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恩央便走到角落里蹲下,虽然不住的有凉风侵袭,但她双手环抱着自己,也好歹能抵御一点寒冷,但却也仅仅是一点,她时不时的仍是在掩唇咳嗽着,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却因为咳嗽的冲击,而愣是显现出了一股不正常的绯红。
“咳咳。”恩央又忍不住的轻咳着,围绕着她的阵阵凉风吹过,将她因为湿透了而紧贴在身上的衣衫吹得更加的冰凉透骨,她不住的微微哆嗦着,嘴唇发白,身上本是冻得不行,脸上却是一股股的发烫,恩央伸手抚了抚额,只觉得一阵烫手,她心里有些不安,病来如山倒,现在的她还真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不过好在这股来势迅猛的秋雨也没下的多久,约莫一刻钟之后,便已变成了零星的小雨,恩央稍稍整理了一下皱湿的薄裙,走到石崖口,此时她已是全身冰凉,唯有脸因为持续的低烧而呈绯红。她转头向山顶望去,已然是不远了,又抬眼看了看天,黑云压来,暮色也至,她若是现在不赶紧赶路,却不知今晚在这山里该要如何度过了。
这么想了,当下恩央也不再迟疑,看了眼已逐渐变小的雨势,毫不犹豫的举步其中。此时的雨已是细如丝了,贴落在恩央的肩头,却也还是丝丝冰凉,她一边忍不住的打着哆嗦,一边在泥泞的山路中行走着,不时的抬头看向山顶,也算是一步一步的勉强接近着。
虽是这般的狼狈艰辛,但恩央依旧是那般平静的走着,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浅眸若有若无的带着忧虑,不仔细观察根本是察觉不得。她一边小心的走着,一边用双手拧着润湿的衣裙,秋风穿林呼啸,让恩央觉得透骨的寒冷,她用手摩擦着自己的双臂,企图让自己冰冷的身子好受一点。
只有真正的寒冷孤寂了,才会这般的渴求着温暖,这是万物的天性,即便是清冷如斯的白蝶,也是逃它不过。
天已完全的昏暗了下来的时候,恩央终于到了山顶,此处人烟寥寥,几无生气,恩央走到紧闭的门前,抬头看着门上那块熟悉的牌匾,那上面“安源寺”这三个字是恩泽长老的手笔,苍阔大气,如纳万象却又似乎了然无一物,繁复简约不过一念之间。
她伸手叩响了寺门,一个小沙弥立即来开了门,见到一身湿透了的恩央,显然也很是吃惊,他低呼了一声,连忙将恩央请了进来:“恩央施主里面请,我这就去安排厢房。”
说完他领着恩央就要去厢房那边,却被恩央先出言阻止道:“小师傅不急,请先带恩央去见恩泽长老。”比之于她自己,她更担心的是恩泽唤她来此的事情。
“这…”看着恩央一身湿透的衣衫,以及明显病态的脸色,小沙弥有些犯难,但下一眼却又看见恩央坚定的表情,以及眸中的急切。恩央来这安源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寺中的小沙弥自然是识得她的,对她的印象不过都是清冷平静,心中无欲从而无情,因此如今猛地瞧见她有些焦急的神态,也不免吃惊起来,当下也不再犹豫,微微一笑对着恩央说道:“恩央施主请随我来,主持一早便已等在后厅了。”
恩央点了点头,将贴在身上的衣衫扯了扯,眉头一皱又咳了几声,这才提步跟在小沙弥后面,一直来到了后厅,刚走了进去,便看见盘腿席地而坐的恩泽,他的面前摆着一本翻开的经书,口中默念有声,而那本经书也隔着一段时间便自己翻过一页,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恩泽看完一页之后,便主动去翻开下一页。
“咳咳。”恩央又俯身轻咳了几下,此时咳嗽声中已然带痰,脑袋有些发晕,眼前一花,身子不由得向后仰了一些,还好恩央及时的稳住,才不至于栽倒过去,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恩央看见身边小沙弥担心的眼光,“恩央没事,小师傅不比担心。”她还是出口劝道,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别人费心。
小沙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因为在他开口之前,恩泽已然缓缓的起身,一边说道:“便如每次修行你总是第一个到那样,这次你也是这般的快。”他转身又对着小沙弥挥了挥手,后者会意的一拜,便退了出去,身影消失前仍是不忘担心的看了恩央一眼。
恩泽心察万物,自然是注意到小沙弥的动作,他微微一笑,缓慢且稳重的走到恩央面前,不同于其他游走天地的白蝶,作为普度众生的安源寺主持,恩泽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暖慈祥睿智的,他浅灰色双眸里依旧是深邃一片,却看不到清冷,有的只是对世人的爱怜、包容以及悲悯。
他低头看了看一脸倦容的恩央,轻轻一叹,不由的略带责备的说道:“怎么仍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生病了也还在逞强。”他看了看恩央身上虽然湿透了但仍是被紧紧抓住的包袱,问道:“染渊的事,便是比你自己更重要么?”重要到连自己都不会爱惜了,这可真不像平时无心无欲的恩央。
听了恩泽的话,原本颤巍巍站着的恩央忽然绷直了身子,抬眼直盯着恩泽,也顾不得有失礼数,便自问道:“染渊怎么了,是又受了伤,还是旧病复发?”令人吃惊的,恩央语气竟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慌张。
相对于恩央的不安,恩泽却显得平静的多,他抬手轻拍了拍恩央湿淋淋的头发,轻声安慰着:“他没事,只不过是因为你修行欠缺却又一直坚持在写书的原因,你身子差了,他自然也不会好过,但勿需着急,我调好了药让他吃了便就无碍。”浅眸牢牢的看着恩央,也许,现在的她比他记忆之中的那个白衣丫头多了些历练,所以心中已不是那般的简单,但这些感情,对于白蝶来说却是天劫,过得去便就又上了一个层次,而参不透,这些苦乐痴嗔却是一味剧毒的毒药,她心中的苦,是要比世人还难过上不止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