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流浪汉出城后就再也没在城里出现过,而“万事兴”的老板知道,只要赌事没有出现结果前,那个自称“浪爷”的流浪汉是不会到城里来的。
边塞城镇中的茶馆酒楼,人们到处在谈论着朱家娶亲之事。这时,一辆双马并驱的马车由着南面向着城内疾驰过来,而在马车周围护着几骑人马。首当其冲的那名护卫临近城门时,快速地抽下了腰牌示意与守城护卫看。
那名护卫动作快且又骑着马,守城卫士自是看的不清楚,但见着整个仗势,料想便是高官。不作他想,那守城卫士招手唤了旁的守卫过来,几人训练有素地将路障彻底挪开了。如此,马车稳稳当当地进入了城镇。
坐在马车中的人,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就连马车忽停之时也未睁眼。只是等马车随即走起时,他才睁开了细长的眼眸,带着丝丝冷意地轻“哼”了一声,尔后又闭上了眼眸。那个首当其冲的护卫放慢了速度去了马车边:“主子?”
车内的人依旧闭着眼眸,气定神闲地开了口:“卫边戍城将士不该这般松散懈怠、毫无警觉心。”
身着黑色锦服,加上干练的气息的那名护卫想来是功夫最好的,故而能听得见混乱中马车里的那一丝不满的冷哼声。听着自家主子的话,那名护卫想了一下:“主子,现在需要去找戍城官员去驿馆见您吗?”
车内之人悠悠睁眼:“不必了,此趟前来是找彭将军的,莫要声张。”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驿馆,那名护卫下马后将马交予驿馆下人,随后又快步去了马车边看护着旁人服侍着自家主子下马车。在旁侯伺的小厮低着头,因是年纪小,没忍住好奇心便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不看倒好,看了直接愣了神。
如墨般的头发被镂空银丝缠绕的冠盘束着,眉眼细长英挺,红润的双唇微抿,整张脸的神情似笑非笑。月牙白的锦袍绣着若隐若现的祥云图,外罩了一条透明薄衫越发将此人衬得英俊不凡。在耀眼的阳光下,身姿挺拔无不展示着贵族的气息。
就在这时,那位贵族轻轻撇来一眼,看呆了的小厮顿时一身冷汗只能赶紧低下头以示敬意。想来贵族觉得满意,随后便带着众人器宇轩昂地走进了驿馆,独留了那小厮站着慢慢回神。走进驿馆的贵族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都城皇帝最为倚重的同胞弟弟贤王韩翊,之前那个带头护卫便是贤王的得力助手墨息。
回过神的小厮伸手抹去了脸上的冷汗,瑟缩地挪回了驿馆。贤王看似为人亲和,性格却是彻底的相反,不亲近的同时还充满了各种冰冷的猜忌。小厮回到管事那自然先是被说教了一通,随后又被委派了其他事情去做。
驿馆管事的叫徐有福,本是都城里的进士,后因性情太过耿直容不得半点污而得罪了全部权贵,回头便被恶意流放到了边塞当了个驿馆管事的。随着年月过去,徐有福领悟了这世间权力的些微道理,明白了自己进退不得的孤苦命运,苦笑着接受了这一切。不过,好在他待下仆仁慈,大家一团和气地喊他“徐伯”。
贤王虽是挂着都城富商入住驿馆,但刚一进门,徐伯就看出了来头。徐伯怕那名唤喜子的小厮因不懂事而得罪了权贵,便直接唤他去打扫后院假山。其实徐伯知道喜子已经成年了,可是每次看到喜子因为营养不良而没能长开的瘦弱身材,徐伯就于心不忍使唤他干活了,甚至有时候徐伯都偏袒着他。
喜子听了徐伯的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才不要去伺候那种笑面虎。想着,喜子拿了大扫把,独自去了后院。驿馆前院接待的都是休憩不长的驿客,中楼安歇的便是需要小住一段时间的驿客,至于驿馆的后院是为了皇家贵族安顿的。为了皇家贵族们的隐私,这后院和中楼之间用着假山树景间隔着,期间又安置了护院巡逻,而那假山就在中楼之后。
往日里,徐伯虽好说话,但对待后院的态度那可谓森严。纵使喜子讨喜,徐伯仍不敢大意,思来想去,徐伯便挑了没人注意的假山之地让喜子呆着。只是天意难测,最后还是让韩贤王看见了喜子。
喜子瘦弱的身子披着一件宽大的灰色袍衣,扫到半道,一阵风吹了过来,差点把喜子掀翻在地。喜子稳住身体,拍了拍衣角沾到的灰尘,随即直了身体迎风看去。没看出什么来的喜子嘟囔着嘴轻碎了一句,之后又弯腰扫起了通往假山顶的小路。扫着扫着,他便顿住了,随后战战兢兢地抬头转身看向中楼,果然中楼有人在打量着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驿馆唯一一位贵客。
韩贤王着墨息检查完房间后,回头便吩咐他去军营寻彭将军了。待墨息离开了,韩贤王难得撒了回性子,索性将那些得了消息而赶来拜谒他的人统统拒之门外。得了清净的韩贤王,自个儿坐到了窗子边透气。只是一打开窗户,他就看见之前被他吓坏了的小厮墨迹墨迹地在那扫地。
阳光就这么晒着,让人觉得格外惬意,回头再看那扫地扫了一半的小厮,贤王越发觉得这样懒散的日子真心好。可惜,生在了帝王家,要是一个富家公子该多好。叹息间,一阵风猛得灌了过来,贤王兀自笑了笑:想来连着天都在笑他白日做梦。
转眼看向小厮,只见了那羸弱之人差点被风掀翻。看着那样的场景,贤王摇了摇头,平庸不可造之才,连着扫地都是那般费劲,如若真遇了什么大风大浪,估摸着渣都不会剩了。讥笑间,贤王愣住了,不曾想那一抹小身影竟能注意到他。
抬头瞬间,微风拂开了喜子的散发,突露出一双璀璨如星的眼眸。夕辉之中,那诧异的神情,那紧张如若丛中的动物一般的人儿,看着便觉得让人想要亲近。顿时,贤王了然,难怪了这厮能活在这种残酷的边塞,那双眼眸该是融化了多少颗心,却可惜了生在那样一种人身上。
想着,贤王冷眼一撇,起身去了窗下的榻上休憩,独留了几片残叶被风卷过窗口。喜子被性情多变的贤王再次吓得好久没回过神,等回神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衫早被冷汗打湿了:这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