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昔日不消魂,黯然销魂何人知,莫道今日不神伤,颓思神伤人何知。
最悲伤痛苦的事情,是对别人说不出来的,曾经深深受伤的自己,已经被如今的自己小心的包裹进了透明的琥珀之中,凝成不动不变的存在,藏在最深的心里,不愿也不想再去提及触碰,可毕竟感情始终是不理性的,越是极力想去避免的事情,便越是会不经意的翻涌出现,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往事哀戚,诚不可追。
“先生既然始终不能释怀,却未何不让恩泽长老帮你寻她?”恩央隐约的猜到恩泽对她的用意,只是却依旧不明白他真实的心思。
苦叹了一声,寒子山苦笑着回答说:“便是最初,我就已经请了恩泽师父,但他却是拒绝的,对我说时机还不够,当时我年轻气盛,自然是不肯相信退却,多次求助于他,但他均是这般的答复,佛门清净之地,我当然是不可乱来,为了缓和心情,我提剑涉于江湖,虽然是心中旧事,但纷扰多了,也得以喘一口气,慢慢的倒不像之前的急迫了。”他伸手扶剑,又说:“后来我也曾多次提及此事,恩泽师父却总是说时机不够,因此便一直这般到了现在。”
“那么,”恩央听完开口,浅眸定定的看着他,说的极其的认真与肯定:“便让恩央来为先生写这本书吧。”
“姑娘,这是…?”寒子山迟疑的看着恩央,颇有些不放心,他并不是怀疑恩央的能力,但这样做却不是忤逆了恩泽么,恩泽对他犹如指路之人,对恩央也是极其敬重的长辈,这般胡来着实是不该的。
明白他心中的担心,恩央憋着气先压住了喉咙里涌上来的咳嗽,这才清冷的出口解释道:“先生不必担心,恩央会这么做便是长老授意的,他吩咐恩央陪着先生,便是将此事交予恩央,恩央自然不会辜负。”
寒子山听得此言,只是惊讶的看着恩央,他一直以为恩泽硬叫这清冷的白衣女子陪着自己,实在是为难了她,却不知原来隐藏的是这样的用意,而恩泽会这样的做,便是表明所谓的时机已然成熟,他追寻了多年求而不得的事情,已快破壳而出,此刻的他却是隐隐有些不安,当一直渴望的东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时,总是会有些手足无措,寒子山不禁加大着手中握剑的力道。
恩央却是分秒也不耽搁,抖了抖白裙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一个倾听者的姿态,对寒子山平静的说道:“先生若是放心恩央,便请对恩央讲一讲你心中的故事吧。”抬手梳拢鬓边的发丝,神色却无一丝的担心,她说的极其的肯定,料定了寒子山会信任于她。
果然,寒子山也是严肃的坐好,身子因为紧张绷得很直,他将剑打横放于腿上,香袋在他身体的一侧微微的摇晃,仿佛想缓解他的紧张,清了清嗓子,在心中理好了头绪,寒子山才郑重的开口说道:“她叫阮虹香,与我同是一门弟子,只不过我是自小便投于师门,而她却是在十七之龄方才进了师门,只是她虽是进来的晚,但却是根骨奇佳悟性绝顶,对师门剑术的精髓都是领悟的很快,才不过半年,便已傲视于与她差不多同时进门的师兄弟了。”
回忆到这些年少青涩往事,已入中年的寒子山也不免流露出欣喜之情,他停下来稍作回味了一番,才又接着说道:“这样与众不同的人,大凡是会被同辈挤兑的,她寻不到说话的人,便自然的与当时师门剑术最好的我最是亲近,那时我们日日比肩为伴,深研剑术,她的技艺自然也是突飞猛进,已然已经到了本门剑术最为精妙之处了,再过不得几月,怕是便就可以练习师父最为得意的绝学。那当然是她的同辈不敢想的殊荣,她也就自然是越发的不讨他们喜欢。”
也许这便是之后悲剧的预兆,寒子山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皱眉看着雨势不减的廊外,惆怅的接口说道:“这些她其实都是不介意的,只因那时的我们早已是日久生情互许白头,眼中只有彼此,哪里顾得旁人。这样的日子本是过的自在,但祸福旦夕,世事怎么会一直这般顺利,只因那时的我们迷了眼睛,是看不到危机的。”
雨势没有减小,甚至又加进了些寒风过廊,恩央再也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喉咙里依旧是感觉到了那股恶心的腥甜,她俯下身子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再坐正时已是恢复了清冷,对上寒子山担忧的眼神,恩央只是平静的宽慰道:“先生不必担心,继续吧。”
寒子山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恩央,或者是两者皆有。“那日的事发生的毫无征兆,师门最珍贵的剑谱竟是被人盗了去,众人皆怒,多少人请缨要下山捉贼,也是我当时自负年少心高气傲,竟是对师父保证说我一人便已足够,而师父自然也是对我万分的相信,当下便准许了我,谁知我负剑出发的时候,却遇见了躲在路上等着我的她,她说要陪我一起去,而那时正是我们彼此难分难舍的时候,我又岂会拒绝于她,心里自然时欣喜的,所以也就想也没想的便是满口答应了。”
在这里,寒子山停了下来,他将头低了下来,单手扶着额,另一只手则是紧紧的捏着长剑,青筋尽露,“现在想来,便是一开头就走错了,因此后面才一直错了下去,世事难料,若是一早便知道了结局,又哪会有之后的肝肠寸断了。”看着他在感叹,恩央依旧是不动声色,心中却不住的想着,若是众人都如白蝶这般,预先知道了结局,那世间却不知又要错过多少因缘了,有些事情虽是结束的很无奈,但并不是代表那不曾发生便是最好的,若是畏缩于结局而举步不前,这世间就不免太过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