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与恩央尚且无关,她来水边一是为了吹吹凉风,好让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自己有些精神,二来便是与她的梦有关了,才刚到满城外,便在梦中看见了那船家惯用的打结手法,这让恩央不得不来探个究竟。若真是自己的劫数,恩央并不是一味逃避之人,既然已然走了进来,心里坦然一点才是最好。
恩央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用浅眸仔细的巡视着四周过来人,目光却在触及一人之后陡然的顿住,便就再也挪不开了。那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商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在万事万物还尚未苏醒的清晨,他却显得很是精神,站在船边气定神闲的指挥着,让人将一艘船的货物装载到另一艘船上去,本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他的身影还是吸引了恩央。
那是梦里出现的身影,那是紧紧追在白衣女子身后却始终看不分明的男子的身影。
先是微愣,然后稍稍抚平了心中的不安,恩央探究的盯着水边的商人的背影,梦中的身影逐渐在现实中重合,竟是丝毫不差,这会有风吹来,因为是在清晨的水边,因此显得更加的冰凉,恩央搂了搂自己的身子,好让自己暖和一点,她用手将被风吹乱遮在眼前的发丝整理好之后,再抬头却发现方才背对着自己的商人,已然是转过了身来,双目牢牢的盯着自己,面无表情。
不吃惊那是假的,恩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看清了商人的容貌,看上去虽是儒雅有礼,但脸色却似乎罩着一层寒冰,目光中似乎也透着丝丝寒芒凛冽,他就这般分毫不避讳的看着恩央,动也不动。虽是方才冷不防的吃了一惊,但恩央随即也就冷静了下来,静静的回望着那商人,发现他虽是面目凶狠,但她却感觉不到他的敌意,更准确的,是感觉不到针对她的敌意。
只是这般的是非混沌不清,让恩央心中仍是不安的,她不着痕迹的向后隐隐退了几步,一边依旧警惕的看着那商人,一边就准备转身要走,这里让她很是不舒服,总觉得在这水雾弥漫的迷蒙后面,隐藏了太多事情。
她这一边暗自动着的时候,商人始终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只是待她一转身疾步离开时,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商人竟也迅速的跟了上来!恩央心中一惊,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不少。
一袭白衣闪动,恩央的身影飘忽的在前面迅走着,而那商人便紧紧的跟在了后面,这样的场景让她不得不联想到多日来缠绕她的梦境,虽有些不同,但仍是这般的相似,思及此,恩央不由得又加快了些脚步。
对于满城她毕竟是第一次来,并不熟悉,这会她也是胡乱的走着,只能尽量的寻了道路错综复杂的小巷子来走,左拐右拐的想要甩掉商人,事实上也的确是甩掉了,不知走了多久,总之当她再回头时,已是看不见商人的身影了。
暗自舒了口气,恩央这才举目扫视着四周,却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在何处,她本是尽数选了些曲径小巷,这会只见四周皆是平常人家,各向景象所差无几,不知出口在哪。这样的地方,恩央直觉告诉自己不宜久留,看见前方不远处有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人,恩央浅浅的提着裙角走了上去,开口清冷低声的问道:“请问,这出城之路该要如何走?”
那人正坐在自己门口剥花生,听得恩央的问话,先是将手中的活计放下,拍了拍手才将头抬起,笑看着恩央,可惜她这一抬头却让恩央将她的容颜看了个清楚,又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一惊,因为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脸,已是憔悴的没有了血色,枯槁消瘦萎靡不振,眼眶下呈现出了深深的两轮黑色,乍一看去,便如鬼一般,但恩央是明白的,在自己面前的这人,仍是一个活人。
那人还是笑着,不过笑容在她脸上反而显得更加的可怖,她笑了好一会才颤抖着声音阴森森的开口,语气中带着点幸灾乐祸,她没有回答,反而是阴沉着声音反问了一句:“出城之路?”之后忽然的提高了音调:“没有出城之路,你得在这待一辈子!”说完她还不住的“嘿嘿”笑着,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出城之路?恩央一边看着她的表情一边退了几步,心中暗忖着,方才她只一心躲避着商人,竟是一直未曾留心城中状况,现在看来却是十足的不对劲,这会虽仍是清晨,但也不算得是太早了,这城中却依旧是几乎不见人影,偶然有人影晃过,也都是佝偻着身子无精打采的,时不时还会向恩央看几眼,眼神中的情绪却很是复杂,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是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在其中。
这本就已是十分的诡异了,放在着安静异常的满城里,又是增添了几分的恐怖气息,城中所有的行人彼此间几乎没有交谈,只有房屋中偶尔传出的物品响动的声音,毫无生气可言,此刻如若是闭上了眼睛,只怕会感觉是身在一座空城之中吧。
恩央退过拐角,避开那些人的目光,一直压迫着她的感觉这才舒缓了一些,她轻轻的呼吸着,心中的紧张还没有放松下来,却忽然感觉到一双手搭在了肩膀上。
啊!
一向习惯了的内敛让恩央忍住了心中的惊呼,只是迅速的转过身去,顺带着又退了几步让自己远离了一点,却发现方才自己身后之人竟然是之前甩掉了的商人。
显然是没想到恩央的反应会如此之大,此时商人仍是保持着半抬着手的姿势呆愣在那,看了看恩央戒备的眼神,随即不好意思一笑,原本脸上冰冷的神色也随之缓和了不少,他一边收回了手一边解释道:“姑娘不要害怕,在下荀旭,并无恶意。”他双手一拢对着恩央行了一礼,恭敬有礼,看着确是没有任何的不轨。