着脚。
两个女孩一边唱着歌,一边嬉笑着跑跳着向前。
笑声如银铃。
紧紧跟在她们后面,却追不上她们的身影;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的虚无。
墙外是哗哗的大雨,世界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如同鸟儿的小小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而歌还在,回荡在空荡荡的纯白之中,越显空灵;那曲调明明已经被忘却,却莫名地无比熟悉,似乎就在昨日还曾被自己轻轻地哼起。
不自觉地想要吟唱。
这样的梦,像是在追悼随着流逝的时间一起消失的什么事物,带着一种不祥之感。
“蓝。”
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突然间,就醒了过来。
还是在夜晚时间,外面的天光透过蓝色的窗帘映入房间,还随着帘角的波起微微晃动,让她产生了仍在浸在雨中的延续梦境似的错觉。
脑中一片空白,夹着从幻境跌到现实的不真实之感,片刻的反应迟缓。
眼角被一点儿波光点亮,转目看去,是那只鱼缸。角柜上小巧的圆形的鱼缸,映点着帘角透入的丝丝光亮,破碎成了璀然。那是安蓝的鱼缸,喂养着一条尾翼略微带着紫蓝色的白鱼,好像是已经喂养了许久。两年,还是三年来着?
阖了阖眼,林小栀向隔壁床上看去,视线里安蓝裹着被子睡得正香,不觉弯了弯唇角。
已经,九年了啊。
直到这么久之后的现在,林小栀才猛然察觉了这个计时问题。
九年,几乎占去了生命的大部分,与某人的相处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她本就是一个习惯于习惯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求学,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改变的极限。如果某一天,这种习惯被强行更改,自己会怎样?
林小栀猜不到,她也不乐于猜测。
她开始回忆九年前相识的情景,却如何都记不起细节。是在入学时,还是放学时?是在晴天,还是雨天?还有,说过一些怎样的话?全都不甚明了。
或许是时间吧。太久远的时间将记忆都模糊了。就像她始终记不起自己曾经的摸样。
有多少友谊能够承载如此之久的时间的消磨呢?至今为止还是如此地相亲相爱,是否要感谢老天的恩遇?但是,当新的人物出现,新的情感出现,譬如,爱情,那时友情又将会摆在哪一个位置上呢?
“罗少宇。”林小栀微微皱眉,默声念出这个名字。
总觉得这个名字,会带来什么变数,虽然安蓝是如此的极力地澄清。
即使不是他,也终归,会有那样的“某一天”的吧。
.
大课间的时候,林小栀去到隔壁教室,正好看到动漫社的社长抱着哭笑不得的安蓝嚎啕假哭的景象。
这个社长在开学后不久对安蓝的纠缠不休,让林小栀有那么点厌烦。
什么叫自罗少宇会长之后第一个开学没多久美名就传遍各级的传奇?什么叫没能让会长加入工作室是老社长心中的一大痛,决不能让悲剧继续延续?
是你们自己的悲剧而已,本人对改写他人结局的救世主行径没有半点儿兴趣。
但安蓝还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一天,最终让那个家伙诱拐成功--果然女孩子都会喜欢自己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公众形象。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参演舞台剧,以至排练时扭到脚的后续情节。
没办法,安蓝的美好是有目共睹的。
精致的五官,栗色的自然长卷,弯起眉眼柔柔一笑,纯洁又温暖。而且她待谁都很温和,对所有事物都有一种天成的怜悯,让人不自觉想亲近。再加上背后隐隐约约的家境实力,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的追捧对象。
貌似平凡的自己因为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她的好朋友,还接到过不少的挑衅。
伸手拍了拍某位社长大人的脑袋,道:“松手。”
女生懵懂地抬起头,一眼看见了垂着头看向自己眼神极具压迫力的,自己拐人时遇见的极端护短的最大障碍,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边向后门退去,一边说:“舞台剧的服装做好了,放学后记得到动漫社的活动室试穿哦!”
然后迅速遁形。
林小栀瞄了后门一眼:“她好像很怕我。”
“不是好像,是真的。刚才她还哭着说你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不会,我对违反不感兴趣。”林小栀扯着嘴角说,虽然是有那么一丝丝鞭挞某人的冲动。
蹲下身查看安蓝的脚踝,林小栀微皱眉:“还是红肿着的。真的不要去医院吗?”
安蓝自己也侧着头看了看脚踝,说:“只是走路的时候有一点点疼,应该不用去医院吧。”
一旁安蓝的同桌探过头来插嘴道:“最好还是去医院吧。上次我打篮球扭伤了脚,没去医院,结果挨了一个多月才好呢!”
“一个多月!需要这么久么?”安蓝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动了动脚脖子,似乎在思考这个事件的严重性。
林小栀轻轻按压红肿的地方,抬头看着安蓝的表情,问:“这样按疼不疼?”
安蓝微皱着眉点点头。
稍微考虑了下,林小栀决定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
一颗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喊道:“安蓝安蓝,楼下有人找。”
“诶?找我么?”
如果不是直接到教室,只是在楼下叫人的话,那说明找人的不是本校人,但无论是安蓝还是林小栀在这个地方都是没有什么亲戚熟人的,有外校人找实在是比较稀奇的事情。
林小栀按着安蓝的肩膀对她说:“我先出去看看。”如果是认识的人再叫上来也是可以的。
事实上,那两个找人的人对于安蓝的确是陌生的,而对于林小栀来说却不尽然。林小栀站在走廊上沿着同学示意的方向看下去。
教学楼前通向校园广场的小路上生长着一排看上去已有一些年头的洋槐树,此刻,正是它们在炎炎日光下炫耀蓬勃茂盛的树冠之时,每一片叶子都透着清澈的暖绿。
就在树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静候来人的两个身影之上,她们一个像是高中的学生妹,头发盘起,齐整的刘海儿下一副碍眼的粗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正在翻看手里抱着的一本厚重的硬壳本子;另一个却是个很年轻的美人儿,身材高挑,穿着T恤和毛边短牛仔裤,将蓬松的长发高高束着,闲闲倚靠在树干上,似是受不了太亮的光线,将眼睛微眯着,无聊地踢着路边的草叶。
她们不知道自己是见不到想找的那个人了,至少今日是见不到的了,而那个正在下楼向她们走来的人今后却会和她们有很长一段交集。
而林小栀也不知道,自今日自己走向她们,原本的习惯都将被颠覆。
一个新的曾经与她毫无干系的世界即将在她的眼前逐渐展开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