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在这个时间段,他就应该赶尽杀绝,而不是就这么放过李大爷,不是吗?
我还想着要为李大爷争取留下来的机会,王树缘却二话不说就让人给李大爷收拾了房间。
看来这个人,也算是挺有良心的嘛。居然比我先行一步,为李大爷设想。
“你说不准。有些人凌然正气却行为龌蹉,有些人相貌平平却胸怀天下。师弟属于何种人,我已经不多计较,只希望他能行善,不丢道馆的面。”李大爷仿佛早就对这些事情云淡风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任凭外界如何对他,他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令我着实佩服。不过说的也是,不然,他也不会放弃所有,和我一起待在停尸间守尸?
这或许早就在李大爷的内心成下了底子了吧,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悠然自得。
给李大爷居住的房间不大,但却很明亮。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会照入房间,暖暖的将整个屋子都照的亮堂堂的,随着时间慢慢消逝,阳光也会逐渐减弱,直至日落消散不见。
夕阳西下,总是别有一番风味。看着这样的日落,让我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耳边只飘过那儿呼呼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总是会令人有些心惊胆战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不过就是风声而已,只是傍晚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这样的房间不可多得,处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又兼有阳气旺盛,对李大爷的伤势疗养算是极有利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样的房间的,难道他是专门去寻找这样的房间,给李大爷救治伤口的吗?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谎啊。
一床,一桌,一书案,一椅子,虽然用具不多,却十分便捷,也留足给李大爷活动的空间。
虽然不大,可是一桌一木却充斥着一股十分温馨的感觉。毕竟房屋虽小,但只要可以住就可以了。
“李大爷,我师傅会照顾你的。日后我会常来看你,定要把伤养好了。”我正收拾到一半,忽而直起身子,走到李大爷的面前,笑道,脸上笑意黯然,如沐春风,况且,面前的人对我来说也算是十分重要的人,怎么都不可慢待。
李大爷是我命里的贵人。每当我出事的时候,,他总能出现,及时的助我一臂之力。我欠他的的确太多太多,细细算下来今生已经无以回报,竟也只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为他伸出援手,希望能帮到他。
否则,就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必定会良心不安,夜寝不寐。
默默在心中许下了约定,那是一个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约定,李大爷,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好好保护你的,你放心吧。
“这是老夫的劫,你无需自责。”李大爷向来察颜观色的本事不是随便说说的,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练就的炉火纯青,只是轻微的一看,便知道我在想些是什么。
看到我在默默自责,他竟然能十分冷静的看着我说:这是我的劫,无须担心。
难道真的不应该担心吗?
我默然垂眸,竟有些无言以对。我该知道,李大爷是性情阔达的人,他不在意这样的事情也是自然的。
可我的内心还是有些矛盾,李大爷他真的不在意吗?我确实不懂,只好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虽然李大爷如此说,可毕竟心里有愧的人是我,如果我不为李大爷做些什么,总会心神不安。
师傅裘婆要照顾李大爷,定是要住在道馆的,我和小道士说明了情况,他则直接请我去见王树缘。
见他之前我多少会有些紧张和不愿,我之所以不愿看到他,是因为他的那一副嘴脸,十分的不善,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感,我有些困惑,不知道他究竟在背后做的事情是好是坏,所以更添了一丝对他的畏惧,那种无知的畏惧感。
“这样,你给我腾出一个空房间,我来收拾,不打扰你们。”我蹙着眉,跟小道士商量道。
其实说实话我还是不愿看到王树缘的。虽然他现在是尽一副善人善心的模样,谁知道他在背后会是怎样的人。
况且王树缘给我的感觉太过正气,我反而多少是有些心生畏惧的。
或许有人会说我奇怪吧,太正气不是很好吗?正义凛然自然是好的,为什么我会心生畏惧。其实就是因为太正气凛然,所以让我对他有些怀疑,真的害怕他是那样恐怖的人,外表看着正气凛然,内里却是个实实在在,彻彻底底丑陋不堪的人。
天地鬼神我都不怕,还会怕一个道士?我自嘲着,嘲笑着我内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怕事,居然真的会怕这么一个小道士吗?我真是傻。看来在停尸间的时候不但没有磨练我的勇敢,甚至把我变成一个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的人。这并不是我的初衷,我暗自摇了摇头,有些懊恼,我的初衷是要锻炼好的勇敢,成为一个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人。
“道馆里本就不多位置,若要再添一个房间,是要向道长禀报的。”
小道士是新来的,礼貌的驳回了我的请求。我看得出来,他虽然行为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眼珠子却沽溜沽溜地打转,看着便十分机灵。
无可奈何,最后我还是要去找王树缘。即使是不想和他打交道,还是要表现出恭敬的样子。
恭敬的对待人,也是一种礼貌吧,我暗自想到,无论对方是谁,都应一视同仁的。
“道长,可否再多添一个空房间?”王树缘在馆里打坐,我本不想打扰他,刚要走就被他叫住,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问道,“我找了人照顾李大爷,是个女的。”
裘婆照顾李大爷,我也是心安理得了,但是这个家伙突然出现,要来添一个房间,我怎么可能允许啊。
王树缘许久没动静。我以为他是没听清,正想着再讲一遍。
“你不需要装作对我毕恭毕敬的模样。”王树缘并未睁眼,只是淡淡的一开口,瞬间就令我尴尬不已。
毕恭毕敬的模样?装作?如果不是因为礼貌,我才不会对你这样子!
他怎么会知道我不想来找他?不过细细想来这也是,他是道士,道士的能力是通晓天文地理,观测人心必然是一个主科课。我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样接他的话,索性也不开口了。
自己这么做,不是自讨苦吃,自取其辱吗?怎么最近脑子变得这么不好使啦,我有些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想着是不是哪里没开窍,竟这么蠢。
我有些脸红,但还是死皮赖脸的赖着,想来他也不会纠缠着这一件事说话。
“空房间是有的,在师兄隔壁,确实有一间空房间,原本是柴房,现在废弃了,不脏乱,你收拾一下,我命人搬些用具去。”王树缘蓦然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我,犀利的眼神令我浑身一震,反倒令我率先避开他的眼睛。
他现在倒是有一副菩萨心肠,十分好心的替我着想着。我一时间脑中有些混乱,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既不能说好人,可也不能定义说是坏人。此时此刻,我根本看不清楚,不知道在我面前的一个人是谁了。
或许,他是个两面人,一面是好人,做着善事;另一面是坏人,净做坏事。
其实世间这样的人何其之多,只是他们都不曾发现罢了。
常言道,善恶仅在一念之间,一念之差,竟是天涯与地狱的区别。
一个好人,怀着善心做善事,却仍有可能因为某些一己之私,一夕之间,思想不经意间走了偏差,因着某些利益关系而做坏事。
我静下心来,细细想着,看来自己脑子还是不坏的,原先被这个家伙耍的团团转,脑子也变得不好使了,真是的,看来自己也得多做些计算题,多做思考,才能让自己的脑袋更加的灵活,顺道提升一下记忆力了。唉~
这确实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但这样的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这在我的心中仍旧是个大大的问号。
大致来说,能算是个好人。我的思绪飘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离开的王树缘的房间。
李大爷房间隔壁的柴房很大,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窗户。看起来像是被人遗弃很久,到处都积满了灰尘,蜘蛛网。
的确有些脏乱,但是有的住好像也是不错的了,做人不能太挑,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我怎么会来这里做苦力的?”我叹息着,自己在屋内喃喃自语,认命地拿起扫帚除灰。做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为难我这样的小女生了,本就不大力,还要背着早已腐烂的柴给人处理。
我一个女的,凭什么没人来帮我啊!真是太憋屈了!
“我来给你打下手。”方才引荐我去见王树缘的小道士屁颠屁颠地跑来。
哇!我才刚刚在心里抱怨着,这个小道士就来帮我了。果然,他还是好人的。
我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扫帚递过去给他。有人自愿来帮忙,不帮白不帮,我还不是圣母玛丽苏,一点也不谦让。没有那么的好心肠,我都快累成狗了,怎么可能会拒绝上天安排给我的这个人,不要白不要呢。
当然,为掩饰我这样稍显罪恶的心理,我还是没停下来。只是稍微拣了些不必要的东西,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好像这样便能减轻一些罪恶感。
小道士倒是没有注意我的一举一动,而是帮我努力的打着‘下手’,十分勤奋,一双眼睛专心致志的看着。只是我嘛,还是有点偷懒,随便的捡起一些没用的东西,随意的收拾着。
总比扫地和背柴来得轻松。我不一会儿就做完了,坐在炊上,吊儿郎当的晃着脚,歪着头看小道士忙碌的身影。小道士还在忙活,他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忙了半天竟丝毫看不出他有些许疲倦的意态。
果然男生就是不一样,女生做了一小会儿,就累得半死,男生呢,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那么神清气爽。
“你不累吗?你叫什么名字?”趁着空档,我挑起话题问他,小道士帮我做活,我还是要知道他的名字的。
礼貌啊,礼貌,一直充斥着我的内心。
“我叫徐子墨,是师傅给我取的名字。”小道士闻言抬头,朝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憨厚的模样像极了明天。
明天,我真的有点想你了。
突然,在这个时刻,想起了不该想念的人,心里不免有些低迷。我好像还是有些怀旧了,从前的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充斥着我的大脑,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倒是这个小道士,的的确确有点儿像明天,或许是这个缘故才会让我想起那个家伙的。
他清澈的目光和明天的重叠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问道:“你师傅是谁?”
“方才的就是我的师傅。”他说的是王树缘,“我是被他捡回来的,自小我就跟着他,他待我很好,从不让我受苦,可他对我的功课很严。师傅于我而言更像是父亲。”
父亲吗?难怪啦,从头到尾,王树缘的模样就很成熟,行为举止也十分的冷静自持,想必也是经历了很多事情的吧。
果然,自己还是有点误会王树缘了吗?我有些不安愧疚的想着。
小道士原来是个孤儿。徐子墨虽是个孤儿,命运比起其他大多数人却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在被抛弃的时候便已经冻坏或者饿死。
如果好像平常的孤儿,下场总是那么的惨烈,如果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曝尸荒野,无人在意。世上的人已经很少会有遇到孤儿还会收养的,即便收养,都是带着多多少少的欲念和条件,多半都会看看对方是否健全,是否是男是女,当初,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是重男轻女的。
那种习俗令人憎恶,却无法禁止。我的的确确很憎恶这个行为,单单这个行为,便令好多婴儿,原本该是有着一个温馨美好的家庭的婴儿,因为父母的一时认定,一时遗弃,而冻死饿死。
我心中百感交集,现在更是认定自己先前的猜测了。王树缘算是一个好人,只是有做过坏事。
我耐不住心中泛起的好奇,还是想知道的更多一些,便向小道士问道:“你知道道馆里原来的道长是谁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内心依旧是解不开,像是渐渐生长的藤蔓,一圈圈缠绕着我,令我忍不住想要解开它。
“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吗?”徐子墨眨巴着眼睛,懵懂而好奇地看向我,“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和他共患难,是挚友,他也是我的良师。我不小心,害惨了他,所以他身受重伤,要回来静养。”在我内心深处,李大爷是挚友的感觉更多于是长辈的感觉。
其实,李大爷在我口头上说是挚友,是良师,倒不如多有点像父亲吧。父亲的严厉在他身上演绎的是淋漓尽致,而父亲的慈爱也在他身上展现出来。
若是不是李大爷,我早已死在死尸的暴动之下。想起暴动,我眉头微蹙,至今依旧是耿耿于怀。
小道士似懂非懂地点头:“难怪我这些天总听到师傅叹气。”
小道士的话令我回过神来,我暗暗咋舌,眼前像是一股更大的谜团,为什么他的师傅会担心我们?
王树缘叹气?叹什么气?我问了出来。大抵也是知道李大爷的情况所以叹气吧。
原来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我眯着眼,冷笑道,呵呵,那个冷面大怪兽,怎么可能会关心自己,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个女汉子吧,他又怎么会想到怜惜自己。
王树缘至少还是把李大爷当做师兄看待的,即便是抢了李大爷的位置,依旧是以平常的态度对待李大爷,或许他也了解李大爷的性格,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格吧,所以才能这么毫无芥蒂,信息如尘的照顾着李大爷,不然的话,应该对他十分戒备才对。
就客观而言的话,其实道馆在王树缘的手里经营得不错,也不算辜负李大爷对他的一片希望。
又或许是他们曾经私下探讨,这才得出这最后的结果,既然经营的不错,那么李大爷也真的很放心准备隐居了,放手不理俗事。
“师傅总说原来的道长命不好。”小道士不知道其中的勾当,说话也不带想的,“我还很好奇原来的道长是谁,现在看来确实是不好运,竟受了这样重的伤。”
听他如此偶无遮拦,我并没生气。毕竟他说的是真的。李大爷的确受了伤,但是也是为了我而受伤的。
李大爷此生遇到我,应该是他最倒霉的一件事情了,我有些沮丧的想着。
不对,不是最倒霉,而是最最倒霉。如果不是我,一大把年龄的他,早就应该享福,而不是还跟在我旁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保护着我。
小道士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轻轻瞥我一眼:“该不会是因为你,所以原来的道长才会变成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